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六他们已经醒了,听着陈富在跟程咬金说话,都呆在那儿没有作声,怕打乱了程咬金回忆的思路。
程咬金是他们的主心骨,从小到大,他们都紧紧地跟着他,小时候上树偷桃下水摸水,长大了找人打架偷贩私盐,不管什么事,从没有过二话。
他们相信他、拥护他,不但是因为他强壮、勇敢,而且因为他仗义,从小到大,他都是有好处大家分,有难处自己抗。就拿贩盐来说吧,每次遇到盐狗子,他都是拼命向前,冲出重围又主动殿后,才让他们这支小小的贩盐队伍在盐狗子们的围追堵截中混了三年多,大家谁也没说,可都把他当大哥看,虽然许多人的年龄比他还要大上一些。
这次的情况太意外了,本来这条线他们已经走了多少遍了,路上的盐狗子都知道他们的厉害,轻易不敢动手,没想到这次却碰上了一个新上任的傻乎乎的盐吏,竟然在半路上堵住了他们,他们没带兵器,吃了大亏,十二个兄弟被抓,程咬金回来救他们也被打成重伤,最终被关到了大牢。
等待他们的肯定是一刀,这是朝廷早就规定下的,“贩私盐一斤者斩”。死,他们都不怕,贩私盐嘛,大家都是把脑袋别地裤腰上,从没拿生死当回事,可要让老虎死的时候都糊里糊涂的,可真有点冤枉,这么糊涂地死了,到了阎王爷那儿也没法交待呀。
看程咬金和陈富的谈话结束了,兄弟们慢慢地围了上来,阴冷的大牢里一时热闹起来,在陈富的介绍下,程咬金很快便能一一叫出他们的名字了。
看看身上的伤口,程咬金试着动了动,钻心的痛令他皱起了眉头,他伸手摸了摸,骨头没有断,主要是伤口太多太大了,又没有好的止血金疮药,所以痛的厉害。唉,要是在山上,随便找点草药也不用受这个罪呀。现在在这大牢里,估计是废了。
忽然,他惊喜地发现,在大牢的墙上竟然长着白花花的石花,这可是止血生肌的良药呀。“李义兄弟,你帮我从墙上采点石花过来。”
什么,李义听得一愣,什么叫石花呀,“就是墙上石头上长的白里带青的东西。”
拿在手里,他确定,这就是石花,上次负伤,指导员就是用这种东西给他治的,没想到在这里碰上了。
“兄弟们,这种石花能止血,大家多采一点,把它弄细了,撒在伤口上就行了。”
听了他的话,大家虽然半信半疑,出于对他的信任,还是很快动起手来,很快每个人的伤口上都撒上了石花粉末,程咬金的伤口上撒得最多,几个大的伤口还用破布条包了起来,正如他说的,血止住了,疼痛减轻了,真是不错的金疮药呢。
“兄弟们,我这次打死了人,估计是没法逃了,你们得关多长时间?”程咬金还在犯迷糊,不过他确实不知道当时的法律。
兄弟们用一种奇怪的眼神看着他,好像在看一个怪物,
“老虎,你在想什么呢?贩私盐,杀无赦!还关多少年呢,看样子咱兄弟们在这儿也呆不了几天,痛快点的话,咱哥几个就快上刑场了。有兄弟们作伴,黄泉路上也不寂寞!”孙明大声叫到,这小子的脾气是最暴躁的。
“死是不怕的,但要死得有价值,”程咬金咬着牙慢慢地说,他已经死过一次了,这次活着就是赚的,但就这样死去,多少有些窝囊。对了,我一定不会死在这儿的,要不也不会有后面的大德天子混世魔王了。
“如果大家都死在这里,家里的人谁照顾?有没有办法通融一下,不能把兄弟们都弄出去,起码也弄出几个去,家里的老人孩子也好有个人照顾呀?”程咬金看了大家一眼。
“也不是没有办法,上次王六兄弟他们也在历城县被抓,最后只斩了王六一个,其他的人都放了出来,听说好像是这个历城尉是信佛的,不愿多杀生,手下开恩,只责首犯,所以只拿了王六顶罪,其他的兄弟倒都放了回来。可关键的是咱们这次杀了那几个盐狗子,恐怕难以善了。”
冯安慢慢地说,他是所有兄弟里最细心的一个,这些天他通过大牢里的牢丁可是了解了不少情况,当然这些情况不是他随便听来的,而是他藏在裤腰带里的银子听来的。
“管他这个历城尉会不会救我,死活赌一把吧!”程咬金打定主意,这个人情不卖白不卖。
“这个罪我来顶!谁也别说话,先听我说,我杀了人,这是那些盐狗子都看到了的,我们瞒也瞒不过去,还有我现在伤最重,就是治好了,也很可能会留个残废,就是活着,有什么意思?
反正都是一死,还不如让我死的有点用,我把所有的罪都顶起来,你们就说是被我逼着干的,一般问案子只问首犯,胁从不究。如果能够成功,我娘就托付给你们了,各位看在我老程的面子上,给我娘养老送终,我就是死了也感激不尽。”
“不,不行,不能让老虎来顶罪,咱这些年要是没有老虎照应着,早死了不知多少回了。这时候咱让老虎去顶罪,那咱还是个人吗?”反对的是徐典,个子不高,满身的疙瘩肉。
“你傻啊!现在最好的办法是咱们中有人顶罪,把其他兄弟都替出去,这样家里的男女老少也都有人照顾了。
我杀了那个盐吏,那些盐狗子都认得我,我是跑不了的,再加上现在受了这么重的伤,就算是我出去了,怕是也治不好了,反正都要死,还不如替兄弟挨一刀痛快。好好照顾我娘,就是对我最好的交待,不用说了,就这么定了。”
程咬金火了,这么明显的道理怎么就是明白呢?再说了,自己是不会死的,哈哈。
一见程咬金发了火,大家都不言语了,谁心里都知道,如果能够这样,这是最好的一条路了,那些盐狗子看到是程咬金杀的人,别人去顶恐怕也顶不下来。
决定了这一切,程咬金松快了些。按评书说的,自己是不会死的,出狱后会碰上尤俊达,然后就是劫皇杠,开始老程轰轰烈烈的革命生涯,然后越打越大,上了瓦岗,当上了混世魔王,再后来呢,当了三年混世魔王,当够了,让给了好色的李密,然后瓦岗败落,自己走投无路,投到李世民门下,辅佐李世民打下了江山,保李唐百年基业。这样倒也不错,也算是轰轰烈烈了。可评书上也没说还有这么多兄弟陪着自己坐牢啊,总不能让他们出去后继续贩私盐吧,没有自己带队,他们是没法混的。唉,得给他们找点后路呀。对了,还有程咬金的老娘,虽然跟自己关系好像不大,可既然做了程咬金,就得对人家负责呀,总不能让人家的老娘跟着自己造反闹革命吧,那不符合马宝玉的性格,他一向最尊重老人,虽然他很小就失去了双亲,可对老人的尊敬是打骨子里就有的。怎么办?一定得想办法,把这些兄弟和老娘安置好了,然后再无牵无挂地闯荡江湖,干一番事业,反正演义里也没说有这么一班兄弟,再说了程咬金的老娘的作用也不大,也就是后来编了几个些筢子让老程去卖,可卖了一次就再也没卖过,这活让别人干一样,还是让她老人家找个地方安度晚年吧。
“听着,一旦历城尉能让我来项罪,把大家都放出去,大家不能再在东阿县住了,东阿县这地方太平不了几年了,大家得找个安稳点的地方,好好地孝敬老娘,大家说搬到哪儿去好?”
“要我说东阿这个地方就很不错!咱都在这儿过了十几二十年了,不是挺好吗?太平,现在哪儿太平?还是不要搬得好。”说话的是杨安。
“不行,必须得搬,要是不搬,过不了几年,这儿就会打成一锅粥,到那时后悔就晚了!”程咬金有些恼火。
“不要争了,就按老虎说的办。如果能出去,咱马上搬家。要我说,要搬就搬到观阳去住,就是咱们贩盐的地方。你看那儿地多人少,有山有水,守着海边,还可以自己晒盐。最重要的是那儿很偏远,当官的也管不了那么远,正所谓天高皇帝远。大家到了那儿,就算是中原这边乱成一锅粥,那边也不会有什么波动。”冯安的话有道理,事情就这么定了下来。
观阳县隋时属东莱郡,也就是现在的烟威一带,属胶东半岛南侧的县,当时比较偏僻,程咬金他们常到那儿去买私盐来卖,而马宝玉也在那一带流浪过,自然很是熟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