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秦祚明这个便宜表弟的陪同下,唐遥领着欧阳睿年和小庄以及三百亲卫队来到离秦良玉大都督府十多里的万寿山。万寿山势极为险峻,奇峰突兀,但是林荫葱茏,风景宜人。在万寿山上依山而建的营寨名为万寿寨,是石柱境内的一个坚固的要塞。
唐遥来到万寿寨的前寨门下,只见寨门上刻着“奇山奇水此间宜有奇杰,寿民寿国随在可为寿徽”的对联。寨门外山岩处,有石雕佛像身高两米,足踏莲台,身披袈裟,栩栩如生。在山寨绝顶上有清泉涌出,甘冽异常,四季不涸,极为奇特。寨内有白杆兵营、旗台、点将台、官厅和练兵场等场所。万寿寨是白杆兵的屯兵地点之一。
万寿寨前后有两尊酷似男女对望的石峰高耸而名闻遐迩。石柱之名正是由此得来。万寿寨前寨南侧有一处石峰,俊面丽颈,前胸丰满,婉若依山端座的少女,人称“女石柱”。后寨与神仙洞相对的山峰上,耸立一高达百米的山峰,高冠微髯,酷似伟男,人称“男石柱”。男女石柱高耸对望,犹如一对情侣遥遥相望。
对于白杆兵的威名,唐遥是很久仰的。而且在秦良玉大都督府的练兵场上,他也见识了那白杆兵操练时那种久经沙场的杀气腾腾。但是当唐遥在万寿寨的点将台上看着秦良玉调拨给自己的三千白杆“精兵”,不由得一阵无语。这三千人马穿着花花绿绿,或蹲或立,不成队形,也没有一色的军装,没有也盔甲,身无长物,除了一根长长的白杆枪。这根本是新募不久的兵士,何来“精兵”之说。要论装备和精神状态,还来不如自己在徐镇一手创立的镇卫军呢?镇卫军还有一色的制服,腰刀和火铳之类的武器。
“这秦良玉根本是哄我啊。”唐遥抹抹鼻子想着,为心中那种消极怠工的想法找着理由,也盘算着秦良玉的心思。开始时秦良玉要与张献忠争夺夔州门户,所谓守夔即守家,就算以寡击群也在所不惜。那时说调拨自己的三千白杆精兵或许是真正的沙场劲卒,但她听到夔州已失,就知道已失去与张献忠硬拼的意义,开始打着保存实力,固守石柱四境的后路。至于要自己领兵驰援万县,也不过是走走形式,不然怎么交给自己这些名不副实的白杆“精兵”。
秦祚明见了唐遥失望的神色,不由苦笑道:“表哥,估计你是忘了我们的难处了。如今钱粮极是紧缺,要供一支人马极是不易。而且这些是不拿银饷的溪峒之卒。要论军容自然不能与大都督府里的精兵相提并论。”
“溪峒之卒?”唐遥有些不明白,不过看着这些白杆兵穿着形形色色的少数民族服饰,恍然想起石柱地区是土家族和苗族的聚居地,这些白杆兵大部分是石柱土司治下的土蛮。唐遥不由得摇摇头,道:“这些土蛮如何上阵杀敌?”
秦祚明道:“表哥,你可不要少看这些土蛮,他们祖祖辈辈生活在山林之中,人人都算得上是合格的猎户,翻山越岭如履平地。他们缺的是操练和实战,我敢说只要经过一二场的血战,他们便算得上精兵。”
唐遥无奈地点点头,道:“希望你说的是实情。如果钱粮不够,我倒可以想办法解决一点。”
秦祚明自然知道唐遥与徐氏的关系,徐氏是四川有名的蜀商,有徐氏的财力支持,那自然求之不得。不过时间上已是来不及,因为点齐这三千人马后就马上奔赴万县迎敌张献忠了。
三千溪峒土蛮在秦祚明的调遣下终于站成了队形。但也只是仅仅站好了队形而已,这些猎户土蛮一向在山林里自由散漫,一下子要他们规规柜柜,整整齐齐,那自然是非一时之功。
唐遥这时才从秦祚明的口里知道,秦良玉真正的家底是驻扎在大都督府的三千白杆精兵。这三千精兵是秦良玉当年南征北战的根本,虽然死伤和老残不少,但都得到了补充。而且秦良玉虽然年迈,但也经常巡视军营,检阅白杆兵的战斗力。
至于这万寿寨里的数千人马是秦良玉在得到张献忠入川的消息后,才临时抱佛脚匆匆忙忙召集而来的。就算这些土蛮猎户的单兵战力不俗,也不过是仓促而成的乌合之众。这支溪峒土蛮不过是秦良玉塞到张献忠战车下的炮灰而已。
领着这批乌合之众与张献忠对垒与找死有什么区别?唐遥一想起张献忠起码有十数万身经百战的大西军,以及手下张定国和刘方秀之类的战将,虽然他们现在还没有成长为日后的英雄,但人的名,树的影,唐遥虽然把土暴子杀得一败涂地,但对面对张献忠的豪华团队心底还是发寒。不行,不能领着这么支新兵蛋子到万县跟张献忠鸡蛋碰石头。
对于秦良玉不以老本与张献忠血拼而固守石柱的打算,唐遥理解。但如果要他领着这三千溪峒土蛮去万县迎敌张献忠,唐遥虽然打的是与张献忠一触即逃的打算,但也要保证自己到时能逃得了。万一被张献忠派出一名虎将死咬自己不放怎么办?
所以,自保之力一定要绝对保障。正当唐遥想着如何向秦良玉要求增加精兵的时候,却听小庄来报,说万寿山下来了一支人马。唐遥和秦祚明意外地来到万寿寨的寨门迎接,却见领头是那个石柱小魔女秦小玉,酉阳土司之子那铭和永拙和尚。
唐遥真是大喜过望,真是想什么有什么。他想不通秦良玉为什么突然变得如此慷慨大方。秦小玉带领的是大都督府的一千白杆精兵,那铭带领的是三千酉阳苗兵。永拙和尚所带领的仍然是三教寺的三百僧兵,再加上万寿寨里秦祚明所领的三千溪峒卒,以及小庄为首的三百滚刀亲卫队,人数接近了八千。
秦小玉见了小庄忍不住摸了摸脖子,眼角一片发寒,想必小庄强悍的滚刀术已经让她刻骨铭心。但她认为唐遥不光是脑子被砸坏忘了很多东西,连身手也大不如前,自然对唐遥却不像往日那般敬畏。只是小庄像影子般站在唐遥的身后,秦小玉不敢对唐遥这个似乎像变了一个人的表哥露出丝毫不敬。
那铭呵呵地给唐遥一个熊抱,高声笑道:“马二少,这次我们看认谁杀得贼子多?”
唐遥也是打着哈哈,道:“自然是那大哥多了。”
对于永拙和尚,唐遥只觉得他看望自己的目光怪怪的,唐遥可不知这和尚是因为打了小报告才觉得不自在。永拙和尚把秦良玉的手令交给唐遥。秦良玉在手令中说了一些勉励之词,要他领着这八千人马即刻赶赴万县,迎战张献忠。
唐遥心底苦笑,虽然有了八千人马,但战力良莠不齐,而且没经过整合,自己能直系指挥的也不过是小庄的三百滚刀卫。最主要的是,他没有统领大军的经验,一时间不知如何着手。想想也是,他穿越而来不足一月,又不是什么天生帅才,除了对历史发展的先知先觉,以及一点点超越这个时代的见识,他自知不比身边的这些人强上多少。他能够成为主帅,只是因为他是秦良玉之孙的身份而已。
但是唐遥刚刚在广安斩杀了两个为祸乡里的摇黄土暴子头目,这不论在民间,还是官场都产生了极大的震荡。人们只要一提起,便是赞道:“不愧是东汉伏波将军之后,大明巾帼秦督帅之孙。”而且大都督府里的秦良玉却不是仅仅因为唐遥是自己的孙子就把八千人交给他。唐遥在徐镇保卫战中可圈可点的表现,以及他稀里古怪的练兵操典,都让秦良玉对他生出莫名的信心。
不管如何,以唐遥与张献忠双方的兵力来比,唐遥根本是螳螂挡车,无非是唐遥顶着秦良玉的光环和白杆兵的威名而已。但不论是秦良玉的光环,还是白杆兵的威名,那不过是往日的荣光,现在都是成了浮云。而且历史告诉他,虽然秦良玉数次击败张献忠对四川的进犯,但这次,秦良玉根本无能为力。
可就算秦良玉无能为力,她也要尽力。因为她是四川不倒的旗帜,四川擎天的柱石。整个四川都在看着她。秦良玉总得给四川数百万期望的目光有一个交待。
于是秦良玉把已经变得不像自己孙子的孙子——唐遥推到幕前。
第二日中午,唐遥领着八千白杆兵来到万县。
张献忠的铁蹄就在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