蹬着破旧的被子,借着昏暗的麻油灯,赵云隐约可以看见年迈的老父亲正弯着腰一脸愁苦的擦着桌子,不时的撇过头来望望炕上的自己。
显然这位老父很是舍不得明天中午就要将自己的宝贝儿子送走。
母亲正在灯下纳着鞋底,想要趁着余下的时间多赶几双布鞋,也算是对儿子日后的照料吧。也不知道要过多久才能再见到这个小宝贝,想着想着,刘母心头一酸,险些掉下泪来。
大哥赵峻自小与兄弟赵云的感情就很不错,今儿一见朝夕相处十年之久的兄弟马上就要离去,不禁潸然泪下。坐在炕头上的他不时爱怜的摸摸赵云的脸,说几句交心的话。
高兴虽高兴,可赵云也有不舍,他不是不明白父母的心情,兄长的不舍,可他依然想着外面的花花世界。
他暗暗下决心,此去一定要混出个人样来!将来一定要骑着高头大马,率着万千小弟来接家人和紫云去城里享福,过好日子,再不分开。
不知不觉中赵云睡了过去,在梦里他发现自己很快的就得到了高人的赏识,高人将毕生所学悉数传于他。不久后他融会贯通,登高一呼,万千人臣服……
翌日,清晨。
赵云穿上陈旧的小褂,坐在桌上看着父母、大哥不住的往他的碗里夹菜,一时鼻头微酸,竟有想哭的冲动。
他是个要强的孩子,性格坚定,他认为哭是懦弱的表现,他不想当弱者,所以,即使再大的苦难这个孩子也不曾掉过一滴泪。而现在他却想大哭一场,好好哭一场,很想很想的那种。可当眼泪盘旋在眼眶中将要滑落时,他想起了青云居士说过的话:“好男儿志在四方,好男儿流血不流泪!’
虽然他不知道自己算不算真正意义上的好男儿,但在他心里他就是一个好男儿,因为他坚持不流泪。他常想再大的苦难也有过去的一天,何况现在的分离是为了将来衣锦还乡!
吃过早饭,赵云早早的就来到了紫云家里。这个天真无邪的小姑娘还以为他的子龙哥哥是来找她一块上山采药的呢,满心欢喜的跑到柴房就要拿筐篓。谁知赵云一把按住筐篓,看着她的眼睛郑重的道:“跟我来!”
紫云一愣,还没反应过来,就已经被赵云拉起了手。在赵云的带领下,二人直跑到村东头,常山脚下翠云湖的边上才停了下来。
脸色红扑扑的赵云双手扶在紫云的肩上,气喘吁吁地道:“你还记得第一次我们是在哪里见面的吗?”
“第一次,我们就是在这儿遇见的呀,那时你光着小脚丫踩在水里拿着树杈插鱼呢!”紫云眨着忽闪的大眼看着赵云,她不明白赵云为什么要问这个,也不明白他的眼神为什么这么复杂,像大人的一样复杂,但她知道,她的子龙哥哥一定有事要跟她说,而且是很重要的事。
翠云湖,如其名,碧绿如烟,烟波浩淼,甚是好看。不时有小鱼儿欢笑着跃出水面,搅乱平静无波的湖面,荡起一圈圈的水花颇有生气。
这天,有人在湖边看到了两个小孩子勾勾手许下了诺言,许下了或许连他们自己都不明白的诺言。但他们的眼神是那样的真挚,神情是那么的庄重,似乎若是有丝毫怀疑,那就是一种亵du,一种对纯真灵魂的亵du。
中午的时候村长如约来到了赵家,要带赵云走。家里一行人依依不舍的将他们送到了村口。看着年幼的儿子,赵父反复的叮嘱赵云应该怎样为人处世、遇事决断,千万不要与他人起争执;刘母则是多多叮嘱儿子要吃饱穿暖,注意身体,实在不行就给家里来个信,想办法接他回来。
就在赵云准备转身离去的时候,一个明眉皓齿,相貌甚是喜人的小姑娘向着赵云等人急速奔来,双手紧靠在一起,好像捧着什么。女孩汪汪的大眼中,甚至可以看到萦绕的泪水正随着步履轻轻雀跃。
赵云穿过众人,站在村碑前,望着奔跑的紫云一阵心酸。
当紫云气喘吁吁的跑到赵云身边,把手里的两个粽子捧到赵云眼前时,赵云强忍的泪水还是崩堤,左眼角无声的滑落一丝雨露。
颤着双手,赵云从吸着鼻子的紫云手里接过了那两个粽子。下一刻,赵云伸出双手将这可爱的伊人轻轻搂在怀中,缓缓闭上了双眼,感受着这片刻的温柔,任由紫云的泪水打湿肩头。
赵家几人,一见这场面,本来就黯然伤神的心越发痛起来。而村长墨色的瞳孔中却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狡黠。
良久,赵云松开紫云,伸出右手轻轻拭去她眼角的泪,温柔道:“等我回来!”
紫云抬起头盯着赵云的眼睛,轻轻地抿起了唇,点了点头。
赵云笑了一下,摸了摸紫云秀美的青丝,毅然决然的转过身,迈向大路,脸上挂满不舍。
村长等人一时还反应不过来,不禁愣了几秒。等反应过来时,赵云已经走了数十米之遥了。
“等着我回来娶你!”村长拎着赵云的包裹刚赶上赵云,就见赵云定下脚步回过头来,泪眼婆沙的冲着紫云招手喊道。
闻言,紫云使劲的点了点头,眼中晶莹的泪也因她太过用力而甩了出来……
…………
赵云不知道他这一去平凡的生活就此泯灭,沉浸在幻想中的‘梦’有机会实现,‘一呼万万应’不再是梦幻泡影……
这一走,谁也不知两个孩子互相许下的诺言究竟有多重,它是不是终将随风飘散在岁月的长河中?赵云走了,可留下来的紫云呢?她会有怎样的经历?
云英镇是距离常山最近的一个小城镇,从常山脚边只需徒步走上一下午,傍晚时分能赶到,并坐在镇子里面唯一的客店——‘妙语’里,细细品茗。
‘妙语’的老板是个精瘦汉子,光看他那滴溜溜乱转的双眼就知道他很会做生意,在‘为人处事’一途上颇有心得。
‘妙语’不算大,装潢也算潮流,整洁干净的桌椅地面给人一种舒适的感觉。此时店里坐满了客人,站在柜台后的老板王朗,他那双本不大的眼睛现在快眯成一条缝了。来来往往招呼客人的两个小二也是忙得满头大汗,不亦乐乎。或许此刻他们正在心里盘算着一会儿老板会给自己几个赏钱。王老板虽在钱上斤斤计较,却不是小气的人,给伙计仨瓜俩枣的赏钱他还是舍得的,何况这能让手下人做事更为勤快、麻利。
小镇不是很大,却很热闹,虽是傍晚,来来往往的人却还是不少。渐渐地,一老一少两个疲惫的身影隐约出现在城门口,踏着青石板向着‘妙语’踱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