月光透过纱窗静静地照在一个沉睡的年轻人身上。
他皱着眉额头上渗出豆大的冷汗,嘴里无意识地呻吟着,脸上泛着一层狞狰的神色,显然正在恶梦之中。他辗转反侧了一会儿,全身不停地打着冷颤,面容抽搐了一阵之后,鼻子不停地流出鲜血。
在“啊”的一声长吟中,他终于醒来。
唐遥拍了拍额头,在月光下打量这个古色古香的房间。迷茫而又惊诧。床,椅,以及屏风都是精雕细琢的家俱。墙上挂着一副山水图,似乎是名家真迹。唐遥看着室内复古的风格,不由暗赞悦来大酒店装饰风格的别具匠心。
按照惯例,唐遥出差之前早就在网上订好了这家名叫悦来的大酒店。他之所以选择悦来,那是因为这家酒店宣称“给我一天,还你千年”,以及那与众不同的复古风格。
他本是某4A广告公司的客户总监,昨天出差到四川广安签定一个重要的广告合同。晚餐时被客户灌得昏天黑地。最后是客户把他送到悦来大酒客的。他喝得糊糊涂涂,浑然不知是如何到了酒店。
半夜时,他被恶梦惊醒。
他觉得鼻子发酸疼痛之极,不及多想,用手一摸就着月光再往掌心一看,竟然是鲜血淋漓。唐遥下意识地找镜子,却见到屋角的阴暗处竖着一面圆形的大镜。他走过去,但因为光线太暗,看不清面孔。
电灯在哪里?他需要光。
但唐遥找不到开关。却见月色下的桌面上有一支熄灭了的蜡烛,边上放着火折子。真见鬼,这悦来大酒店复古得太彻底了吧,连电灯也没有。这种古代的火折子,他一时也弄不好。便把那大镜拖到窗口下,准备借着月光查看自己流血不已的鼻子。
但镜子里却是一张变形而又模糊的脸。
竟是铜镜!
真是见鬼了,唐遥暗骂一声,老子以后绝对不在网上订酒店了。这悦来大酒店也搞怪得太离谱了。家具复古也算是新鲜,电灯改用蜡烛还可以接受,那没有火柴打火机就操蛋了。而镜子竟然用什么也看不清楚的铜镜,简直是岂有此理。
唐遥望着窗外,却见外面的世界除了月光,还有一丝灯光,没有一丝响声。静得让人发寒。高楼大厦呢?那酒绿灯红的都市夜生活呢?窗外如同古时的乡镇,层层叠叠的深宅大院静静地沐浴在月色下。
他突然觉得有一种怪异的感觉从那层层叠叠的某个角落传来。唐遥浑身打了个冷颤,猛地关上窗外,直至身上的那种异感消失。再发呆了一会,他又发觉自己留着披肩的长发,穿着的是古代的衣装。
见鬼,自己明明是平头,那有一夜之头就长发披肩的。等等,这是我么?唐遥看着铜镜模糊的脸孔发呆。
哩,这是我么?自己什么时候变得这么帅了?铜镜虽然模糊,但也看出个大概。唐遥怎么看这铜镜里的面孔也不是自己。
这人绝不是我,那这人又是谁?我又是谁?
唐遥开始全身发毛。
“我再也不在网上订酒店了。”
唐遥一边发着毒誓,一边打开房门。房门上挂着一张“天字壹号”的铜牌,室外是一条昏暗的长廊。长廊之外是一个花园。假山,流水,不知名的花草,布局别致的小径。
唐遥走上长廊上,走过那些挂着天字贰号,叁号,还有地字号的房间。他想去敲门,问个究竟,但又怕打挠人家休息。他还是找个服务员问问。借着月色,走完长廊,一个拐弯,豁然开阔,是一个桌椅横七竖八一片狼藉的大厅。大厅过去便是大门。唐遥打开大门的门栓,走出门外。
蓦然回头,却见大门口上横着一块招牌,上书着苍劲有力的四个字:悦来客栈。
太诡异了吧。大酒店咋的变成了客栈?
唐遥又打量了大街上的景物,很显然,这不是在广安。他本来应该是住在五星级悦来大酒店的豪华套房里,夜半醒来,发觉自己竟是住在悦来客栈的天字一号房。而这时,他却走上一个疑为某个古镇的街头上。
唐遥茫然地走在大街上,看着大街两侧的景物。沿街有很多破败的店家,屋梢着挂着各式各样残破的招牌和旌旗。这个小镇所有的民居都很破败,里里外外都挂着蛛丝网,似乎遭到了什么天灾人祸。
他去***地上那砌得整整齐齐的石板,那冷冷的石质感觉实实在在地告诉他,这不是在梦游。这是现实的。冷冷的大街上没有一丝动静,除了唐遥那拖曳而又空洞的脚步声。
月光照在他欣长的身上,拉着一道斜斜的长长的影子。孤寂,而又诡异。
不知走了多久,他看到了街边一堵墙,墙头上贴着各色各样的布告。
那布告是古时的宣纸,直排,繁体。布告的内容五花八门,有打行曹头领招募青手的,有大商户徐记的米店又开业了,还有一张画着人物的通缉令。唐遥看着那通缉令上的画像似乎很眼熟。他看了一下落款时间,竟是崇桢十七年的正月初一。
唐遥以为眼花了,再三确认了时间,他没看错。唐遥无力在坐在地上,靠着墙脚,抬头望着偏西的明月。
月色依然,但心境却翻天覆地。他莫非真的是身在明朝末年?还是哪个人跟自己开的玩笑?把自己扔在某处影视城的人造古镇里?
但他借着月光看着水沟里自己的面容,见鬼,真的不是自己啊。。
唐遥一边抹着不停流的鼻血,一边傻傻地看着月亮直到天明。然后他花了大半天时间把这座古镇游了遍,却是不见一个人影。
唐遥无奈地走出镇口,那镇口竖着一块石碑,上面刻着悦来镇。
当他离开悦来镇,翻过一个山岗时,突然想起那张通缉令上的画像为什么觉得那么眼熟了——那分明是自己啊!
唐遥心底发寒之余,回头遥看那个悦来镇,却只见一片旷野。
那悦来镇犹如海市蜃楼一般消失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