冬天的寒冷对于婴儿来说是致命的,是以主院暖阁自从我出生后就成了我的专用房间。满月的这天气晴朗,是个非常合适办喜事的日子。
怎么总感觉有人在拨弄我呢,再等一下,确实是,睁开眼睛看到一个年轻的妇人人正给我穿上小衣裳。这人一看就是个没伺候过人的,衣服上身一点也不舒服,还在腿弯那里有疙瘩,不知道是谁家亲戚,居然能被调到我的身边来。旁边站着的明明有丫鬟,好像母亲身边的高嬷嬷也在,都不知道搭把手。
过了一会,她还是没能把我的衣裳穿齐整,实在是忍不下去了,我想干脆就不去顾虑别人的面子,直接叫了起来:“啊……”顺带蠕动着身子,这女人倒是有个性,看我不待见她,也就放了手招呼别的丫头来做。果然,如梅伺候起来就顺手多了。
没想到那个妇人转过去,拿着帕子就抹眼泪,高嬷嬷顿时就慌了,我心想道:真看不出来这个宫中老嬷嬷还有失措的时候。可是,马上我就没这份心情了,只因高嬷嬷的下句话给了我一个狠狠地一击:“公主,您这是怎么了,刚出了月子可不兴哭,再说,您看这小姐长得也是冰雪可爱,哪能哭呢。万一小姐以为你是不喜欢她,那可怎么好。快别哭了,今儿可是小姐满月的大日子,待会儿您还要带着小姐去前边宴客的。眼睛若是肿的,不是平白遭人笑话。”
天啊,这这这……这个笨手笨脚的女人,竟然是我那公主母亲吗?不会吧,不是说公主端庄稳重的,怎么莫名其妙地就哭起来了。事实证明,这是不容质疑的真理:她是我的母亲。
“嬷嬷,我也不知是怎的,早早地过来看到女儿都长这么大了,我却还没抱过她,只在出生的时候看过一眼。想着能给她穿次衣服,也算我这个做母亲的心意,发现连衣裳我都不会给她穿。这心里一酸,眼泪就下来了,真是让人笑话了。不过你放心,我肯定和着女儿打扮的漂漂亮亮的出去见客。”母亲擦干眼泪,郑重的说。
我这会也已穿好衣,正由如竹擦脸,待会还有别的步骤。这几天我光听丫头们说这些都听熟了,估计得有一会儿。正可以好好观察一下母亲。
这个本朝最高贵的公主,看上去只有二十出头,一张芙蓉面,刚刚哭过的脸上显出些许柔弱气,却一看就是个精明厉害的主,论本身的气质,在沉稳中透着自身的高贵,就像一朵早春的迎春花,有着寒冬的风骨兼春日的风情。除去这一刻的娇弱,平时必是一个艳若桃李,不容忽视的人物。
“嬷嬷,你也知道今天张家也办满月,本来我女儿是咱们杨家盼了几代的嫡女,自身珍贵非常,偏她会挑事。虽是皇兄看在我的面上赏赐更多,来的宾客定是也多于张家,可到底也是委屈了我女儿。哼,不过是个一般世家的嫡女罢了,那个贱人以为她的女儿也能跟我女儿比,那是妄想。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不论杨家女儿艰难,只凭本宫太后亲女皇帝亲妹的身份,若不是怕招忌讳,本宫这女儿也当得起个郡主。等着吧,早晚有一天,本宫定要给女儿讨回这个帐,让那些嘴碎的也知道知道天家威严不可犯!”
此刻的她,一脸郑重,显示了刚刚那番话的决心,虽然我不知道为什么是这种态度,但只凭这份坚定,我就决定认同这个母亲,以后作一个乖女儿,以报这份回护。
说完她就又赞了一句,“看看我女儿多伶俐。”不愧是皇家内院出来的,光这变脸的本事就不是一般人比得上的。
如兰把我收拾妥当,交给了母亲。“我的小乖乖,睡的好不好啊,今天你可是满月了呢,一会母亲就带你去见客了。你可要好好表现啊,不能给咱们家丢了脸。”一手抱我,一手却在我脸上戳了起来。继而又笑了起来,“我这是傻了,跟你说了你也听不懂啊。”
转过身去向着如梅几个道:“你们这几个丫头昨天怎么说的自己可记清了,再出差错就莫怪本宫无情了。”
如梅几个恭谨地回了,母亲满意地点点头,继续吩咐:“小姐用的上的东西备齐了没有,可别落下什么。”
“禀公主,已是都齐全了。”
“恩,那就走吧,也是时候去正厅了。”说罢抱着我,当先走了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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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了正厅前,就见一派热闹气象,厅里已是有了许多人,大门口的唱和声在这里都还延绵不绝,端是欣欣向荣之景。本就还在正月里,朝臣们也都还相对闲着,今天上府的人自是极多,只是奇怪为什么这宴客的时候,男女居然是混着的。不是说古代男女不同席?莫不是有什么差错?
厅前等着的小厮看到我们来了,马上高声唱道:“安平公主到!”
看到母亲带笑进了厅里,众人猛地静了一下,接着纷纷来给母亲见礼,待母亲叫了起,女眷又各自围上来瞧我,说着吉利话,男客则是向父亲他们开始了新一轮的恭喜。
我看着周围这一群打扮的花枝招展的女人们,美则美矣,奈何人太多,身上的香味都掺在一起,熏得我一个劲不停地打喷嚏。一时厅里响起了一连串的喷嚏声,听的男宾大笑,女人们虽也是笑,到底也是有些尴尬。于是,我周围也就散开了。
这时,祖母走了过来,对母亲说:“媳妇啊,那边李家跟王家的主母及媳妇也在,还有些陈家和孙家的媳妇子,你抱着孙女跟我过去吧。”
安平公主跟着婆婆过去,心想:六大世家中李家王家与杨家交好,陈家张家交好,孙家是两边都不沾。今天张家也办满月宴,这陈家主母自然去了那边,孙家主母想必在两边俱是打发了媳妇过来了。六大世家果然个个都不是简单的!
我见祖母和母亲把我带到了距厅正中很近的地方,这里已聚集了一群中年的年轻的妇人,看起来比刚才那些妇人就强了不是一点半点,俱是养尊处优又华贵的人。
“臣妇参见公主!”见我们来到,妇人们先向母亲服了服身。
“这是干什么,快快免礼,与本宫同辈的就算了,您二位这做长辈的怎能向我这晚辈行礼。”母亲赶紧叫了起,示意高嬷嬷和王嬷嬷去扶了李家王家的主母起身。
“怎么使不得,虽是长辈,公主也是公主,见礼是本分。我们见了礼后再论辈分说情分,也是可以的。”李家主母王氏说道。
“好了好了,你们二位都有道理,就不说这些个了。一个是我嫂嫂,是长辈,一个是我媳妇,是公主,怎么都是要得的,再论也变不出朵花来。还是快来看看我孙女是正经。”祖母结果话头。
“是这个话,看看我就不跟你们争那些个,这会子功夫我可是抓紧看看咱们孙女。这都盼了多少年了,总算出了个女儿,姐姐啊,你这回可是如意了。”王家的主母,也就是祖母的亲妹妹李氏向着祖母说道
“我也是个糊涂的,论那些做什么。公主,也让我来抱抱这孩子。”王氏边说边向着母亲伸手,待母亲把我放到她到手上,复又说:“这孩子一看就是个伶俐的,瞧这小脸,真是漂亮。”
这个时候,我应该怎么表现呢,母亲说让我乖点,那我给人笑一个应该是可以的。于是向着王氏露了一个笑脸,毕竟人家在夸我么。
王氏看着我的笑脸愣了一下,反应过来把我往李氏那边去了些,“你看,这孩子多可喜,居然冲我笑呢,真是没见过这样的,这么小就笑的这么欢。”
李氏一看襁褓里的小人果然一脸灿烂,也惊道:“真的笑了,姐姐,快跟妹子说说这是怎么教导的。我家里的孙子孙女还没有谁能刚满月就笑成这样呢。”
“呵呵,我这孙女可是个好的,她啊,三天的时候就知道笑话她哥哥了。”祖母一脸骄傲。
至于后面祖母她们说了些什么我就没注意了,一心想着:这都中午了祖父怎么还没出现呢,一应应酬都是父亲照应着,祖父去做什么了呢?
正想着,就看见祖父并着两位老人家从后堂的方向出来了,男客人瞧见了俱向着他们去见礼,厅里慢慢静了下来,我们这边也停了下来,还有来了就不曾见到的哥哥们并着几个不认识的男孩子也进来了。眼看着祖父走到正中主位上,清了清嗓子,正准备说话,门房唱道:“纪大学士到!”
我听了觉得好笑,这名让我想到了纪晓岚,暗想:就是不知道这个纪学士有没有那个名气。
谁知厅里的人却好似来了什么了不得的大人物一样,连祖父一一脸激动的样子,亲自领着父亲出去候着了。
旁边只听李氏惊叹:“呀,纪大学士竟然来了,这纪大学士不是自从儿子纪学士进了文华殿大学士就不外出参与这些事了,今年他的嫡长孙可又要科考了,听说好些个人都押能夺魁的。这纪大学士年不到花甲,纪学士更是还没到不惑,这今科只是弱冠,说不得还能出现一家三学士的盛景啊。”
“谁说不是呢,这才是诗书传家啊!没想到今天能见到纪大学士亲临,妹子,是你们家老爷请的?也不太可能,这纪大学士跟纪学士的正经可不一样,听说是个怪儒,平日里不拘小节,只是论起学问,当朝却是真没人能比得上。只有他自己上门,要想请动却是难。”王氏也询问。
“你们瞧我们老爷那副样子,若是他请的至于那么激动?再说,说起来,年岁虽差的不太多,真要论的话,这纪大学士可比我们老爷还高着一辈呢。纪大学士是说请就能请到的人么,这话要说出去怕是要被人瞧不起的,快快莫这样讲了。”祖母也疑惑着,到底是谁呢。
我也算知道,原来此纪大学士比彼纪大学士还更厉害啊。不过,到底今天他为什么会来呢?这边众人疑惑激动的时候,祖父已是把人迎来进来,母亲也跟着祖母抱着我向着那边去了。
“哈哈哈,纪大学士能来本相孙女的满月宴,真是让寒舍蓬荜生辉啊。”祖父浑厚夹着些得意大笑声响起。
“杨相客气了,老夫只是听犬子说贵府的二小少爷天资聪颖,平日里又不便上门,便趁着今日来看看。呵呵,本来犬子也要来了,被我给赶了回去,我跟他说了,若是资质够的上老夫的标准,我也打算再收个关门弟子。至于那国学院,不去也罢,一群酸儒,能调教出什么好弟子。”说着就在厅上四处看了看,问道:“杨相,快把你那好孙子叫来给老夫相相吧!”
杨雄站在那里听了纪大学士的话,真是高兴的不知说什么是好了,纪大学士亲临这风头已是远远盖过了张府,谁知竟还有孙儿被收入门下的可能,赶紧把杨澈招到身边来。
我看那纪大学士也是个歪才,表情却是非常认真,估摸着也是真心想考教二哥,心里也为二哥高兴。
“唔,我那儿子说的就是你?长得倒是不错,也看不出别的嘛。你今年该是六岁吧,说说都读了什么书?若是趁了老夫的意,老夫就收你到门下读书可好?”
这么直白的话都放出来了,二哥那么聪明肯定可以让他满意的,我这样想,我想,大多数人都是这么想的,必竟二哥的名声在那摆着。谁都没料到,杨府的二小少爷会说出那么番话:
“纪大学士,晚辈知道您是当朝大儒,您有意收晚辈当弟子,奈何澈与纪学士有约在先,是以晚辈虽倍感荣幸,却是万不敢当。”二哥眼神清澈,恭敬地说。
“嗯?为什么,我难道还比不上我那不成器的儿子?”纪大学士瞪眼:“小子,你要不给个道理出来,老夫可就要好好教育你了。”
“夫子教过我们,子曰:‘民无信不立’。是以至诚则神生也。信者,位列五常。如此,小子与人有约,自当遵守。还望纪大学士海涵。”说罢就垂手直立,接受纪大学士的打量。
纪大学士盯了二哥一会儿,突然哈哈大笑:“好好好,果不愧是我那儿子赞过的,你当得起。我原以为他是捧你才说了收下你的话,如今亲自看过才知道竟真是个人才。老夫也不难为你,你自去考你的国学院,老夫到国学院混个先生当当还是可以的,到得那时,你还是老夫的学生。”
又冲着祖父说:“杨府家风严谨,老夫今日算是领教到了,杨家有后,真是恭喜杨相了。”
祖父笑着客气回道:“纪大学士过奖。”
“老夫今天既是来了,总也要奉上点什么才好。不知杨相这孙女取了名字没有,其他的老夫不擅长,这些事情老夫倒还棒的上忙。”
“呵呵,您刚才来的时候,我这正打算说出来让各位帮着参详参详。有您帮忙,必会事半功倍的。这找了一个月,总算是找了个满意的,闺名就取‘淑甜’二字,您看如何?”祖父说着把刚才就拿在手上的宣纸展开,只见上书“杨淑甜”三个大字。
“好!”“相爷果真好字!”之类的言语充斥厅上。
“嗯,这名好是好,可‘甜’虽说出了贵府对孙女的疼宠,却没得必要就这么写出来。老夫看改成恬静的恬更为合适,也更趁的贵府肃然。”纪大学士却发出了不同的论断。
“好,学士就是学士,改了一个字就让这名字更有深度。既是如此,那还有劳纪大学士把这名给手书一下,也好教我这孙女日后能知道您对她的期望。”祖父赶紧加了句,接着吩咐下人准备笔墨纸砚。
纪大学士还真不是徒有虚名,只看他那写字的架势,就能管中窥豹了。我耳边又响起了窃窃私语:“这杨府的小姐真真是个有大福气的,这阖府宠着也就罢了,居然还让纪大学士取了闺名题了字,纪大学士的墨宝那可是千金难求的。”
呵呵,我倒不在乎是谁取的名,只是那幅字可真是赚大了,千金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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