十九
魏小来死去的第三天,有关他所有的争议一下子都停了下来,仿佛给大家留出一段调理心绪的时间。
龙警官就是在这一天的上午来到了“短期死亡实验馆”,他按照刘老师酒后的交待做足了准备,精神饱满地接受第一次死亡实验。
昨天晚上虽然喝了不少酒,对刘老师所说的也有点儿半信半疑,但他和刘老师约好了,今天一定要亲自尝试一下“短期死亡”。龙警官清醒过来以后,虽然那个漂亮的老板娘就偎坐在他的身边,但他的思绪很快集中到了“短期死亡实验馆”,他慢慢把那个女人抱在了怀里,什么也不说,只是轻轻地抱着,他的鼻子慢慢略过女人白晰的脖子和乌黑的秀发,贪婪地吸取着女人身上的味道,两只手准确地握住了女人丰满的***女人顺势倒在了他的怀里,一动不动,闭上眼睛,任凭身后这个粗壮的男人对她进行着恋人般的爱抚,其实龙警官正经历了一场复杂的思想斗争,他在认真地和这个世界作一次郑重的道别,他就要去另一个世界了,一个黑暗而无知的世界。他还没有结婚,更没有认真去碰过一个女人,此时他要把最后的爱留给眼前这个女人,直到这个时候,他才感到自己的内心对不起自己高大的身躯,自己的本能也对不起自己的志向,在临死之前,他只想抱一抱女人,摸一摸柔软的*******作为警察的他本不应该怕死,但这个死法有点儿让他心有余悸,假死还不如真死痛快,他不敢想象当他再回到人间的时候,自己的心态会产生何种变化,还能不能再干警察,死亡的恐惧开始向他扑了过来,他开始怀疑刘老师,如果刘老师一但失手,自己也就死个不明不白,到那时可没人给自己喊冤了。龙警官动摇了,他拿起手机给刘老师打个电话,电话拨过去,那边无人接听,他知道刘老师肯定醉成了一摊泥,睡梦中还在憧憬自己壮丽的睡眠事业,还在策划着如何救活魏小来,那有可能接电话。
龙警官看着窗外忽明忽暗的夜色,树枝借着夜风在暗暗地舞着,他仿佛站在死亡的门口,聆听里面的动静,他有点儿害怕太阳的升起,然而,天边的一抹白,让他彻底绝望了,他低头在女人的嘴唇上吻了一下,女人哆嗦叫了一声,龙哥。
龙警官向“短期死亡实验馆”走去,他慢慢忘掉了心中的杂念,忘掉了死亡,他心里不住提醒自己,决不能睡过24小时,否则后果不堪设想,我还要回来。
刘老师睡眼惺忪地在小屋里和龙警官见面了,由于事先约好,龙警官没有戴面具,一杯刚刚沏好的铁观音放在龙警官的面前,刘老师笑了笑说,你昨晚没事吧,几点回的家?龙警官不好意思地说,我还行,就是头还有点晕,累了就没回家。刘老师睁大了眼睛说,你真行,就睡在那了?胖警察知道刘老师在含沙射影地说那个老板娘,于是笑着说,睡得还不错,挺爽的,所以今天才有精神上你这来体验死亡啊。刘老师说,你别搞错了,我这里是睡眠治疗,跟死可没关系,你想好了吗?想试试?龙警官说,早就想好了,你不会让我也一睡不醒吧。刘老师说,想那去了,照你说的,我里面的病人都死得差不多了,别吓我。龙警官说,我开玩笑,别当真,不过你得让我做个好梦啊。刘老师说,那没问题,你说吧,有什么想法,我尽力满足你的需要。
这一下把龙警官给难住了,昨晚他只对生命进行了拷问,当死亡远离而去时,他对幸福又有了一种新的恐惧,他只有一次选择快乐的机会,是金钱,是美女,还是地位和名誉?最终他选择了美女,这样最实惠,他想起韩国影星崔贞儿,当他第一次在银幕上看到这个韩国女孩儿时,龙警官的心里好像再也装不下其他女人了。这部电影他看了无数遍,台词也背得差不多了,无奈北京到首尔山高路远,他几次去打听旅行社的报价,想到异国他乡会一会梦中情人,但都是因为工作原因而搁浅,今天却得到了一个虚拟的机会,他要在梦中和崔贞儿一起喝一杯蓝山咖啡,再请她吃一个八喜的冰淇淋,如果再有时间的话,他去和崔贞儿到首尔最豪华的酒店住一晚,要是还有时间,他们再生个小宝宝。龙警官还没睡呢,已经做上美梦了,他的脸上泛出了一股坏笑。
刘老师提醒龙警官说,小龙,别愣神儿,快说啊,都快中午了,还有客户在外面等我呢。龙警官的心思立刻从首尔回到了北京,他笑着说,刘老师,您能让我在梦里和崔贞儿见见面吗?
刘老师睁大眼睛说,谁是崔贞儿?我不认识。龙警官说,就是当今最红的韩国影星,你没看过她演的《风里来雨里去》?真是绝了,美死了。刘老师笑着说,我没看过,但我相信她肯定特美,我不能保证你在梦里一定能见到崔贞儿,也许是崔假儿,但我一定能让你不虚此睡,终生难忘,不过你要是真想去见崔贞儿,从现在起,你必须时时想她,心里要不停是念她的名字。
龙警官点了点头,这一次梦想之旅将要在他的心灵留下难以忘怀的记忆。
龙警官被一名小护士带进了一间干净的房间,说它干净,是因为房间里除了一张医院常见的抢救床以外什么都没有。四周一片雪白,连地板也是白的,小护士把随身带的一包白色的治疗服递给警察,细声说,大哥,先把衣服换了,躺在床上等我,我去给你拿药。龙警官问,还要吃药?什么药?小护士笑着说,不吃药你怎么能见到崔贞儿,见到她一定替我问声好啊。说完一溜烟儿走了出去。
龙警官换上一身洁白治疗服,身在了抢救床上,他这才发现,这个房间没有窗户,头顶上亮着一盏泛着白色的日光灯,如果把门关上,这里就像一个白色的盒子,连门在什么地方都看不清。周围的白色剌激着龙警官的大脑,他的眼前永远是白花花的一片。他不由得想起了魏小来所在的太平间,四周也是同样的白色,头顶上一样的白灯,白色的抢救床也像停尸床,只是那个难看吓人的老张头变成了可爱美丽的小护士,等他吃完药躺在这里,就如同被推进了太平间。龙警官的内心打了几下退堂鼓,现在走出这间房子还来得及,他不自觉地坐了起来,低下头在床下找自己的鞋。
这时,小护士进来了,手里拿着一个托盘,上面放着几个小瓶。小护士笑着说,你要去那?是想去卫生间吗?那你快去,吃了药你就什么都不知道了。不知是小护士的提醒还是自己有点害怕,龙警官真的有了尿意,他顺势跳下床,跑到卫生间方便了一下,他从卫生的镜子里看到了自己的脸,与昨天没有什么两样,只是颜色不太自然,额头上多了几滴汗珠。
当龙警官重新回到治疗室的时候,小护士向他眨了眨眼,玩皮地说,哥哥,你是不是有点害怕啊,我听说你可是警察啊,不会这么胆小吧?龙警官怎么能在小姑娘面前丢人呢,他的脸上重新渡上了一层血色,笑着说,我长这么大还不知道什么是害怕,我是担心在梦里见不到催真儿,那不白睡了。小护士笑呵呵地说,催真儿真的那么迷你?她长得真那么好看吗?是不是你们男的都喜欢那种女人?快躺下吧,把药吃了,准备睡觉,乖。说完把几粒胶囊放在龙警官的手里,努了努小嘴,示意他吃了,这种动作重复了两次,最后小护士才说,你闭上眼睛,心里只想着你的崔贞儿就行了。
龙警官听话地躺下了,他最后看了一眼那个小护士,动了动嘴唇,突然对小护士说,你挺象催真儿的。小护士的脸一下子就红了,仿佛明白了他的意思,温柔地说,你慢慢睡吧,不会有事的,说完低下头,在龙警官的额头轻轻吻了一下。
这一吻让警官彻底放松了,他闭上了眼睛,一阵香风从他的耳边吹过。当他再一次睁开眼睛时,眼前一片漆黑,真正是那种伸手不见五指的黑,他好像困了,重新闭上眼睛,像一块冰,慢慢溶化在神秘的黑色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