傍晚时分,天空忽然下起了大雪。这个时代的大雪不比现代的蜻蜓点水,而是又密又急,仿佛一蓬蓬大白棉花自天而降,一团团、一簇簇,落地有声。整个天地不过盏茶时间,就完全覆盖在一片白茫茫之中。
周宝搬了一把椅子,独自坐在大厅檐下,望着外面漫天的大雪,享受着难得的轻松与静谧。再过十来天就是除夕了,镖局的生意也已经基本上结束。趟子手们刚刚结束训练,此时都躲在附近的屋檐下,三五成群的聚在一起闲聊。周宝制定的规矩十分严厉,他们要到年前三天才能回家,好在这些趟子手大多都是宣城本地人,倒不担心赶不到家过年。至于少数回不了家的,就留在镖局过年。毕竟过年时镖局里也要留些人手看护的。
墨怡君已经随着范晔回去了,也不知道她会跟孔丹说些什么。想起那个小丫头,周宝不禁有些莞尔。这样心无城府的女孩,无论是在原来所处的那个时空,还是在这个时代,周宝都不曾见过,对其印象自是极为深刻。
百无聊赖之际,周宝摸摸怀中,掏出一本绢书,正是于谨送给他与李敢的兵书。这半年来,除了在训练趟子手时,用到了里面的一些练兵之法外,其他的周宝都没有怎么研究。只是在闲暇之时偶尔翻上两页。现在想想,倒是辜负了于谨赠书的一番美意了。其实周宝知道,李敢还是向往着能够重新上战场杀敌的,只是因为自己,他才留了下来。自己将他留下来,免除了他在战场上身死的危险,但却也打碎了他成为将军的梦想,这中间的得失,是否值得,也是难说的很了。
大雪下了一个时辰之后,整个前院操场,积雪已经有一指多厚了,脚踩上去,便会留下一个深深的足印。王黑虎带了几个人在附近四处巡视检查,以防大雪压塌了房屋。周宝手中握着绢书,忽然想起在另一个时空看的《拿破仑传》来。当时拿破仑还在法国军校中读书。有一年冬天,也是下了很大的雪,道路都被封闭。一向喜欢散步的拿破仑失去了唯一的消遣之后,深感无聊。为了摆脱这种情况,他想了一个办法。他将学校的同学组织起来,指挥大家在院子里扫出通道,建立角堡,挖掘壕沟,垒起胸墙。然后指挥同学用雪球做武器,时而进攻,时而防御。靠着这个游戏,生性孤僻的拿破仑成功融入了同学之中。
周宝不觉心中一动,镖局里此时没有生意,趟子手们训练之后就有些无所事事,自己若是能将他们组织起来,玩一下这个游戏,一则可以带动气氛,使镖局中人更加团结一心。二则也可以试验一下于谨兵书上的一些战略。
想到这里,周宝不禁有些兴奋,三两步跨进前厅,找到李敢,将自己的想法一说。李敢也是两眼放光,大声喊妙。其实这打雪仗,自古就有,一般人小时候都玩过。但是周宝所提出来的却更为具体,在操作上更为复杂,也更有可玩性。简直可以说是一场小规模的军事演习。
不过此时积雪还不够厚,两人商议之后决定,明天再实施这个计划。
第二天天一亮,周宝就起了床,顾不得梳洗就跑出了自己所住的屋子,来到了屋外。昨天的大雪显然下了一夜,到现在还有稀稀拉拉的雪花缓缓自天而降。院中的积雪深达一尺,对于今天的计划来说,应该差不多了。
早饭过后,周宝、李敢二人就将所有的战斗人员都召集了起来。镖师加上趟子手,共是一百二十人。周宝将计划一说,下面的人立时兴奋起来。这几天除了训练,他们就没有别的事情可做了,心中都是十分憋闷,现在好不容易有了一个新的训练项目,心中都是十二分赞同,哪有不愿之理。
当下周宝和李敢二人各领六十人,分作两边,分别占领操场两边。然后将整个操场的雪清扫干净。扫出来的雪则在操场两边堆成一个个大雪堡和一条条壕沟。防守人员就躲在这些雪堡和壕沟后面。
战斗开始了,首先由周宝主攻,他将整个队伍分为六队,每队十人,由一名镖师统领。五队在前冲锋,一队在后策应。前面的五队,两边各一队迅速突前,中间三队前进较缓,形成一个内凹,远看仿佛一轮弯月,正是标准的偃月阵。偃月阵,全军呈弧形配置,形如弯月,是一种非对称的阵形,大将本阵通常位于月牙内凹的底部。周宝此时正是在中间的第三小队之中。作战时注重攻击侧翼,以厚实的月轮抵挡敌军,月牙内凹处看似薄弱,却包藏凶险,兵强将勇者适用此阵。
周宝一方,两翼的小队迅速前突,很快就进入了李敢一方的攻击范围。李敢一声令下,铺天盖地的雪球飞蝗般砸了下来,周宝一方也是奋力还击,同时不断左右躲闪,但冲在最前面的十来人还是被雪球击中,一个个垂头丧气的退了下去。
趁着两翼的冲锋吸引了敌人大半的精力,中间的三队陡然加快了速度,很快就冲到了两翼前面。周宝一扬手,万弹齐发,雪堡上的敌人顿时损失惨重,减员严重,就连李敢也一个不防备,被一枚雪球砸出了场。雪球砸在雪堡上,溅起一阵阵雪雾。指挥官既已阵亡,剩下的残敌在慌乱之间,被周宝一方一一点杀。
接下来是李敢主攻。李敢本来就是一个进攻强于防守的人物,此次进攻,他直接选择了突击能力极强的锋矢阵型。自己一马当先杀了过来。周宝一方发射过来的弹药都被他轻松躲过。由于弹药过于集中在李敢身上,导致其他地方的弹药比较稀薄。使李敢方面人数伤亡较少,而自己一方却在对方的反击下纷纷中弹。等周宝发觉之时,李敢已是冲到近前。接下来,周宝一方虽是作了顽强的抵抗,但奈何兵力损失过大,周宝本人又被李敢死死缠住,最后还是抵挡不住,输了一阵。
双方你来我往,你攻我守,打的是难分难解,互有胜负。于谨兵书上记载的数十种阵法,鹤翼阵、鱼鳞阵、锋矢阵、冲轭阵、长蛇阵、车悬阵(此阵本是骑兵阵,但周宝等人只是演练,也就没那么多讲究了,大家姑且将人的两条腿当做马就是了)一一被应用出来。使周宝、李敢二人初步了解了各种阵法的作用,而不是仅仅停留在纸面上。同时也发现了自己在指挥作战时的许多失误。这些失误,在真正的战场上,绝对是致命的。
从早至午,从午至晚,众人都是练的热汗淋漓,却又大呼过瘾。周宝更是发现,众人之间的配合,也有了明显的默契,心中对自己能想到如此方法对手下进行训练,也是大感得意。
晚上吃饭之前,范晔派人过来送信,请二人第二天中午到得月楼一叙。周宝二人自是欣然应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