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片寂静,隐隐有脚步声,我快步蹑手蹑脚地回到桌子边趴在那里装作睡着,感觉有人推开了门,心咚咚地跳得厉害,总是觉得眼睛在跳,“古凝……古凝……”闭着眼睛感觉到有灯光照着脸上,立马瞪大眼睛,也不知道他发现了没有,微闭了眼装作刚睡醒朦胧的样子,用自己小小的手揉揉眼睛,迷蒙地说:“干什么啊?”
“古凝,怎么这样睡着了?天还是凉的,小心生病。天儿这么晚了,也不知道吃饭,刚才云真叫你没听到么?”
“我不要理他。”我假装自己在赌气。
“哎,好好,以后不理他。来来,快来吃饭吧。”
似乎是没有什么怀疑,我心里舒了口气,一边吃着饭,一边不知道现在该怎么办,心里乱乱的,吃得差点噎住。等我吃完了,卜算子才离开。我一个人坐在灯下,觉得有些窒息。
他们究竟要把我送给谁呢?看他们那么害怕的样子,一定不是什么善人,即使真的把我当成仙女,不解剖也一定会被拘禁和做他们的侍妾。这可不是我要的。
一直都觉得自己就算不聪明也不至于迟钝到笨的地步,可是现在事情真的临头了,却不知道应该怎么做了。唯一想到的办法就是逃,却又不知往哪逃,怎么逃。按照我现在的样子,跑肯定也跑不过他们,我对地形也完全也不知道,这条路似乎是完全行不通。但是,要我坐在这里等着事情处置我,实在不是我的作风。不管怎样,我要离开这里!
第二天,我先去厨房偷了几个饼,吃了午饭我就嚷嚷要洗澡,看着一屋子大的小的男性露出为难的神情,我开始哭,卜算子看我哭得可怜说道:“那你看这样行吗?我们烧好水,把冷水热水都给你提到房间,你把门窗关好,自己洗好不好?”
我立马点头同意。昨天晚上我出去看了一下,我的屋子的后窗对着一大片杂草地,草地后面是一片林子,我只能暂时先躲在林子里,至于林子是什么样子,我实在没有能力去一一探查,而且这是拖得越久成功的可能性就越小。我没有准备,他们一定比我还要没有准备。
等他们把水都烧好了,就给我的房间支起一个大木桶,先倒了一点温水进去,然后把撞了冷水热水的桶都放在四周,还要一把瓢,热气蒸腾,一会儿就是一屋子的水蒸气,我看他们都还在院子里,叫道:“你们都走开点啊!”
“你不会以为谁会偷看吧!”云真嘟囔了一句。但是卜算子一招呼就都离开了,远远地都退到院子外面。
我关上门窗,拉下竹帘,好在都是竹子木头的没有现在的玻璃,所以关上后都完全看不见里面。昨天已经叠了凳子将一根绳子甩到房梁上,幸好古人的房子不高,否则我一定甩不上去。然后我拉起藏起的绳索,昨天晚上我还找了一个木桶,在下面戳了一个洞,古人的木桶还不是很牢,我把水倒入那个木桶,将木桶吊起,水开始慢慢滴入大水桶,有水流的声音,远远听上去应该和人在洗澡一样。我也只能这么估计了,也不可能作个测试!准备好以后我用力将凳子搬到后窗那里,站在凳子上用力推开后窗,谁知昨天还好好地,今天就推不开了。我的心本来就跳的厉害,现在竟有一丝头晕,我抓住窗棂,深呼吸,再次用力推窗,谁知用力过猛自己一个跟斗栽下去了,等我回过神,已经跌倒在杂草之中,手脚疼的厉害,手上划破了在流血,脸上也痛,大约也破了,又不敢出声,忍痛爬起,我赶紧往后面跑去。
我奋力地跑着,全世界似乎只剩下我的心跳声,林子就在不远处了,感觉到后面的屋子喧闹起来,他们,竟然这么快就发现了么?一根藤绊住我的脚踝,我应声倒下,疼痛难耐,也不敢大声呼痛,想站起来却发现右脚扭了,怎么办啊?!我心里越来越紧张,感觉他们马上就要追上来了,我死命的站起来,右脚的疼痛却硬生生逼出我的眼泪,我也不顾它,向林子中再次没命地跑。
我想起我在二十一世纪最讨厌八百米,因为跑到最后总是有一种窒息的感觉,并且满口都是血腥味,吐出的又都是口水,没有一点血液的痕迹,每一次呼吸都似乎在刺痛着心脏!可是我现在,情愿每天跑一次八百米!
终于跑到林子了,我向四周看去,都是树,完全辨不清方向,这时我听到他们呼喊和跑动的声音,心里越发着急起来,也不管什么方向只要看着隐蔽就跑,渐渐地,觉得身体里面的力气一点点消失了,一个九岁的身体再也受不住了,可是他们的呼喊声音却远远地传来,我不敢停,可是心脏却疼痛得厉害,感觉到窒息,我大口喘气,感觉到他们的声音越来越近,我知道跑一定是跑不过了,于是转到一个小山之后,这里后面刚好有一个洞,我再也跑不动了,就钻进那个山洞里。
这个山洞就够我这样的一个八九岁的孩子钻来钻去,我这个身体很是瘦小,所以钻进去也不觉得挤,但是这是我第一次钻这么窄的洞,其实心里怕得要死,又不敢退出去,手脚都在颤抖,爬了一会,心里实在怕得厉害,手脚都不听使唤,完全动不了了。
慢慢地用手揽住双脚,坐着靠在墙壁上,从背后传来丝丝凉意,毕竟还是春寒料峭,石头又传冷,只能紧紧地缩起身体,将下巴只在膝盖上,感觉到脸上有什么东西,用手一抹,在黑暗中看不清楚,却感到了凉意,是泪,不知不觉,竟然已经是一脸的泪水。
右脚踝传递来深切的疼痛,那么疼那么疼,从来都没有感受过的,这样的疼痛,钻心的,隐隐的,曾经以为自己很坚强的,即使到了一个没有爸爸妈妈没有任何人可以依靠的地方,我也可以笑着说,我可以的,我是坚强的,可是,我现在却觉得,我一点一点都不坚强!我凭什么到这个古怪的地方来,还遭遇了一堆不知道是什么人,跑到一个不知道的鬼洞里!
想到鬼这个词,我不禁颤抖起来,这里不会有鬼吧?虽然我是一个无神论者,可是一个人都穿越了,有鬼有什么奇怪的呢?
我深深地呼吸,为了克服心里的恐惧,我小声地唱起歌来:“我是一头小毛驴,我什么都不怕,我是一头小毛驴……”细细的声音在幽深的空穴中飘来飘去,很难确定究竟是从哪里来的。“我……我好怕……我好怕啊……”我干脆大声叫喊出来,“我怎么会到这里的啊?为什么不索性让我死啊!有没有人告诉我一声啊!我……”最后干脆大声哭喊起来,像一个真正的九岁小女孩!
不知不觉竟然迷迷糊糊,眼前的洞竟然洞明起来,亮堂堂的,我抽噎着站起来,竟然不觉得脚踝的疼痛了,这是一个很大的石室,中间有一个很大的灯架,上面点了上百支红烛,四周的墙上也都是这样的红烛,一个个都是精巧绝伦的样子,雕刻着龙凤的图案,绣着金线,可是偌大的房间里却只有上百上千支红烛,将整个房间找的那么亮,没有一丝阴影。
“这是哪里?”我仍在抽泣。
“对不起。”
“谁?”我警觉地问,却是带着哭腔,紧紧地抱住自己。
“虽然这是我的错,可是我没有能力改变现在的状况。对不起。你现在只能是古凝了。”却只有一个若有若无的声音,听不出是男是女,也听不出在哪里。
“什么?!”我大叫道,无法接受这样的解释,只是,一个错误?你犯了一个错,就要我用一生去将错就错?这未免残忍了点吧?泪水如断了线的珠子,不停地坠落。
“对不起,我,能说的,只有这个了。可是,他那么孤单,那么孤单,总要有个人陪着他……”那个人喃喃地说着,声音飘渺,似乎都没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
“谁?你说的是谁啊?!凭什么我就是为了别人不孤单?!我孤单的时候别人都在哪里?”我几乎是疯了一般地嘶吼,完全,这太不可思议了,“我要回去!我要回去!我要和杨毅结婚,我要看我的爸爸妈妈还有妹妹!我要我正常的生活!”
“你不爱他。”弱弱的,却是斩钉截铁。
“这重要吗?”我冷笑道,胡乱抹掉脸上的泪水,“我要回去!”
“回不去了,已经回不去了……他们都以为你死了,你的尸首已经被火化了……”
心一下子坠落到最低最低的地方,我都不知道原来心上下的距离有那么大,全世界在我面前崩溃,真正的,崩溃,我跌坐在地上,手紧紧地蒙住心脏的位置,我真的,已经死了吗?他们,他们所有的人是不是都只是一场叹息几滴眼泪就把我火化了?我真的,对他们而言,就只是这样吗?我承载了他们的希望,我的爸爸妈妈,最后,我只是他们的希望了吗?就这样,他们还是接受了我的死,从来没有想过这里面有意外吗?原来,科学就是这样,为了活着的人服务,只要他们心里舒坦了就好。
“你没事吧?”
一阵风从我的身边拂过,散乱的发在风中像是被谁怜惜地抚起,我闭上眼睛,笑道,“那么,那个人是谁?”
“这个你自然会知道。这一切,都是上天的安排。是你们选择了彼此,你可以。”
“我可以?”我冷冷地道,“我可以一个人爬进黑暗的洞穴,我可以一个人哭,我可以一个人痛,我却不知道我可以自己选择。”
“生生世世,你们何曾分开过?”
“那不是应该让这世的我和这世的他一起么?生生世世,不是对应的么?”我吼道。
“生生世世,你们何曾分开?生生世世,你们何曾分开?……”渐渐地,声音渐行渐远,只剩下红烛,一支支独自泣泪。
我突然怎么都无法发出声音,只见到一个白衣的背影,乌黑的秀发披下来,长长地一根穗子系起上半部分的发,垂下的发遮盖住大半的背影。谁?却怎么都无法发出声音,那个瘦削的背影,在百支红烛摇曳中,也像是单薄的火焰,随时有消失的可能。我疑惑地站起,想要去拉住他,手上确是一滞,睁开眼,四周还是一片黑暗,还是那个狭小的洞穴,我的手却停在石壁上。原来是梦。
那么真实的一个梦,让人几乎以为是真的。我苦笑,右脚踝还是钻心的疼,自己也不敢随便动,感觉到饥饿,掏出一个饼,已经硬得如同石头,没有水,只能伸长脖子硬吞下去。
我也不知道过了究竟有多久,这时候还继续留在这里的话,我不是被自己吓死就是痛死饿死,要我回去也是万万不可能,如果回去那么所有的一切全白费了。我冷笑,如果那个梦是真的话,我走下去再没有遇到那个人之前是不会死的,如果不是真的的话,我死了搞不好就回到现代了。并且,洞中隐隐有风吹来,夹着水汽,一定是通的。我现在死念这个理,也不管对不对!我倔强起来,继续向洞穴深处爬去。
也不知道爬了多久,只觉得洞穴越来越湿,还有各种虫子,洞穴表面也很粗糙,在我的身上滑过不少伤痕,一件外衣被划得破烂不堪,饿了就吃点饼,渴了就接点从洞穴上面滴下的水,累了就蜷起身子睡一会。求生的意志却越来越强,大约人就是这样,永远不知道自己对于生存有着多强烈的渴望。越是到死地,却越是更能像原始人一样,单纯地只为了生存。
在看到入洞后的第一缕光的时候,我的眼睛无法适应,条件反射地紧紧闭住,流下眼泪,心里却雀跃起来,几乎忍不住尖叫起来,用手稍稍遮住眼睛,等眼睛适应了再慢慢睁开,我慢慢笑了,眼泪也不知不觉流下来,我胡乱抹掉眼泪,迅速向洞口爬去。
等我一瘸一拐地重新站在阳光之下,我闻到了花的香气,在我面前有一大片野花,红的白的黄的紫的,一朵朵,有大有小,完美地呈现在我眼前,我以前一直就很喜欢花,特别的大朵大朵的,大片大片的,“啊——”我大声喊出来,“啊——”
活着真好,即使只是为了这些花。
我原想摘几朵纪念一下,想想,还是没有,如果我们的生命珍贵的话,那些为了下一代而开放的花是不是也是呢。
原来这里就山洞是通向山脚的,离洞口不远我就看到一条路,虽然只是泥地,却又大约一米半宽,看来还是经常有人走的。我一瘸一拐地向路上走去,脚上还是疼痛却完全不在乎了。谁知一个没留神在离马路不远处竟然滚下山来,我紧紧抱住头,不知道应该怎么反应,滚到马路上我还傻傻地抱着头,却听到一声尖叫和马嘶鸣的声音,我傻傻地看着一辆马车向我疾驰而来,凄惨地笑了笑,这下,我大约会知道那天的梦是真还是假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