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正的崇祯朝第一届内阁,就在万众瞩目中诞生了。
为了保障朝廷局势的稳定,同时原内阁也让崇祯比较满意,因此韩爌仍被指定为首辅;原辅臣中,除刘鸿训尚不能确定外,钱龙锡、王标仍入阁辅政。
钱谦益入阁了,钱府家财巨万,虽说不是贪腐夺占所得,仍让他犹豫再三才定下决心。毕竟这个时候的钱谦益已是无路可退,如果不公示三族财产,那么他的典试受贿嫌疑必将坐实,可说是自寻死路;实在难以想象,如果这时退出,必令人怀疑其财产来路不正,恐怕罢官抄家都是轻的了。只是在朝会当时,钱谦益未能首先表明其心迹,令崇祯帝对他的良好印象打了些折扣,只是钱谦益是崇祯难得知道的几位历史名人之一,又有诸多朝臣的支持,这才选其入阁。
温体仁、周延儒二人,这次能够入阁,是众人意料之外,但是能首先呼应皇帝的财产公示制,入阁辅政又让人觉得是情理之中。而且这二人的清廉表现,让崇祯另眼相看,这次事件使其在百姓中的官声,也很是受人赞誉。
其他候选人中也有退出的,尽管皇帝给了退路,只要上缴不法所得,即可既往不咎;然而哪个贪官能甘心缴出已贪入囊中的钱财,又有侥幸心理,也估计着皇帝暂时不会拿他们怎样,打算再捞个两年即告老还乡,就可享福去了。
崇祯确实是不想在这个当口,再去多事惹什么麻烦了,崇祯只是记在心中,命锦衣卫暗中调查,如无大恶,就让其辞官做个富家翁算了。只是这中间有人仍是贪得无厌,在蛰伏了一段时间后,以更加隐蔽的手法贪赃;这让崇祯帝愤怒不已,最终在官员财产公示全面实行的前期,为杀一儆百,才将其法办。
内阁辅臣的会推,崇祯根据这两天来,辅臣候选人的表现,已能确定下来了;第三天,更多是内阁辅臣们展现其执政理念的时间,也是新内阁与六部、督察院、刑院等的沟通,更是崇祯极力推销其《民富论》的一天。
历史上,崇祯朝的这次辅臣会推,同样是曲折多变,但结局却有些不同:选谁为辅臣,崇祯在拿不定主意的情况下,竟是用抓阄的形式来决定的。钱谦益的运气不错而入阁,却遭到了温体仁的强力弹劾;毕竟朝中东林人已成气候,遭到了众人的反对,只是崇祯忌惮东林结党,钱谦益只落得丢官回乡;重新会推辅臣,温、周二人得以入阁辅政。
这次会推辅臣,更大的不同是“连续三天的朝会辩论”,如此产生辅臣的方式,给朝野间吹来一股清新的空气。在崇祯推销《民富论》,皇帝为朝会辩论定调的前提下,这次辩论也使内阁的执政理念得到了基本统一。
然而,崇祯并未因朝会辩论的完满进行而结束,为争取更大范围内的制造舆论以支持变法,崇祯马不停蹄地,率领着新内阁成员及六部的主要官员,来到皇城东侧的国子监。
国子监是明朝国立学校中的最高学府,国子监生是从会试未中进士者中挑选的,或是恩荫等方式入监的,其能够毕业或成绩优异者是可以直接作官的,这种情况在明中叶前还是有较多机会的,但是监规、学习的要求也是很高的。但到了崇祯时期,国子监已经有些衰败了,监生不过几百人,远不及最盛时的近万人;由于科举取仕为官早成为主要途径,各地已无空缺官职让监生填补,国子监的衰败也就不可避免了,这时的监生多是老残之人,不过是贪享朝廷供养而已。
只是由于崇祯帝铲除阉党,产生诸多官位空缺,虽有许多的修补可供选择,但这次的官场动荡还是过大,全天下两成多的官员被罢免获罪,也因此从国子监生中选取了少数以填补低品级官员的空缺。
不过崇祯在意的,不是国子监生现在的质量水平如何,而是其对大明朝的象征意义,是崇祯对文人士子的重视,对社会舆论的重视。
国子监演讲,并未达到崇祯的意想效果,数百监生规规矩矩地听着,不管听清与否、听懂与否,无不三呼万岁。崇祯有些惊世骇俗理念的《民富论》,在监生那里似乎也未有何共鸣,这让崇祯有些郁闷。
皇帝与百官能亲临国子监,这是国子监百多年未有的盛事,让监生们欢呼雀跃不已,何况前不久刚有几个监生外放作官,诸多监生们开始憧憬着那美妙的官途富贵。
崇祯帝的郁闷,倒也怪不得这些监生们,监内只是要求苦学经史,对朝局时政是严禁评论的,这与民间书院尤其是东林书院是有着本质不同的,这些细节就是崇祯这个空降兵所不知道的了。
但崇祯的这次演讲,也改变了国子监不谈时政的规矩,再有不断补充的新鲜血液,让国子监恢复了既往的生机,也为崇祯变法提供了部分人才的来源。
郁闷的崇祯返回皇宫,自去寻那些妃嫔们解闷儿去了。然而这次演讲的后续影响并未就此结束,尽管在国子监内没能起到什么效果,但在民间却掀起了轩然大波,其影响完全超出了崇祯的想象。以至后来有人认为,“崇祯变法”实自国子监演讲、自《民富论》起始。
“天视自我民视天听自我民听”——《尚书》
“大道之行也,天下为公”——《礼记》
“张兄,这四书五经恐怕天下没几个人读不明白的,但有几个当官的是按圣人言而做的,你说圣上这《民富论》说的,当官的能按着做吗,还不都给曲解圣意了。”京城某酒楼二层的雅间内,几个书生模样正围坐宴饮,其中还有个人穿着似是官服。
“来,张兄,别总是吃菜,也喝一杯。”旁边有人劝酒道。
“诶,这可不敢,现在管得严了,不比从前那么随意了,下午还有课,诸兄就不要再劝,在下实在是不能喝。”穿着官服的书生使劲地摇着头,“在下这里就以茶代酒了。”
“好,好,我们就不劝酒了,多吃菜……,张兄也给我们讲讲,在国子监,圣上都是怎么说的。”
原来,这个“张兄”是国子监的监生,诗友忽然要请客,也不好拒绝,连官服都未换,就趁着中午休息过来了。
“就是这本《民富论》上讲的,不过让圣上讲来,更令人激情澎湃一些……”
……
“这‘五有天下’真能实现么?‘安得广厦千万间’的千年宏愿,果真能实现么?”
“什么五有天下?”
“就是衣有所穿,食有所供,住有所居,还有……”
“学有所教,病有所医。”
“对,对。只是这一个住有所居,就千年多来都无哪朝哪代能实现,更何况还要实现另外四有,怕是没那么容易吧!”
“是难了点,可圣上说到这儿时,语气显得很是坚定,看着很有信心似的。”张姓监生努力回忆着当时的情景。
“说句可能不敬的话,哪朝哪代的皇上会讲得这么直白,还不是说教的多。当今圣上能这么说,我看这大明朝就还有希望,就有中兴之象啊!”借着酒劲,说话也就不那么顾忌了。
“话是这么说,可那些当官的能禀承圣上的旨意么?”
“嘿嘿,袁兄说到这里,在下倒是想起一点。”
“哦,什么?”
“百姓是天,天子即为百姓之子。”
“圣上这句话,在下以为说得最好。古云:民之所欲,天必从之。天子想必也会从之的。”袁姓书生说到这里,心情有些激动,端起酒杯一饮而尽。
“是说得好。但在下说得不是这个意思。在下是说,圣上都是百姓之子了;你说,那些父母官们该放到哪儿云呢?”说着,不由得狡黠地笑了起来。
“是啊!那这些当官的岂不是圣上的……。呸,呸……恕草民不敬!”神情不由得紧张起来,打躬作揖的,左右直看。
“我大明能有此明君,实乃天下之幸!但袁兄所虑在理,那些贪官污吏只怕不会那么容易……”
崇祯元年的这后半年,崇祯已是有意放宽言论自由,有时关于朝廷的大政方针,竟还请民间参与讨论,这让百姓们在议论时政时,不再象从前那么谨小慎危了。
崇祯能有“百姓是天”的理念,只是因为后世的教育已深入他的骨髓,在明朝骇人听闻的东西,对他却是理所当然。
只是有些耐人寻味的是,改革开放的总设计师,自称为“人民的儿子”;但在深化改革的春风下,公仆们已开始自称“父母官”,真不知是如何学习那些理论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