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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极品三国

整整二个月的时间里,杨烈凭着清晰的记忆口述三国,薛小琴负责抄录的工作,夫妻俩配合默契地完成了杨版《三国演义》第一部,截止到第四十回,名曰“蔡夫人议献荆州,诸葛亮火烧新野”。

“有此宝书在手,何愁无立锥之地?”杨烈仰天长吁了一口气,缓缓说道:“娘子,此书可大卖否?”

“官人,此书堪称一绝,光大门楣指日可待矣!”薛小琴夸赞道,她的眼中一直闪着异样的神采。

薛小琴已经被《三国演义》中的传奇故事深深地吸引住,随着故事情节的发展,她也跟着亦喜亦悲。

杨烈微微一笑,心说:“贯中先生,我并非有意剽窃您的作品,实在是生活所迫,情非得已!”

杨烈知道宋朝一直对士大夫阶层格外的优容,但还是有些不放心地问:“娘子,刊行此书可需官府核定?”

薛小琴抿嘴一笑,说:“官人,您莫非是喜糊涂了?只要不是鼓吹谋反的书籍,本朝概不禁止,有钱印刷就行!”

杨烈笑道:“咱们家还有多少钱?可以印多少本书?”

薛小琴略一蹙眉,仔细想了想说:“官人,我的嫁妆还值几个钱,不如都拿去典当了,将来赚了钱再赎回来!”

“真是我的好娘子!”杨烈心情一阵激动,这样善解人意的娘子到哪里去找?

冷静下来之后,杨烈认为还是应该慎重行事,他决定掏钱请几位老先生来专门审查这部书中是否有犯忌触讳的地方。

熟读历史的杨烈深深知道*的厉害,尽管大宋一向优待读书人,但小心能驶万年船的道理必须铭记在心。

读过杨版《三国演义》的老先生们都赞不绝口,不仅免费帮他改掉一些疏忽错漏的地方,甚至还不收一文。

杨烈有些过意不去,其中一位高老先生吹胡子瞪眼睛地说:“俗不可耐,辱没斯文!钱的事情就不必再提了!不过老夫倒有一事相求……”

杨烈赶紧问道:“老先生,但讲无妨!”

高老先生捋了捋颏下白须,眯着眼睛说:“闲云贤侄,此书实在是妙不可言。要不这样吧,以后老夫免费帮你校验,你只需要让我先睹为快便是,不知这样可好啊?”杨烈自然没有理由拒绝这种好事,满口答应了下来。

薛小琴把她陪嫁的首饰全都卖了,换来五十贯钱,加上杨家的十几贯本钱,合计六十多贯钱。

薛小琴知道自己的男人是个书呆子,怕他被人骗了,于是把薛勇找来,让他陪着杨烈去洽谈印刷事宜。

徽宗政和元年(公元1111年),活字印刷术虽未广泛普及,汴梁城里却也有几家采用活字印刷的大书坊。

货比三家不吃亏,杨烈带着薛勇首先跨入汴京城里最有名的三大书坊之一的“万卷堂”。

万卷堂的二掌柜把他们迎进了后堂,杨烈简略把来意说了一遍。这位二掌柜接过书稿只读了第一回,马上拍案而起,连声叫好,紧接着让人把书稿送去给大东家鉴赏。

“万卷堂”的大东家非同一般,已经很少出面会见小商人,杨烈兴奋地摩拳擦掌起来,这可是一个意想不到的收获。

不大的工夫,一位大腹便便的中年人急匆匆地从门外进来,那位二掌柜慌忙站起身,恭敬地说:“见过大东家!”

这位大东家没有理会他的二掌柜,径直走到杨烈的身旁,打着哈哈道:“鄙人万盛,乃是这万卷堂的东家,不知道老弟高姓大名?”

杨烈拱手说:“原来是大东家亲临啊,失敬了!在下杨烈,字闲云,此来是为了商议印刷书稿之事!”

万盛热情地拉住他的手说:“闲云老弟,万某迎接来迟,实在是失礼了,勿怪啊!”

杨烈被他的热情所感染,激动地说:“万大东家太客气了,杨某不过是个小商人……”

万盛笑着说:“闲云此言差矣,天下商人是一家,万某不过痴长几岁罢了。来,来,来,请至里间说话。”万盛牵着杨烈的手进了后花厅。

后花厅占地极广,四处雕梁画栋,金碧辉煌,各种摆设甚是豪奢。全套珍贵紫檀木座椅排列整齐,各色古董静静地摆放在架子上,墙上挂着历代名家字画,沿途奴婢成群结队恭迎主子的到来。

杨烈几乎看花了眼,薛勇却没有什么惊人的反应,仿佛回到自己的家中一样。

这里随意一件器具便是普通人家好几年的用度,只是一个后花厅就如此奢侈,万盛的卧房不知道会富丽到什么地步?

万盛一直偷偷观察着杨烈,发现他还是个未开窍的土包子,微微一笑,他已经有九成把握拿下这个呆瓜。

美貌的婢女端着茶盏走过来,杨烈接过茶盅一看,眼见茶色中出现一些闪光之物飘于茶面,好不美丽!品了一口,味甘、淳厚、软滑,顿觉神清气爽,仿佛一下子让人把所有的好时光饮入口中。

万盛自得地说:“这是宫中的御用之物,还喝得么?”

杨烈没喝过这种叫不出名字的茶,不过他心想,既然是皇帝喝的茶,那一定是极品的好茶,于是开口赞道:“确是好茶!”

万盛心中暗暗冷笑,如果不是看在书稿确实堪称一绝的份上,老子才不会花血本招待你,嘴上却说:“茶虽好,闲云的《三国演义》构思也很巧妙啊!”

杨烈知道闲聊已经结束,马上就要进入到实质性的问题,于是拱手道:“万大东家,请问印刷此书需要多少钱?”他不想绕圈子,干脆直接问价格。

万盛抬眼看着杨烈,问道:“你需要印多少册?”

杨烈想了想说:“先印二百册吧!”薛小琴在家里计算过,他们的这点本钱只够印这么多。

“哦,两百册啊?太少了,我们万卷堂开印的书籍,首印至少一千册以上!”万盛有意刁难说。

杨烈面有难色地说:“在下的资金不足啊,还请大东家体谅一二!”

万盛故作为难地说:“闲云是同行,真佛面前我也不说假话。一名工人的人工就需一百文每日,还有油啊,墨啊,雕刻活字等等费用,这印刷的成本可不是个小数目,印数少了,鄙坊利润将会不保!”

杨烈早就打听清楚了,万卷堂书坊接单的最低数字是一百五十册,所以他提出首印两百册,已经高过了万卷堂的标准。

杨烈忽然心中一动,试探道:“大东家若是有什么好的想法,在下洗耳恭听!”

万盛神秘地一笑,道:“不知道闲云考虑过联合出书这件事情么?”

杨烈一楞,心想,他的本钱确实有限,如果能够联合万盛一起出书的话,单本的利润虽然少了一些,但却可利用万卷堂既有的销售网络,相对来说,赚得也不会太少。

杨烈点点头说:“请问大东家,不知道我们怎样合股出书?”万盛见他答应了,心中不由一阵狂喜,以他经营书坊这么多年的经验,他敢断定这部《三国演义》一定会成为畅销书。

万盛强行压下心中的兴奋,故作姿态道:“我看啊,由万卷堂出资印刷,同时负责独家销售这部《三国演义》,获利后,我们按照三七分成如何?”

杨烈不确定地问:“大东家占七分?”

万盛骄傲地说:“那是自然,你写的书虽然不错,但酒香也怕巷子深。我们万卷堂天下闻名,何况印刷的成本我们都出了,闲云你坐在家里等着收钱,快何如哉?”条件十分优厚,万盛不怕眼前的土包子不上钩。

杨烈心动了,他的野心并不大,一口气吃不下一个大胖子,能够养活自己和薛小琴就好。

杨烈正准备答应下来,一直没吭声的薛勇忽然说:“妹夫,我妹子她交代过了,货比三家才不吃亏!”

眼见杨烈就要上钩了,万盛心中正在窃喜,却没料到半路上杀出了个程咬金,他马上懊恼地反问道:“这位仁兄是?”

杨烈赶紧介绍说:“他叫薛勇,是在下的妻舅!”万盛大为棘手,面前这个五大三粗的薛勇竟然不是随从,而是杨烈的亲戚。

万盛眼珠子一转,马上客气地说:“原来是薛老弟啊,万某失礼了!”薛勇粗声粗气地说:“妹夫,咱们不是商量好了的嘛,要货比三家哦!”

万盛见杨烈的面色有些松动,他绝不能容忍到手的鸭子从手中溜走,咬咬牙,喊道:“四六开,你四我六,不能再多了!”

杨烈原本没打算和万盛谈价,现在却见他主动抬高了价码,心思马上活络起来,索性以退为进,看能不能再榨出点油水,毕竟没人会和钱过不去。

杨烈轻咳道:“大东家,不如我们改天再谈吧?”

万盛大急,把一直捏在手里的书稿攥得死紧,生怕一松手,茂盛的财源就会从手中溜掉。

善财难舍也得舍,万盛痛苦地吼叫道:“五五分成,同意就留下,不同意就作罢!”

杨烈开心地望了眼看似粗人的薛勇,暗暗好笑,这家伙只说了两句话,就替他多拿了两成的红利,还真是个福将!

杨烈站起身拱手说:“我们这种小字号经不起太大的风浪,要不这样吧,除了五五分成之外,大东家可否出些钱作为订金?”

万盛恨透了黑铁塔似的薛勇,事已至此再怎么埋怨也无济于事,他只得点头答应说:“好吧,我出定金一百贯,不过必须马上签约!”

到了午饭时间,万盛摆了一桌子丰盛的酒菜,强颜欢笑地频频与杨烈举杯庆祝合作成功。

主菜还未上齐,肚中空空的薛勇就已经吃饱了,看着不断端上来的美味佳肴,只能干瞪眼。

薛勇不满地说:“上这么多菜干嘛,我已经吃饱了!”刚倒进嘴里的酒差点喷了出来,万盛想笑又不敢笑,一张老脸憋得通红。

杨烈也不禁莞尔,笑着说:“大哥,先喝口茶歇会,不急!”

酒到酣处,万盛轻轻一击双掌,大厅之内丝竹声悠然响起。

十名花容月貌的妖娆女子,穿着呈半透明的绸衫,翩翩若飞鸿地舞进厅内,载歌载舞,做出各种曼妙的姿态,教人神为之夺。

忽然,一曲荡人心魄的箫声轻扬而起,诸女长袖漫舞,无数娇艳的花瓣轻轻翻飞于天地之间,沁人肺腑的花香令人迷醉。

那十名美女有若绽开的花蕾,向四周散开,漫天花雨中,一个美若天仙的粉衣少女,如空谷幽兰般出现。随着她轻盈优美、飘忽若仙的舞姿,宽阔的广袖开合遮掩,纤足轻点,衣决飘飘,宛若仪态万千的凌波仙子!

杨烈看傻了眼,万盛心中一动,故意凑到他耳边,小声说:“闲云,你若有意,我把那粉衣女子送你如何?”

杨烈猛然惊醒,慌忙摆手说:“大东家,万万不可!君子不夺人所爱,在下一向惧内,你可千万别害我!”

万盛徉怒道:“男子汉大丈夫,谁没有三妻四妾?你就不必推辞了,莫非是瞧我老万不起?”

那粉衣女子确实很美,杨烈不可能不心动,不过,想起薛小琴对他的一片痴情,杨烈马上坚定地回绝说:“谢谢大东家的美意,在下实难从命。即使无法合作,杨某也不能做这种事情,还请您见谅!”

万盛只不过是想拉拢他,一计划不成又生一计,装作十分诚恳地样子说:“今日一聚,你我意气相投,不如我们结拜为异性兄弟吧?”

杨烈看出万盛的企图,答应下来吧,后患无穷,不答应吧,又会得罪这个有钱有势的大胖子。

左右为难之下,杨烈干脆装出喝醉酒的样子,胡乱地说:“好酒,真是好酒,呃,再来一壶……”今天他也确实喝了不少,翻身扑倒在酒几之上,人事不醒。

万盛气恼之余,也拿他没辙,只得吩咐人送杨烈和薛勇回家,反正时间大把,他就不信制不住这个乳臭未干的毛头小子。

“你干什么吃的,怎么让官人醉成这副模样?”薛小琴把醉熏熏的杨烈扶上大床,见他满嘴胡话,心疼得要命,柳眉一竖,就要冲薛勇发威。

站在一旁傻笑的薛勇见势不妙,马上撒腿就跑,眨眼的工夫已经不见人影。

《三国演义》的上部初版刊行了五千册,万盛的商业头脑十分出众,他早已经预感到钵满盆满的好结果。

不料刚一上市,借助于万卷堂强大的分销网络,一时间好评如潮,五千册没几天就销售一空。

外地的书商纷纷找上门来订货,汴梁城内的书店因为脱销的缘故,也不停地来催,万卷堂工房里的工人已经三班作业抢工,但还是忙得不可开交。

连续加印了五次,共五万余册,要货的人还是络绎不绝,纷至沓来,万盛私下笑得快要合不拢嘴巴,表面上却若无其事地连声向客户们表示歉意。

“人怕出名猪怕壮!”杨烈现在已经深刻体会到这个至理名言,他家的门坎都快被慕名而来的人踏破了,有些应接不暇。

仅仅烧水泡茶待客就已经觉得十分吃力,薛小琴无奈之下,和杨烈商量,她说:“官人,咱们不如雇几个仆人吧,客人来了也不至于太过手忙脚乱。”

杨烈随口问道:“这段时间,万家送来了多少钱?”薛小琴凑到他的耳旁,小声说:“二万多贯呢!”

“啊!有这么多?”杨烈大吃了一惊,他来到这个世界上已经几个多月了,世面上的行情也略知一二。

要知道,当时一石米标价一贯钱,换句话说,他写书赚的钱已经可以买下二万石粮食,难怪万盛这个死胖子生活如此奢侈,阔绰得不象话。

杨烈是学历史的,根据宋史职官志的记载,宋代一个宰相的本俸是月俸300贯,一个普通从八品的县令月俸不过才15贯。位极人臣的宰相即使算上职钱、禄粟、厨料、薪炭、增给、公用钱、给券、职田等名目繁多的津贴,也不会比他的收入多。

薛小琴开心地叫道:“官人,咱们不再受穷!”

杨烈苦笑道:“写书竟能赚这么钱,真没想到啊!”薛小琴撇着小嘴说:“官人,您这还是少的,苏轼苏大官人,赚得更多!”

几个月来,杨烈第一次切身体会到,宋朝的经济文化是何等的发达,内心中所受的震撼久久难以散去。

钱多不压身,杨烈鼓足了干劲,只用了一个月的时间,就完成了《三国演义》的中部,一直写到第八十回才停笔,名曰:“曹丕废帝篡炎刘,汉王正位续大统”。

这万盛虽然是个奸商,倒也守信,每月都准时派帐房来送红利,几个月下来,足有十万贯钱之多。合同里写得很清楚,每月分两次结算利润。

有史以来最畅销的,也是史上第一部章回小说由万卷堂独家刊行,万盛的心中别提多美,他象敬菩萨一样,把杨烈捧得高高的,经常不惜血本地馈赠一些珍贵的礼物。

万盛别出心裁地设计出几种珍藏本,其中以玉叶版制作最为精致,造型极富艺术性,书匣是用和阗玉石雕刻而成,其价值自然不菲,专供达官贵人巨富豪商之家。

薛小琴建议说:“官人,咱们现在有钱了,是不是买座小院子?”

杨烈点点头说:“这些小事情你自己看着办吧,不过啊,房子稍微买大一点,将来岳父大人有闲的时候,也可以搬来同住!”

薛小琴眼圈一红,垂着头开始掉泪,杨烈马上慌了手脚,搂住她问道:“娘子,怎么了?”

薛小琴死死抱住杨烈的胳膊,哭诉道:“官人,你对奴家太好了!”杨烈笑道:“傻孩子,你爹就是我爹嘛!”

有钱能使鬼推磨,听说三国先生要买房子,房牙们闻风而动,纷纷找上门来探听虚实。

薛小琴看中了东城的一处大宅子,开价一万贯,占地十余亩,这里环境幽雅,闹中取静,很适合杨烈从事文学创作工作。

杨烈走进宅子里逛了一圈,当场拍板将房子买了下来,然后交代拿了好处的房牙张帮他去跑手续。

在那个时代,买卖房屋绝不是一件简单的小事情。必须先立契,再输钱,最后印契。“立契”就是签合同,“输钱”就是缴契税,“印契”就是请官府在合同上盖章。

事实上,在买卖双方签合同之前,还有一道手续,叫做“遍问亲邻”。即便正契上注明户主只一个,其他任何人不得共有,你也不完全拥有对那套房子的处分权。

因为宋朝是个宗法社会,个人的财产总有一部分属于家庭,家庭的财产总有一部分属于宗族。直截了当地说,你的房子总有一部分属于你的爸爸妈妈叔叔阿姨及堂兄妹。如果他们不同意你把房子卖掉,那你就不能把房子卖掉。所以,卖方在卖房之前,必须得到家人和族人的首肯,这个环节就叫“遍问亲邻”。

宋朝没有像唐及明清那样的律典名称,这是一个特例,宋朝只有相当于唐律的《宋刑统》。

按照《宋刑统》的规定:“凡典卖、倚当物业,先问房亲,房亲不买,次问四邻,四邻不要,他人并得交易。”

房牙应该算是最早的房屋中介人,他们虽然不吃皇粮,却能在交易中起到很大作用,他们既是中介人,又是担保人。既是估价师,又是登记代理人,同时还兼任税务稽察,负责督促购房者及时纳税。

买卖双方如果想省事,可以连合同带契税一股脑交给他们,然后跑县衙也好,跑商税院也好,这些人都代劳了,就像现在好多房产中介都能帮您办理按揭和过户一样。当然,房牙也不能白忙活,他们得吃佣金,如果没有特殊约定,佣金都是卖方来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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