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耶律大石的战俘待遇,比起其他人来简直是天上地下。斡离不很想诱他投降,不单给了他一间单独的房间——不是士兵们住那种地窝子,而是正儿八经的房间——居住,而且命人每天送饭菜肉食给他,把他伺候得好好的,除了手上捆着牛筋不准解开之外,跟自己的待遇也没什么区别了。
待遇再好,也没有自由,大石的战俘生活过得还是十分痛苦的。从被俘到现在,他一直拒绝吃东西喝水,也不肯说话,进来想找他交谈的女真人全给他用唾沫喷了出去。不过人是铁饭是钢,三天饿下来,大石已经是有气无力,黑脸上一对眼窝也有点陷了下去。
不过他从被俘那天开始,就已经存了必死之心,这一劫左右是逃不掉的,不如死得像样点、有骨气点,也算不污没了耶律这个高贵的姓氏。
他靠坐在床上,有气无力地半阖着眼睛,耳边仿佛又回响起临从夹山出征时候辽帝延禧在他面前的一番说话:
“兴复大辽基业,系于卿之一身,望卿努力!”
说这话的时候,在延禧的眼里,大石没有发现一丝一毫的诚意。他知道延禧这是叫他去送死的。他知道延禧一直怀恨他在去年延禧逃窜到鸳鸯泺草原深处的时候,拥立了耶律淳做皇帝。他也知道延禧一直对他十分疑忌,因为既然他可以立一个耶律淳,自然也就可以自立为帝,毕竟他耶律大石的身体中流淌着的,也是大辽皇族的血脉。
唉,这么样的一个皇帝,值得为他卖命么?大石不禁叹了口气。他开始觉得自己实在不该在南京失守以后护送着萧太后跑到夹山去投奔延禧。可是不去投延禧,他又有什么路可走呢?大石两眼一片迷茫,几如置身浓雾之中,怎么也看不到光亮。
忽然房门开了,一阵浓烈的肉香飘了进来,一丝丝钻进大石的鼻孔,引得他空荡荡的胃一阵痉挛。他缓缓抬头望去,只见几个女真人抬着烤全羊之类的美味佳肴走了进来,在地下摆好桌椅,铺开酒食,跟着一个穿着寻常士兵服色的大个子女真兵倒背着双手,踏着一种有些磕磕绊绊的小碎步踱入房来,看也不看他一眼,径直在桌畔坐了下来,拿短刀切着肉,大吃大喝起来。
女真兵在一旁帮韩石斟酒,他是来者不拒,吃一大块肉,就一口好酒,不一会便吃得头顶冒汗,脸色潮红,那从南方宋人那里弄来的好酒在开水里一烫,散发出浓烈的醇香,大石闻着扑鼻的肉香酒香,三天没填过的肚子叫得更加厉害了,一时口水横流,真恨不得把自己的舌头吞下肚里去解解饥饿。想他也是钟鸣鼎食富贵人家出身的,不幸碰上国家末路,颠沛流离,作了俘虏已经够倒霉的了,现在还要他瞧着捉住了自己的敌人当面大嚼,心里当真不是滋味。
韩石吃饱了,摸摸肚皮,起身便走,却把剩下的酒食丢在桌上不理。那几个女真兵也都随着他出去,把房门重新关好了。
大石一眼望见几块切好了的肉摆在盘中未吃,食指不禁大动,暗想这些肉等会多半是扔掉或是下等杂兵吃掉,就算偷偷吃上一块,料想也不会给人发现,自己还是可以继续“绝食”下去,再说吃点东西,岂不是绝得更久?
他挪动身子慢慢向桌子靠近,用力伸长了脖颈,发现恰好可以够得到那放肉的盘子,一时心中百般交战,一会儿伸头去嗅那肉,一会儿又叹着气坐回到原先的地方去。最后食欲终于战胜了尊严,大石勉强把眼睛一闭,张口就去咬那流着肥油的烤羊腿肉。
肉吃到嘴里,大石迫不及待地咀嚼起来。刚嚼两口,忽听房门砰地一声巨响,被人一脚踢了开来,刚才那大个子女真兵又再晃晃悠悠地走了进来,他那种略显不稳的步伐在大石眼中完全化成了对他的嘲笑,让他一口羊肉噎在喉咙口,既上不来,又下不去,直卡得脸色发青。
韩石微笑道:“林牙想吃东西,何不叫他们去预备?再说这手捆着,也不方便啊。”说着便从腰间抽出短刀,唰地一下挑断了大石手腕上捆着的牛筋。几个女真兵大概是早准备好了的,立时走上来把桌上的残羹冷酒撤下去,重新换上新的酒菜。
“哼。”大石闷哼一声,反正丢脸也丢了,索性吃它个饱。他丝毫不理韩石,一屁股坐下来,就手抓着酒肉大吃大嚼起来。确也是饿的惨了,大石这一口气直吞下了大半只烤羊、一只野雁、一大盘牛肉,喝掉了两坛上等好酒,还有点不满足,掂着两只油乎乎的手,目光在桌面上来回逡巡不已。
韩石见他那种吃相,不禁好笑,只耐心地坐在一旁瞧着他吃完,才慢悠悠地问道:“林牙吃饱了?”
大石一语不发,冲着韩石伸出两手,那意思是叫韩石把他再捆起来。
“那又何必?”韩石摇摇头:“解都解了,还捆起来做什么?吃都吃下去了,难道还能吐出来?”他这话说得平淡,听在大石耳朵里却颇具讽刺的意味,刺得他的脸一下有点泛红,而且还火辣辣的。他干脆一头倒在床上,把眼一闭,视韩石如无物,当着他面前养起神来了。
韩石饶有兴味地打量着这个被他的同胞和敌人同时称为“林牙”的将军。他的脸是一张典型的契丹人的脸,宽宽的额头、突出的颧骨、狭窄的鼻梁、薄薄的嘴唇,微黑的皮肤上写满风霜的印记,鬓角夹杂着几丝白发,眼皮低低地垂着,韩石无法窥探他的眼神。大石的身材比起别的契丹人来并不格外高大健硕,但是粗短有力的脖子却很好地体现出这个人骨子里像牛筋一样的韧劲。
没错,是韧性而不是骨气。是随风摇摆的竹子的韧性,而不是宁折不弯的巨木的骨气。韩石静静地看着他,感受着这个大辽进士、契丹将军,未来的开国皇帝。他忽然开始浮想联翩,要是现在一刀杀了他,以后是不是就不会再有西辽了?想到自己的一个举动竟有可能对历史带来这样大的影响,韩石不禁有些心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