片刻之后,门口的珠帘挑开,一白衣少年手捧托盘儿出现在众人面前。雪莹立时忽闪着长长的睫毛,上下打量。心中暗想,见到的厨师大多是胖乎乎圆滚滚,却从未见到像这般小巧玲珑、俊秀多姿的,还如此年轻,看上去和自己的年龄不相上下。虽然面皮黝黑,两只眼睛却是奇亮,顾盼之间,竟生出几分的柔媚。
雪莹向他手端的托盘望去,心下一愣,心想,这是什么菜?简直是一副雕画嘛!此时碧慈已走到近前,小心奕奕地把手中的菜放在慧德太后的面前,然后退后一步恭身施礼。太后懒懒的目光不以为然地瞟了一眼,当她看清眼前的菜肴时,像是被什么东西扎了一下似的,身子“腾”地挺直,不错眼珠地看着眼前这道菜。
只见二尺见方的托盘上,一个黑色的锅鼎架在铁架之上,下面燃烧着“腾腾”的烈焰。一身穿皇室贵服的年轻男子,正把一篷豆荚放入火中,锅内烹煮着黄色的豆子,“咕咕”地冒着白汽。在锅鼎的一侧,有一个身穿宫装的****,高抬宽袖掩面而泣。
这栩栩如生的画面,全是用菜蔬雕刻而成,雕技精巧,远远看去足能以假乱真。犹其是那****,眉目如画,那一脸的哀凄悲恸,动人心肠。
慧德太后看罢这一图景,袖中的手指难以抑制地抖动着,下唇轻微抽搐,眼中瞬时濛上一层泪花。大家都被太后这一突然的情绪变化震摄,惊怔怔地看着她,一时不知如何是好。过了许久,那慧德太后似是再也控制不住般,一声悲嚎,踉踉跄跄地离开饭桌,扶住屋中的盘龙银柱,掩面而泣。
哭声响彻殿宇,如杜鹃鸣啼,声声碎人心肠。只吓得屋中的宫娥太监齐刷刷地跪了一地,兰贝公主急得手足无措,这时旁边的近侍太监向碧慈大喝一声,
“来人呀,把这个惊扰太后的大胆刁民拉出去!”
门外武士听到喝喊立时闯进殿中,不由分说就把碧慈像拽小鸡一般从地上拎起来,连推带搡地提到殿外。
慧德太后就这样悲嚎了有半个时辰,直至嗓子干哑。殿下跪着的宫娥太监们早已吓得抖成一团,谁也不敢向前相劝。兰贝奇怪地回头看了看那道菜,冰雪聪明的她,似是明白了什么,并不上前相劝,待太后哭得没有力气的时候,忙招呼宫娥把太后搀扶到凤榻之上。已然哭得筋疲力尽的慧德太后,很快睡了过去,兰贝一直在旁边守候。慧德虽不是兰贝的生母,但慧德一直很善待兰贝,所以兰贝对慧德太后甚为敬重。
夕阳渐下,天色渐渐暗淡下来,宫内暮鼓的声音在宫室间慢慢地传荡。大睡了半日的慧德太后渐渐醒来,宫中御医已在殿外候了良久。慧德睁开眼后,忽觉腹中饥饿得很,向旁边的宫娥吩咐道,
“哀家忽觉腹中饥饿,速速与我进膳来用。”
兰贝听罢大喜,马上命令道,
“速传那个叫谢池春的人,马上命他为太后进膳,不可延误!”
传旨的小太监一愕,但看到兰贝不容置疑的神情,诺诺而去。
只是片刻之功,便有宫娥把几样小菜和一碗小米粥端上来。那粥端到近前,明显有一股清香的药味。兰贝再看那几样小菜,竟然都是一些舒肝健脾、理气和胃的菜肴,心中暗暗佩服那个叫谢池春的厨子,与其说他在进膳,不如说他的医病,并且把太后的病看透了。
小米粥中的药气,是因为里面加了人参、茯苓等补中益气的药物,吃到口中甘甜略有些微苦。腹中饥饿的慧德太后,转眼间便把那一小碗粥和四样小菜吃下,立觉身上有了力气,舒适异常。
待太后进膳完毕,传殿外候旨的太医们觐见。太医们一通诊治后,发现太后脉像平稳、六腑调和,已然没有病症。大家唏嘘不已,没想到太后缠mian月余的病疾,竟然被一民间厨子的一道菜肴给治好,实在是一件不可思议的事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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齐天乐如同热锅上的蚂蚁,双手不停地互磋,在屋中焦躁地来回走着溜溜。天色已晚,进膳的谢池春却还不见回来,这一天对他来说简直比一年还要长久。不停地派人出去打探消息,一会儿说谢池春触怒太后被拖进刑房要乱棍打死,一会儿又说兰贝公主下旨救下她,后来又说什么治好了太后的病,凤颜大悦要加官晋职。他一时也闹不清是怎么回事了,只盼着谢池春快些回来,好让他问个究竟。
终于,一名小太监急急地跑来,尖细着嗓子喊道,
“齐大人!齐大人!谢池春被放回来了。”
齐天乐心头一喜,一头冲了出去,不想与一正往里走的人撞个满怀。那人身材瘦小,被齐天乐直撞了出去,“咚”地一声,重重地摔在院中。齐天乐吓得一愣,忙要破口大骂,因他今天的心情实在是糟糕到极点。待他看清地上坐着的人时,立时消融了满腹的戾气,一脸关切,忙跑过去,蹲在碧慈的身前,
“怎么样?撞坏了吗?”
坐在地上五官挪位的碧慈,一只玉手紧捂着后腰,喃喃道,
“天啊……我的腰……是不是折了?痛……死我了……”
齐天乐神色一变,忙伸手去摸碧慈的后腰,却被碧慈不客气地打了回来。齐天乐见状,一脸的不快,气道,
“摔个屁股蹲儿就痛成这样,也太娇气了吧?”
碧慈此时已痛得眼中含泪,驳道,
“又不是伤在你身上,你怎么会知晓,你急着闯出来干什么?想撞死我啊?”
齐天乐叹了口气,
“要是真的折了,你就不能动了,要不要我抱你进屋再找个太医看看?再耽搁出了事,你可不要怨我。”
碧慈也许是痛得狠了,也许是被齐天乐的话吓到,不再坚持,只是捂着腰垂泪。齐天乐看到这种状况,无奈地叹了一口气,伸出双臂,把碧慈从地上抄起来,抱到怀中。碧慈忽感到一阵羞怯,既便有油彩遮蔽,也藏不住浮上面颊的红霞。
经太医诊治,碧慈只是扭到了腰,给她扳了一下,她便好了起来。齐天乐却不让碧慈下炕,体谅地让她好好地躺着。命外面侍候的小太监端进一盆清水,把毛巾沾湿,开始擦她的小黑脸。碧慈忙伸手阻止,她怎么敢让司膳官大人侍候?可齐天乐却不以为然地一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