“真是世事无常…”
周武君放下燕都千里加急送来的诏文,感叹道:“想当年钱妃在宫里多嚣张啊!你还记得吗?咱们两个被皇后惩罚跪在长廊上,过来嘲笑的就是她的女儿——永乐公主!”
莫愁放下手里的针线:“永乐?莫不是…嫁给白大人的那位公主?”“ 就是她啦!诏文上倒是没提她怎么样了,只是说钱妃和她的儿子定阳王,意图谋反,弑君篡位,已经被就地正法了,可是没有提她的女儿怎么样了…会不会也被杀了呢?!”
“不会的。”莫愁肯定地说道,她看见武君投来的狐疑的眼神,笑了下:“很简单啊,公主的母亲虽然犯了错,可是她身为御史大夫的妻子,本来就很尊荣,更何况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相信对她的惩罚最多就是幽禁罢了。”
周武君厥起嘴巴来:“什么嘛…那种坏家伙,杀掉一个少一个!”
“公主也要快点写道贺的书信了。”莫愁笑着看着她:“殿下…不,现在是陛下了,素来就最疼爱你,一登基,马上就给你送来那么多礼物,还特地派使者带诏书来,不写信道贺是很失礼的事情……”“好啦好啦!我知道了!”武君头疼的连连点头:“说到信…莫愁,将军走了快一个月了吧,你有没有收到他的信呢?”
差点让针尖扎到手,莫愁叹了口气:“还没有呢,想必正在行军途中吧…真是的,就算让往来传送公文的人捎几个字也好啊……”
周武君默默的看着她。嫁为人妇的莫愁,因为比她享受了多一份为人之妻的滋味,显得更加成熟稳重起来,在她面前,她甚至变得像个小妹妹一样,懵懂不清。她舔了舔嘴唇,迟疑的问道:“莫愁…你…很担心将军吧?”
“当然了。”她看着她,笑容里洋溢着幸福:“自己的丈夫,当然希望能够他平安归来啊!…咦?公主?”
周武君紧紧地抱住她,脸颊贴着她的发际:“放心吧,没事的,一定没事的!”
莫愁愣了一下,继而微笑着轻拍她的背部:“是的,一定没事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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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色渐晚,几只乌鸦在山头来回盘旋,嘎嘎的叫着。
乌鲁斯在马上直起身子,环顾四周,这片山谷沟壑纵横,地势险峻,如果没有向导,显然很难走得出去。他有些担心起来,前去探路的鲁能正带着士兵回来了。
“此处名为勾栏山!”鲁能勒住马,大声道:“前面几十里地都是山谷,我已经找到了一条小路,可以直接绕到冒珊军队的后方去!这里本地人都很少进来,他们一定想不到我们会走这里吧!”
乌鲁斯放心不少,笑道:“想不到天朝居然还有这么详细的西地地图,鲁能,国主这次能神兵天降,大破敌军,可都是你的功劳啊!”“哪里。我这么做,可都是为了我们天朝,所以不用谢我的。”
一旁的格里木冷笑一声。
鲁能看着他:“倒是这位仁兄,不是一直像个跟屁虫一样的跟在公主身边,怎么有胆量到前线来了?”“有只老鼠蠢蠢欲动,我是来看看,他究竟能不能咬破天了。”“那就把自己的脑袋看好了,不要有一刻大意啊!”
两个人心知肚明,紧盯着对方,各怀心思。
乌鲁斯只当他们和往常一样,针锋相对惯了,于是也没有放在心上:“都已经是成人了,怎么还像小时候一样?…鲁能,你去后面向国主和左将军汇报一下,我跟格里木带人先往前走,这里地势险峻,还是小心为好。”“好的,我去去就来。”
说着,鲁能便拍马向后跑去。
留下兄弟两个,默默无语的继续行军。
半晌,竟然是格里木先开口了:“出来这么久,有没有给莫愁写信呢?”
乌鲁斯有点惊讶,却还是露出了开心的表情:“早上刚令回王庭传递公文的士兵捎了一封!想不到,你还挺关心我们的啊!”“不是关心你!”格里木生硬地说道:“莫愁就像是我的妹妹一样,所以如果你待她不好,我可不会饶过你的!”
“我知道了。”将军偏头看着自己的弟弟,微笑道:“你变成一个好男人了,格里木。”
“不要说些恶心的话!就算是我,就算是鲁能,没有一个是真心为了越摄珊那老东西的!”他突然生起气来:“你口口声声地说,拓辛家的男人是草原上的鹰,没有人能够剥夺我们的自由!可是你又在做些什么呢?越摄珊是怎么对待我们的父亲的?!难道你都忘了吗?现在你为他出生入死,在他心里,却始终对那个阿谀奉承的安普青眼有加!你用蠢忠,把自己拴在了这个无能的国主腰带上,难道只有我一个人是拓辛家的耻辱吗?!”
多年来,第一次听他说了这么多的话,乌鲁斯感动之余,也不由得情绪低沉:“格里木…以前是因为你年纪小,很多事情并不能理解。既然天神给了我们一次交谈的机会,我也要把我想说的话统统告诉你,不是对弟弟,而是同为男人,同样能够顶天立地的男人。”
格里木没有说话,一下一下轻抽着缰绳。
“现在的国主弑兄篡位,父亲死后,王庭的人对咱们兄弟两个又是白眼相加,这样你才会离家出走,后来呆在了突淑英身边…格里木,你一直怨恨我的,不就是我为什么没有一点血性,依旧对那些伤害过我们的人笑脸相待吗?我这么做,不是为了家族,也不是为了哪个国主,而是为了乌墫,为了我们的国家。”他骑在马上,目不转睛的望着前方:“大漠诸国,论兵力,我们比不上羟古,论财力,我们比不上楼兰,却又因为地理位置的关系,变成了狼群中的一块肥肉。格里木,我们世代都是乌墫人,没有乌墫,我们就是一群失去了家的羊羔,任人宰割,最后消失得无影无踪……乌墫的未来,只有在没有内乱,没有战争的前提下才能变得光明,而现在我每一次举起刀时,都是在祈求这样的未来。”
“可能吗?”格里木冷笑道:“看看王庭的那些大人们,他们已经不是驰骋大漠的男人了,和灶火旁的女人有什么区别?!”
乌鲁斯回头笑了笑:“不论如何,只要自己努力过,就还是有希望的,不是吗?”
格里木刚要开口说话,四周突然传来一阵急促的号角声,那声音在山谷里此起彼伏,震耳欲聋!
士兵们纷纷乱了阵脚,乌鲁斯拔出马刀,大声喊道:“不要慌!马上散开!向后撤!保护国主!!”
骑兵们这才回神来,调转马头,此时却从山上滚下来无数巨大的石块!狭窄的山谷无处藏身,石头滚落下来,立时就将许多人马碾压在了下面!周围顿时一片惨叫声和马嘶声,乌鲁斯不顾一切地向一个缺口冲了过去,拼死也要跑到国主所在的方阵,格里木跟在他身后,也向后方跑去!
山坡上,竖起了冒珊军队的旗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