来到沧凌阁已经有四个月了。这四个月里宫骁骁拼命学武,本来身子就弱,再加上那次还中了毒,使得没有任何功底的她,要想在这高手环伺的沧凌阁里站稳脚跟,只得比别人花更多的时间去练武。皇天不负苦心人,不分昼夜的苦练和沈重云的悉心指导,现在,她终于有了小小的收获。不过想要站在与他并肩的地方,还差得远。
不过,她不会放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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寒冬腊月,寒梅盛放,满园梅香。
这是宫骁骁最难熬的季节。由于自幼体寒,往年在宫府她都要裹上厚厚的皮袄,房内四处添置着烧得旺盛的暖炉,将这个房间烘的暖烘烘的,手里还要随时捂着一个手炉方才不会觉得冷。
裹着厚厚的狐裘大衣,看着自己的房间被布置的和宫府毫无二致的时候,宫骁骁心里不是没有感动的。至少,他还是顾着她的。虽然平日里除了教她练武之外,她很少能见到他,不过看着此刻他特意叫人布置的暖室,她还是能感受得到他所花费的心思。
“沈骁,阁主叫你过去!”叶远不知何时跑了进来,对宫骁骁喊道。
“嘿,你这儿可真暖和!外面可真冷,冻死我了!”叶远一边搓着手,呵着凉气道,一边不住的那眼瞟着宫骁骁的房间。
“走吧,走吧!”宫骁骁不愿跟人分享他为她布置的这一切,推搡着叶远出了房间。
“嘿,你这人可真小气!不过,阁主对你可真好。我就不明白了,同样都是新人,这待遇咋差这么远呢?”叶远故作忿忿道,其实他和宫骁骁的关系很是要好,此刻是故意拿话来揶揄她,谁让她刚才把他推出门来的。
“谁让你叫叶远啊!”宫骁骁打趣道,这个叶远虽然有些小心眼,但是人还是挺好的,平日里也很是照顾她。
“哼!”叶远重重地哼了一声,鼻头被冻得通红。
寒风扑面而至,宫骁骁裹紧了身上的裘衣,暗中运功抵御寒气的入侵。两人一路说说笑笑来到了浮沉堂。
沈重云仍是一袭白衣,出尘脱俗中又带着几分清冷高雅。此刻他正与一名中年男子在交谈着,看到他们进来,轻轻扬手,示意他们不必行礼,然后又指了指右边。宫骁骁和叶远收到讯息,放轻脚步走进了浮沉堂右边的偏厅。
那中年男子好奇的回头,却只来得及瞥见宫骁骁长衣的一角。
“沈阁主,这...”中年男子问道。
“让鲁大人见笑了,只是两个普通弟子,重云有些事要嘱咐与他们,所以便把他们叫来偏厅等候。还望鲁大人不要见怪。”沈重云淡淡道。
“哪里哪里,”鲁大人连连摆手道,虽然身为徐州抚台,但是对于这位江湖中人人闻之敬仰的沧凌阁主,他也不敢摆一点抚台的架子。
“贵阁果然是与众不同啊,一个普通弟子也能穿上狐裘大衣...”虽然只是匆匆一瞥,鲁大人还是认出了宫骁骁穿的正是寻常人家难得一见的狐裘大衣,多少贵族妇人花重金都买不到,更难得的是,宫骁骁穿的那件狐裘大衣全是由雪白的狐皮做成的,完全没有一丝杂色,可谓是狐裘大衣中难得一见的上品。这沧凌阁果然是富庶非凡,连一个普通弟子都能穿上市面上千金难求的狐裘大衣,怪不得啊...
“鲁大人,还请道明今日亲临弊阁的来意吧。”沈重云把话题转移了过来。
沧凌阁对外公开的主要有两大业务——提供情报和接受任务,这情报就是顾客想要知道的事情,至于这任务嘛,自然就是取人性命的事情。沧凌阁就这么毫不避忌的将自己的业务对天下公开,常人观之,它似乎占据黑白两道的头榜,一面出卖情报,将赚来的大把银子拿去养无色香的杀手。可是即便如此,每日还是有许多人怀揣着大把银票,不辞辛苦的上山入阁来求一个答案或雇凶。十年来琅沧峰每日人流不息,久盛不衰。沧凌阁至成立十年以来,声名愈来愈盛,终于成了今日这般令江湖人人对之又是艳羡又是敬畏的局面。
“是这样的,鲁某今日前来,是想请教沈阁主...”鲁大人说到这里忽然止住了,似乎在顾忌着什么,拿眼瞟了瞟偏厅。
沈重云怎会不知他心中的顾虑,出言道:“鲁大人但说无妨,我阁中之人均是懂得规矩的。”
“沈阁主这么说了,鲁某自是相信不疑。只是这事兹事体大,鲁某不得不谨慎小心啊!”鲁大人陪着笑解释道。
沈重云并不多言,静静的等着他的下文。
“相信沈阁主也听闻了最近在京城闹得沸沸扬扬的‘那件事’了吧,鲁某特来请教沈阁主...”说道此处,鲁大人渐渐压低了声音。
宫骁骁和叶远在偏厅等待着,一时兴起,二人互相使了个眼神,在并不算大的偏厅里比划了起来——他们二人在一起时做的最多的事。
比划到三十招的时候,鲁大人还没有走,虽然隔着帘幕,而且鲁大人也刻意压低了声音,可是武功修为如他们,还是将帘幕之外二人的谈话一字不漏的听进了耳里。
五十招,谈话继续...
七十招,宫骁骁和叶远稍稍停住,侧耳倾听了一会儿,发现不知何时帘幕之外已悄无声息。待到二人卷帘而出时,只看到沧凌阁主——沈重云负手立于浮沉堂前,任凭寒风将片片雪花刮打在身上。
“阁主...”叶远低声唤道。
沈重云闻言转过身来,看了他二人一眼,随后又进了浮沉堂,将大门关好。
“叶远,这本心法于你大大有利,你拿去勤加练习吧。”沈重云从袖中取出一本小册子,递与叶远。
叶远心中虽然激动,却也不解,问道:“阁主,这...”自己一介普通弟子,何德何能受得起赫赫有名的沧凌阁主亲自授书?而且还是上乘的武功心法。
“拿去吧,你资质甚好,只是根基稍欠,此书有助于你固本培元。我有些话要交代沈骁,你先回去吧。”沈重云仍是淡淡的语气,并不计较自己和叶远的身份差距。
“多谢阁主!叶远先行告退!”叶远强抑住心头澎湃的热血,恭恭敬敬的行了个礼才退了出去,还不忘把门带上。
“骁儿...你的身子可还受得住?这件狐裘大衣穿着可还暖和?”直至此刻,沈重云才终于卸下了那副冷淡的面容,关切道。这是宫骁骁在外头过的第一个冬天,他真的很怕她不习惯,才叫人把她的房间布置的和宫府一样,他不会让她的身子受到一点点损害。
“阁主送的,自然暖和。沈骁很好,多谢阁主挂怀。”宫骁骁说道,清澈见底的双眼直直的盯着沈重云看。
“我竟忘了你现在的名字,沈骁...沈骁...”沈重云似是出神般的念着这个名字。
“阁主叫沈骁来,可是有事吩咐?”宫骁骁强忍住心头的疼痛,问道。从那天起,他们二人之间便好像隔着一堵墙,无法跨越。她不肯唤他云叔,固执的坚持唤他“阁主”,如同她坚持用“沈骁”这个名字,坚持用男装示人。
“过完这个月,便是新年了。到了来年三月,你便要出去执行任务了。”沈重云缓缓说道。这是沧凌阁历来的规矩,想要成为真正的沧凌阁门人,所有新人必须在入门第二年之后外出执行阁内发布的三项任务,为期一个月,或是搜集情报,或是取人性命。具体分配,视抽签而定。
“嗯。”宫骁骁应道,她也一直在为这件事苦恼,她不知道以自己目前的实力能否活着完成任务回来。
“凡事小心,不可轻信他人。”沈重云叮嘱道。
“嗯。我知道的。”宫骁骁垂下眼帘。
“上次教你的‘踏雪无痕’,学得如何?”
“还差一点。”宫骁骁如实答道。
“一定要练好,武功什么的都不打紧,逃命的功夫一定要学扎实了。”沈重云皱眉道。
“嗯。”宫骁骁也深知他所言非虚,自己的武功虽然不错,但天外有天,人外有人,她尚算不上沧凌阁数一数二的顶尖高手,更何况沧凌阁派出的任务绝不简单。
“任务实在完成不了,也不要勉强...”沈重云不放心道。他深知世道险恶,宫骁骁又全无半点江湖经验,若不多加小心,定要吃大亏的。他虽为沧凌阁主,却也不能轻易改变自己立下的规矩。这,就是江湖,从她作出选择之日起,便注定要面对这一切潜伏的危机。
宫骁骁没有出声,沧凌阁的规矩她是很清楚的——没有完成任务的新人,要么是任务失败被杀,要么被逐出沧凌阁。现实是残酷的,只有真正有能耐的人才配得上沧凌阁的金字招牌。所以,她别无选择,必须在规定的时间内完成任务。
“这个你收好。”沈重云将一物塞进宫骁骁的手里,又道,“你回去吧。”
“好。”宫骁骁握紧手中之物,转身打开大门,凌冽的寒风夹杂着雪花猛地扑打过来,宫骁骁脸上全无血色,她伸手裹紧了身上的狐裘大衣,随即走入漫天的大雪之中...
沈重云目送着她离开,墨玉般的眼睛流过淡淡的担忧。
骁儿...一定要平安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