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学子二十多内岁,月光下显得温和谦恭,颇有些才子的味道。
老程一向敬重读书人,一拱手,“在下一时忘情,打扰兄长了。”
那人回礼道,“月下吟诗,也是一大快事。在下清河房乔,行二,兄弟如果不嫌弃的话,就叫我一声房二哥吧。不知兄弟如何称呼?”
程咬金连忙答道,“房二哥哪里说来?在下能认识二哥,心里十分荣幸。在下姓程名咬金,字知节,东阿人士。”
“不知兄弟适才所吟好诗,出自哪位大家之手?乔自认通晓诗词,还从未见如此清丽之词句,还请知节兄不吝赐教。”房乔很有钻研精神。
程咬金心说,这是哪位大家,李白李大大的,可是能告诉这隋朝的读书人,这是你以后一百年才出的大诗人写的诗?那不得把小子吓死。
只好支吾一声,“这是我的一位朋友所做,呵呵,微不足道的小人物。”
“你的朋友?难不成是兄弟你写的?”那房乔的眼神还真厉害,一下子看出老程的神色不大对头。
“哪里,哪里,我哪能写出这样的诗。”老程后脊梁上全是汗。
“兄弟不必过谦,一定是兄弟所写。没想到知节兄还是一位高才雅士,不如同到我的住处饮上一杯如何?”房乔认准的事还真较真。
程咬金一听,也好,长夜漫漫,正愁无法消磨呢,有人陪着喝点酒、说说话也是美事。当下一拱手,“那就叨扰房兄了。”
房乔住在不远处的一个独门小院里,院子收拾得很干净,种了些应季的花儿,夜色里散发着脉脉的清香。
屋子里燃着四根牛油大蜡,把屋子里照得跟白天一样。屋子里的装饰很简单,北面、两面墙上全是书架,摆放了满满的书,南面墙上挂着一柄宝剑,东墙上一幅寒梅傲雪图,整个房间简约而不简单,透着一股子清雅的灵秀之气。
程咬金被让到了书桌对面的藤椅上,自有一个小厮送上了一杯清茶。
“小伊,想办法到厨房弄点酒菜来,我要和程兄不醉不归!”房乔看起来兴头很高。
“房兄喜欢兵书战法?”程咬金一眼瞥见房乔的书桌上放着一本《孙子兵法》。
“哪里,谈不上喜欢,只是有所涉猎而已。”
“孙子曰:兵者,国之大事,死生之地,存亡之道,不可不察也。……兵者,诡道也……夫未战而庙算胜者,得算多也;未战而庙算不胜者,得算少也。多算胜,少算不胜,而况于无算乎!哎,这一本《孙子》,可谓道破兵家的关键啊。”程咬金信口背来,这《孙子兵法》他早已烂熟与胸了。
“想不到知节兄竟然如此精通《孙子》,房某受教了。知节兄所言三句,可谓整部《孙子》的神,看来房某今天可以好好地请教一二了。”房乔大有遇到知音的感觉。
“哪里,哪里,房兄你过奖了。不过在下倒是认为,《孙子》的关键其实就在一个字上,领会了这一个字,也就差不多领会了整部兵法了。”
“不知知节兄说的哪个字?可否赐教?”
“其实很简单,这个字就是——诡。只要认清了这个字,用好这个字,何愁战事不胜,何愁江山不固?”程咬金提出了自己的见解。
房乔站起身来,在房间里踱了几步,“对啊,知节兄,一个诡字,包含了多少内容啊,古往今来,又有几人真正了解其真正的含义啊。同样是读书,我却读不出书的精髓来,哎,真是惭愧呀。”
“房二哥,看你的样子,像是个斯文人,没想到也会学习《孙子兵法》,真是人不可貌相啊。”程咬金心说,你小子是什么底我还不知道呢,先摸摸吧。
“说来惭愧,枉我人人称赞幼警敏,博览经史,工书善文,书兼隶草,有倚马立成之文才。年十八即举本州进士,授羽骑尉,校秘书省。哈哈,听起来也算一个才子了,可是跟知节兄比起来,我却只是一个死读书的读书人而已。”房乔的话听着让人有些心痛。
“房二哥何出此言?程咬金也只是一点粗鄙浅见,原上不得大雅之堂。哪里赶得上二哥竟然已经是进士及第,前途不可限量啊。”程咬金继续探底。
“知节兄,什么进士及第,什么前途无量,一切都是镜花水月,一场空而已。”房乔一声长叹。
“二哥此言差矣,我大隋朝承平天下,百姓安居乐业,国富民强,正是四海升平的太平盛世,二哥你的文才又如此高超,何必出此灰心之言。”
“知节兄,哎,你哪里知道这朝廷的内幕啊。哎,真是一言难尽啊……”
房乔正说着,原来那个叫小伊的小厮带子着两个人,抬着一个巨大的食盒子走了进来,“二少爷,酒菜准备好了,摆在那边的方桌上么?”
二人在方桌旁坐好,守着一桌子的菜,喝起酒来。两个人谁也没客气,程咬金量大,每次就多喝多倒,房乔的量浅,每次就小口浅酌。饶是如此,很快一坛子酒就见度了,程咬金和房乔都有些喝高了。
“知节兄,这大好的夜晚,你我兄弟有缘在些喝酒,值得纪念,不如你填诗纪念?”房乔显然还没有忘记程咬金刚才的大作。
要程咬金作诗,比要了他的命还难,但是听房乔这么一说,老程架着酒劲,倒真的吟出一首诗来,“兰陵美酒郁金香,玉碗盛来琥珀光。但使主人能醉客,不知何处是他乡。”
“好诗,好诗。没想到知节兄不但诗做的好,还是个喝酒的行家,这确实是正宗的兰陵酒,来来来,咱哥俩再干一碗。不为别的,就为知节兄赐诗一首也应再干上十杯。”看来房乔确实喝多了,话也放肆了许多。
“程兄,知节兄,来,喝。不知为什么,我一见你就觉着投缘,看见你就觉着高兴。知节,我跟你说,要小心,要多长个心眼,这天下,快乱了,哎,这么好的天下快乱了,又该百姓受苦了。”房乔的嘴里咕咕噜噜地说着。
“哎,先皇帝本来就没有什么本事,就是靠着是大周皇帝的外公才夺了人家的天下,可又不好好坐,擅自废长立幼,立了杨广为帝,这个狗皇帝,弑父篡位,杀兄欺嫂,霸母戏妹,可谓无耻之极。现在又要大造宫室,兴建洛阳,哎,天下大乱之日不远了。”
程咬金心里一惊,自己是因为知道这段历史才确定在下即将大乱,可这位仁兄,就凭着对现实情况的分析,就得出了跟历史一样的结论,真是位高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