杯渡一声佛号出口:“阿弥陀佛,老衲本是方外之人,众位施主之间的纠纷,原本不应插手。但这位女施主乃是老衲一位老友的后人,老衲也不便袖手旁观。且事出有因,她乃是为了保全自己性命才不得不出手。不知李施主可否看在老衲面上,将此过节揭过。以后老衲当亲自向王老施主解释并致歉。”
李海原先的一番话,本就只是想要得到杯渡的一句承诺而已,如此他回去也好交差。他既已听说杯渡武功深不可测,刚才更亲见其以一截树枝弹落同伴长剑,心中惊惧之下,已是气馁。只是害怕回去之后受到惩处,才硬撑了下来。此时既已得到想要的话,正好趁势借坡下驴,拱手道:“大师既如此说,小子只有遵命,只是是否与这妖女揭过梁子,我也无法做主,只能回去以后禀告王公,由他老人家定夺。”说完吩咐手下,背死扶伤,率先离谷而去。
杯渡见李海等人走远,这才转过头来,微笑着对着周宝二人藏身处说道:“两位施主可以出来了。”
既然已被喝破行藏,周宝也不再躲,同王黑虎二人一起,施施然走了出来。甫一站定,周宝对着杯渡行礼道:“小子周宝,见过杯渡大师。方才从隐静寺上香回来之后,偶然听的此处有兵刃交击声隐隐传出。小子一时好奇,这才躲在一边观看。还请大师见谅。”周宝心道,老和尚先前就站在自己身后,而自己却一无所觉,足见老和尚的功夫不是自己能比的。他若想取自己性命,该是易如反掌。自己可不能让他误会自己二人隐在一旁,是要打什么坏主意。是以方一出来就急急解释。
杯渡一笑,道:“原来是铁壁镖局周施主,近些日子周施主在宣城一带行侠仗义,老衲已是闻名久矣。周施主虽非我佛门中人,却有一颗菩萨心肠,老衲甚是敬佩。”周宝不想这老和尚竟然听过自己的名字,而且对自己评价颇高。自己在宣城惩治恶霸,本也是存了私心的,不由脸上微红,拱手道:“大师过奖了,小子只是一时胡闹而已,当不得大师夸奖。”
这时旁边的墨怡君插话进来道:“原来你是宣城人,不知你可知宣城有一位叫孔丹的老者居于何处?”她语声清脆,说话如同清风拂过银铃,悠扬悦耳。周宝方才只顾观战,此时才发现面前的姑娘竟是长的极美。杏眼琼鼻,樱口桃腮,头上梳着两只双丫髻,配上一身红衣如火,活泼中不失明快,清纯中蕴含热辣。
周宝不由微微失神,听到问话,下意识回道:“知道,孔老先生乃是我一位挚友的老师。”说完才发现似乎有些不对。却听墨怡君已是欢呼出声:“太好了!我拜见完大师之后,正要去见孔爷爷,正好与你同行。”周宝不由苦笑一声,深悔自己一时口快。面前的小丫头明显是个胆大包天的主,仅仅因为几句口角,就敢一个人对上十几个人,而且这麻烦似乎还没完,若是跟着自己上路,还不知道会惹出什么乱子来呢,只是自己话已出口,此时也不好再改口,只有捏着鼻子认了。
墨怡君却不管这些,对周宝说完之后,转向杯渡大师道:“大师,我大爷爷说,如今儒门式微、道、法分离,玄学虽盛,却只知空谈,正是我墨门与佛家大兴之机,大爷爷希望大师您能去见见他,商量一下如何联手光大我们两家。我去宣城找孔爷爷也是为的此事。”她心思单纯,身份又是特殊,平时在家有长辈扶持,偶尔出门,也有大批人手保护,因此少涉人世,对于各种人情世故都是不懂。此番外出,本也有大批人手随行,但她却在半途悄悄溜走,为的就是想要独立为几位爷爷做一些事情。此时侃侃而谈,毫不顾忌周宝与王黑虎两个外人,却浑然不知自己所说的,乃是墨门与佛门的机密大事。
杯渡张口想要说什么,却见小丫头已是竹筒倒豆子一般,转眼间就把所有事情说了个干干净净,当下唯有苦笑摇头。周宝在一旁听了,也是满头大汗。心下警惕,如果真的要与这丫头一起回去,路上一定要守口如瓶,不该说的打死也不能说。否则若是被这丫头宣扬出去自己五岁还尿床的话,那自己也不用活了。
不过周宝也是奇怪,孔丹一望便知,乃是儒门的一位大儒,而小姑娘刚才所说,分明便是要趁机打压儒门,损害儒门利益,孔丹岂会同意?墨门的那个什么大爷爷又怎么会找孔丹商量?不过这些,事涉对方门派的机密,周宝虽然好奇,却也不会没事找抽,傻的去问一个究竟,特别是在有杯渡在场的情况下。
既然事情已经泄漏,杯渡也不再遮遮掩掩,索性当着周宝的面,大大方方的承诺会在近期前去探访一下老友。只是提醒周宝此事要严加保密。他毕竟是佛门高僧,可做不出将周宝二人大卸八块、拖去喂狗、挫骨扬灰、毁尸灭迹的事情。周宝自是满口答应。
随后的事情就简单了,杯渡携着墨怡君回隐静寺,周宝二人返回繁昌。第二日墨怡君就找上门来与周宝汇合,等周老爷子的货准备好以后,已是第四日了。众人紧赶慢赶,才在年关之前赶回了宣城。
铁壁镖局大厅,周宝喝了一口热茶,润了润因叙述而有点干燥的嘴唇,接着道:“回来的时候我怕那小丫头被儒门的人发现了,就让她呆在马车中不要出来,此时虎子应该已经把她安排好了。只是这丫头跟孔老究竟是什么关系?”说完转目范晔。
范晔一摊手,道:“这事你不用问我,我也不知。老师在此隐居已将近二十年,以前的事情都没跟我说过。”转而笑道:“不过杯渡我倒是知道,此僧与一般僧侣迥然有异,不修边幅、酒肉不禁,武艺也是极强,不仅轻功绝顶,更兼神力惊人。当年隐静寺初成之时,他为送一金佛回寺,一日间疾行千里,至孟津渡口之时,以一木杯置于水上,脚踩木杯而过,当时在场亲眼所见的有上百人,隐静寺自此之后香火鼎盛,此实是杯渡一人之功。‘”
三人感叹一阵,周宝问范晔道:“那你认为何时适合让那小丫头去见孔老?”范晔一阵沉吟,“老师在此隐居之事,极少人知,这小姑娘既知老师在此,想比真是老师旧友所遣,我看事不宜迟,这就带她过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