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逆阴沉着脸,缓缓步入延尉寺府衙。
这府衙有些阴深深的,大热天的那风却嗖嗖的往里面灌,不仅不觉着凉快,反而有些阴冷。
被这气氛一激,谢逆反而回复了以往的神态,微微一笑对着堂上三位大人拱拱手一礼道:“见过诸位大人。”
谢逆乃“驸马都尉”,还挂着个宜威将军的闲职,延尉寺为其定的罪可是“谋逆”,所以堂上不仅主审王国宝这个兼职延尉寺寺判以及延尉寺几名重要官员到了,就连前来听案的都是朝廷各部门的头头们。
堂上正坐着的是王国宝,其侧方坐着前延尉寺寺判现任主薄的王珣。大堂两侧,众官员的背后各站了一排彪悍的官差。当谢逆一步入堂内,所有在场官员皆收起了先前的表情,换上了一副老持稳重的样子,冷冷的注视着他。那架势,让头一次进入官衙的谢逆感觉十分恐怖。
半响之后,谢逆不由得皱起了眉头,不知为何迟迟没有人出声问话。忽然,随着一阵喊戚声响起,那王国宝方才冷冷的问道:“堂下站着的,可是“大晋慈善堂”总管谢逆?!”
谢逆皱眉望着他,心情已经从刚步入府衙时的无措中恢复过来,也不计较对方竟然不称呼其官职反而叫其为慈善堂总管,淡淡回道:“正是本官。”
谢逆心里早已有计较,对方不提他自己的官职,但他偏偏自称“本官”,时刻提醒着对方自己乃当朝驸马都尉。
“今日奉旨唤你前来,主要是询问‘大晋慈善堂’大肆招收流民,意图不轨之事。”
王国宝接着问道。
谢逆洒然一笑,纠正道:“慈善堂大肆招收流民不假,但何来大人所言意图不轨?”
坐在主审位置的王国宝听见谢逆如此毫无礼数的回答异常恼怒,但对方毕竟是个“驸马都尉”,此时的名望也坐火箭般飙升到了一个极高的位置,再加上其父在东晋朝廷那庞大的威慑力,也不好拿他如何。还是他身旁的王珣见过不少世面,当初跟谢安都顶过牛,自然不惧谢逆,鼻子一哼说道:“本府乃奉旨查办此事,由不得你诸般狡辩!”
谢逆摇头一笑,说道:“本官何曾狡辩?不知寺判和主薄大人凭得是什么断定本官图谋不轨,如果只是为了区区招收流民之事,两位大人未免也太过小题大做。”
王国宝气极反笑,说道:“大肆招收流民还是小事?难道非得等你聚众成军,起兵造反的时候才算是大事?!”
谢逆翻了个白眼,叹气道:“王大人言过其实了吧…..招收流民乃是慈善堂发展需要,就好比贵府上招收家丁、丫鬟,酒楼招收店小二般稀疏平常,晋律上清楚规定此等行为属于合法,又何来意图不轨之说?”
对方一开口就拿晋律说事儿,让主审的王国宝和王珣刚进入正题就碰了个软钉子,竟然生出些许没发问下去的感觉。
王国宝和王珣对望一眼,均看出对方眼中的恼怒。两人心里各有各的打算,都不愿意出头硬将谋逆之罪强扣在谢逆的头上,毕竟他们还得考虑到事后谢玄以及谢氏一族的怒火不是。
不过这次琅琊王司马道之一方和各大氏族是打定了主意要将谢逆置于死地,这个出头鸟,必须得有人当了。
冷场片刻,就在旁听的一名官员假意咳嗽了两声过后,王国宝忽然寒声说道:“谢逆你休得狡辩!一次性就招收数千人,而且每隔一段时间就会大肆招收一次,这哪里还是发展需要,分明就是聚众不轨!”
“大人又没有接触过慈善堂的事物,更不曾了解‘水泥’及‘琉璃’的制造过程,何知本官用不了这许多人?实话告诉你,就单单这几千人还只是勉强能应付目前慈善堂的发展所需。”
谢逆平静的回道。
“大胆!”
王珣终于忍不住了,死死地盯着谢逆,喝骂道:“动辄聚集数千流民,这不是造反是什么?!你竟然还敢当着本官的面直承人数不够!你别仗着有些许才名,身后背景,陛下宠幸,就如此狂妄。别跟老夫狡辩什么慈善堂发展需要,若不将你招收流民的不轨企图交代清楚,别怪老夫对你不客气!”
谢逆再次将眉头皱起,寒声道:“大人此话何意?慈善堂一切事宜均依照晋律办事,并未有丝毫错漏,何来狡辩之说?这‘不轨’二字,本官担待不起,原物奉还。”
“好!好!好!”
王珣气得两撇山羊胡子直打颤,骂道:“别以为这满朝文武都会惧怕你谢氏一族,老夫执掌延尉寺十几年,就算谢安当年老夫也未曾畏惧过!”
谢逆笑了,笑的很坯,轻声道:“大人查问本官,何故又牵扯到了我谢氏一族?万事不外乎一个‘理’字,如果大人自觉有理,何须如此慷慨激昂,更将本官已故叔公提了出来?”
几句话连消带打,瞬时就将王珣堵得满面涨红,半天憋不出个字来。
王国宝是早已对谢逆的插科打诨功夫深有体会,见王珣吃了鳖,连忙接话道:“本官来问你,你是否招收数千流民进入‘大晋慈善堂’?”
谢逆答道:“正是”。
“那现今那些流民何在?”王国宝继续问道。
“建康城郊外族兄谢玩所属封地内修建工场。”谢逆道。
“那你何故在招收数千流民后还不满足,直到现下‘大晋慈善堂’仍然在大肆招收?”王国宝再问道。
谢逆微微一愣。现如今已经知道了对方凭什么死死咬住自己不放,就是拿着这招收流民做文章,如果承认了方才问话,到后面还确实比较麻烦。不过到了这个节骨眼上,也由不得谢逆再来犹豫,沉稳答道:“不错。”
“好!”这王珣终于抓住了机会,干瘪通红的老脸上泛起点点光彩,寒声道:“既然你都承认了,那本官只好将你入狱,留待陛下发落。”
谢逆好笑道:“入狱?大人凭得是什么?”
王国宝插话道:“本官问你的,你都承认了。此事显而易见,谢逆你借用慈善堂名义大肆招收流民,而且在招收数千流民的情况下仍然不思悔改,继续肆意妄为意图不轨,视律法于无物,视陛下于无物,简直胆大包天!”
谢逆再一次翻了一个白眼,辩解道:“本官是承认一直在招收流民,但方才也说明了是慈善堂发展需要,一切手续均依晋律而行,并无半点虚伪,何来意图不轨?”
“再说了,如果下官真的打算意图不轨,何必借用慈善堂的名义,我谢氏旗下产业难道还留不下这区区几千流民?用慈善堂的名义,实乃慈善堂发展所需,如果就凭此断定本官意图不轨,那本官实在是冤枉至极。”
王国宝怒哼一声,心想如何能与这谢逆一直纠缠不清,一个不小心怕又上了他的套儿,把心一横,大声喝道:“既然你不肯承认,来人啊!给我用刑!”
…………..
突然整个府衙一片寂静。紧接着两旁旁听的各府大佬们竟然集体起身,告罪一声后尿遁去也。
犹自坐在堂上的王国宝、王珣以及一干延尉寺官员面面相窥,心里对这些个氏族大员们的无耻异常亏怒。
反观谢逆,傲然的立于堂下,微眯着眼睛死死地盯着堂上两人,冷冷道:“大人想要屈打成招吗?本官乃堂堂‘驸马都尉’,大人可想过后果?”
事已至此,再由不得王国宝等人犹豫。只见王国宝把心一横,绷着张脸咬牙喝道:“本官乃奉旨办事,有何打不得?!来人啊!给我打!”
而那王珣眼中也闪过一道狠厉之色,对着两旁的官差微微得点了点头。
两根粗壮的烧火棍子对着谢逆最脆弱的胫骨处狠狠得敲了下去。对于这些个官差来说,这招已经使惯了手,既稳且狠,下棍无风。
“啪、啪”两声轻响,不是谢逆的腿断了,而是棍子断成了两截,露出深深的木桩子来。
只见谢逆不仅不闪不避,还在两根烧火棍子落下时身体微侧,双腿微微一曲、一伸,转用两腿膝盖骨用力对撞了上去。
在棍断的那刻,谢逆满面寒霜的盯着堂上两人。在自身强壮的体魄和早已几乎完全消退的痛觉神经支撑下,谢逆不仅没有呼一声痛,就连面部也没有任何变化。
(今天仍然只有一章,小浪愧对大家啊!节前太忙了,各种琐事都堆在了一起爆发,确实抽不出多少时间码字。当然,小浪码字速度太慢也是一个很大的问题。目前这段时间小浪不敢向大家保证每日两更了,可能一般都是一天一更,更新时间在晚上十点左右,再次致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