经过一夜的反省,崇祯决定在年底的这段时间,不能再有什么大的变法措施推出了,前时的各种政策需要推行完善才是最重要的。再有,马上就要推举新阁臣了,那是三院六部六科制顺利实施的重要保障。
树欲静,而风不止。
文华殿,崇祯正在处理政务。明朝皇帝有很多时候,也多在乾清宫处理政务,但自崇祯之后,就多移往文华殿了。受后世影响的他,觉得在后宫处理政务,那不是正经在上班,是家国不分之大忌,而且去文华殿上班,更是对己勤于国事的一种督促。
现在,崇祯处理起政务来,已经有点得心应手的感觉了,不再是那种两眼抓瞎的感觉。尤其是将奏疏根据数据库的原理,整理建档后,就捋顺了事务的来龙去脉;后更是根据奏疏的分类,从翰林院召来各位翰林,分组进行研究,为崇祯提供意见。
自此,翰林担任起了崇祯的秘书助理之职,部分取代司礼监的职责,太监这时对朝政已基本不再有何影响力。
从日讲中,崇祯才知道太祖朱元璋是“绝不允许太监干政”的,自成祖朱棣则改了这个规矩。此后,太监干政就成为明朝的一大患,到阉党魏忠贤时,则达到了极致。初登基的崇祯,已经开始不再让太监干政;穿越后的崇祯,更是对太监戒心重重。
一些从龙登基、铲除魏阉有功的太监,倚仗着以前的宠信,很有些居功自傲,但有崇祯雷霆清除魏阉在前,太监们整体来说还是比较老实的,虽然不再拥有以前的风光,但皇上却是极为地体贴他们,嘘寒问暖,连大声呵斥的时候都几乎没有;除了前次曹化淳拖延支付内帑银,差点酿成大祸,令崇祯气恼下训斥了一番。
崇祯自从放权内阁后,奏疏批阅量大为减少,这段时间不断地学习历史、经典、治国之道,虽然这里面有许多观点都不太认同,但仍然虚心请教,进步极快,这完全有赖于他拥有后世的经验教训,更有他心理上三十余年的人生经历。
尽管部分变法措施,在崇祯看来有些失败,但多数变法举措,却令诸多朝臣不敢再小看了这位年青皇帝。不说内阁六部重组所具有的深意,即使是崇祯认为失败的新盐政,朝臣们也多有认同,尤其是商部官吏;盐粮期市的建立,令两税征收又全面更又便利,虽有盐价上涨带来的弊端,但仍难掩其利。
“皇上,提督郑其心、给事中李觉斯、御史吴玉求见,现就在外面。”殿外走进一小太监,禀道。
“嗯……,见。”崇祯有些奇怪,前边刚处理完一些政务,几位阁臣、大臣们刚走没多长时间,这又会有什么事呢?
“臣等叩见陛下,吾皇万岁、万岁、万万岁。”李觉斯自外面快步走进殿内,施礼见驾。
“免礼,平身。”
“臣有一事启奏陛下。”郑其心起身道。
“讲”
“陛下,内阁拟发的一份诏书,有重大违规之处,望陛下明察。”提督郑其心禀道。
“哦……?”
“陛下,惠安伯张庆臻本授总督京营之职,竟然再又兼辖捕营,实是有违朝廷成例。”提叔郑其心有些痛心疾首地说道。
“陛下,这是任命惠安伯张庆臻那份诏书的副本。”给事中李觉斯递上一份奏疏。
崇祯展开看了看,这不过是一份“惠安伯张庆臻的委任状”,没看出有什么不对来,京营与捕营都管着,似乎没有什么啊!
惠安伯张庆臻,素来耿直豪爽,即使魏阉专权时,也从不同流合污,可说是忠心耿耿之人。这些情况,崇祯通过各种渠道,都有所了解,这份诏书他是知道的。历史上,当闯王李自攻陷北京后,惠安伯张庆臻是少有的几位殉国勋戚之一,满门赴死,或上吊,或投井,或*,极是惨烈。
“这……,有什么不对么?”崇祯有些疑惑。
“陛下,朝廷成例,辖京营者,切不可兼辖捕营,免使京城兵权集中于一人之手,以防有何不测发生。”提督郑其心回道。
“啊!这是谁签的?”崇祯噌地就坐直了身体,没想到刚坐了几天皇帝,就有人在背后搞事,还这么明目张胆的。
“去,传几位内阁辅臣觐见。”崇祯未等有人回答,就发下令去。这么重要的事情,他一定要向几位阁臣问个清楚;问题的性质很严重,不能有任何疏忽发生。
“此事还在兵院未成立时,由当时的兵部拟稿,送内阁辅臣审定,中书舍人缮写。”给事中李觉斯回道。
听到这里,崇祯更是感觉后脊梁冒寒气,未放权时,内阁就能签出这样严重违规的任命;现在的内阁权利更重了,再要有什么背地里下黑手的动作,自己恐怕怎么死的都不知道啊。
一时间,殿内静得掉要针都能听见,崇祯实在是有些生气了,这些大臣们到底还能不能信任了?粗重的喘息声,殿内清晰可闻,崇祯深呼吸两下,强压住火气,不停地告诫着自己,“越是这种时刻,越需要冷静”。
不多时,首辅韩爌、阁臣刘鸿训、钱龙锡、李标来到文华殿,一一见礼。
几位阁臣听说了惠安伯张庆臻事时,无不有些讶异,都说“记不清了,不会有这样的事情发生”。
一刻多钟过去,双方吵得是不亦乐乎,崇祯眼见诸臣争吵不清,干脆命人再去取来内阁票拟的原件。
这份文书原件,在兵部呈进内阁的揭帖上,清清楚楚地写着刘鸿训的批语:“批西司房。”这说明刘鸿训是看过这份文件的,并明确批示把这份揭帖下到西司房去的。
西司房,即是制敕房,专门制作敕书、诏书的地方。
“陛下,这……,这很可能是中书舍人田嘉壁妄改敕语。”首辅韩爌说道。语气中明显有些底气不足,上面写得很明白,有刘鸿训的批语;但他并不相信刘鸿训会有什么歪心思,很有可能是失误,不由得为其辩解。
“哼……”崇祯哼了一声,没有说话,看看刘鸿训,眼睛又扫了扫其他几位大臣。
“陛下,一个中书舍人,只是负责誊写,纵有天大的胆子,怕也不敢妄改敕书!”给事中李觉斯话声铿锵,掷地有声,直直地盯着刘鸿训。
“陛下……”
“陛下,是臣疏忽了,但臣尽忠报国,忠心耿耿,望陛下明察。”刘鸿训知道这事躲不过去,拽了拽韩爌的衣袖,挺身说道。
官职做到大学士、内阁辅臣的高度,“涉及到京师兵权”这么重要的事情,对于相关规程定例应该是相当清楚的,绝不应该犯这样的过错。现在出了这样的错误,很难解说这仅是偶然的疏忽,毕竟这涉及到了原则,是难以开口的重大问题。
这次弹劾内阁,李觉斯等几人是早有准备的,这么重要的把柄岂能轻易放过;当然,也不会傻到弹劾全部内阁辅臣,既然揭贴上有刘鸿训的批语,自然是先攻一点再及其余。
给事中李觉斯进身一步,上疏说道:“如此重大过失,仅是中书舍人一个承担,怕是不合情理。兵部呈进揭贴、内阁票拟更是责任重大,更应追究,望陛下明察!”
“陛下,当时内阁仅有刘鸿训等两三人当值,事务繁多,又恰逢铲除阉党、平反昭雪、重发宝钞、京师赈灾,这诸多事务,有个些许疏忽怕是难免。阉党祸乱朝纲,而刘大人仍能立身直正秉公处事,其对陛下的忠心可昭日月。这一时的疏忽,万不可被屑小所乘,望陛下明察!”首辅韩爌知道,这时再不为刘鸿训说几句话,贬官回家都是有可能的。
“陛下,刘大人忠心不忠心,这很难说清楚。但这么重要的过失,怎是疏忽就能说清楚的。臣以为,刘鸿训大人很可能接受了惠安伯张庆臻的贿赂,望陛下明察。”
旁边一直未说话的御史吴玉,此时也上前说道:“陛下,这妄改敕书一事,中书舍人是不敢如此妄为的,必是由刘鸿训大人一手操纵,望陛下明察!”
如果说刘鸿训要图谋不轨,明眼人一看就知,这是他的对手抓住把柄后的猛烈攻击。可是如果转成贪污受贿,刘鸿训要想说清楚,怕是就跳进黄河也洗不清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