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脆的声音,引得台下人都抬头望过去。
连岳已经拾起了剑,不理众人的安慰与惋惜,冷冷拨开嘈杂的人群,就要向外走去。
“连岳!”江蓝小跑两步,拽住他。
连岳停住脚步,迎上来人审视的目光,听见她半晌低低说:“这成绩已经很好了……”他听完,一挣袖子,一言不发地走了。
是剑从另一边跑过来,看了又看江蓝,咽下到嘴边的话,撵上小侯爷的身影。
“对不起……”赵停云的话,让毕重宁听的有些迷糊。
林栋咳嗽一声,说咱们是不是提前去比划比划?武鸣那娇贵少爷已经自动被他排除威胁了,只要把毕重宁撂倒,头名荣誉必定姓林。
毕重宁说来来来,拉了林栋就去离此不远的院子。
“我一介布衣,既无荣耀家世又没有万贯家财。小侯爷这样,也不无道理。”
江蓝有种坏脾性,往往心情不好的时候就会有些钻牛角尖。她心里清楚自己这样想不对,但忍不住觉得,赵停云也许不仅仅是温和的人。这句话怎么听都带着那么点玩味,似乎是推卸,但仔细琢磨,又并无不对。这让她的心情更添了阴郁,莫名的不喜欢这样口气的赵停云——那不是她熟识的人,不是印象里淡然无求的大师兄!
握在手里匕首,便有了烫手之感。并不仅仅因为一点血缘,几分关心,与年前突然扣下的一顶重帽。更多的,是她觉得自己与连岳的私人感情,在她恋慕虚荣的小开心中受了伤害。
因为她意识到,与连岳的感情,她远比自己预料的更在意。
赵停云静静的看着江蓝,听见她半天才淡淡地说:“你多心了吧。”
“去松和居看看。”
赵停云看出江蓝对连岳态度的困扰,诚恳地提议。
四周的人渐渐都散了,江蓝看了一眼,点头跟着赵停云向晓剑峰行去。
而此时,松和居里并没有一个人,只有外面寒雀在屋檐下喳喳跳叫。胆大的几只扑棱棱飞到院中最高的树梢上,伸头觑视不远处的另一座园子。
一个时辰前,当所有人都关注于前山的比试时,李巨与伏宁悄悄地摸上了山。根据线报,驾轻就熟地潜入了萧易水的书房。
李巨用薄刀拨开窗户,吸腹钻进去。左右一扫,便看见了自己要找的东西——桌上放着一只镇纸,顶端刻成了小狮。他朝伏宁点了下头,伏宁立即滑到窗边,帮他把风。
左转三圈,再望下轻扳。一阵轻微的咯吱声,博古架上打开了一扇小门,露出窄窄地壁龛。
李巨谨慎上前,看见壁龛内有一只匣子。他轻转匣子,在靠墙的那一面,发现有细丝线紧紧将之扣住了,丝线不知通向了何处。
“果然有门道。”
伏宁听见他说话,压低声音问:“能得手吗?”
李巨没回答,剪断丝线,取出预备的一块玉石,方方正正,四角穿出了洞。
将两者替换好后,李巨轻晃了下匣子,感觉到书页轻微的震动。遂放心对伏宁道:“到手了,走!”
“哪里走!”
随着声音,萧易水脸色阴沉地走了进来。紧盯着李巨手上的东西不放:“你们是什么人,敢问为何来我白鹭山盗取我掌门信物!”
“萧掌门!”李巨扫了伏宁一眼,让他放心。“这恐怕不仅仅是信物这么简单吧。不怕与您实话实说,其实这里面装的是什么东西,我们心中也猜到了七八分。”李巨朝萧易水憨憨笑了一笑:“这次,我们是志在必得。”
“只怕你们进来容易,出去难!”萧易水一侧身体,稳稳扼住了门窗要道。
“论武功,我们甘拜下风,不过——”李巨卖个关子,依然憨笑审视萧易水的神色。
萧易水根本不搭理此人,只欲一剑将之毙命。与死人有什么好说的?
“萧掌门应该还记得十几年前,知行园中……”
萧易水冷嘲的脸色立即大变,声色狠厉:“你说什么!”伸手就拔剑。
李巨堪堪架住萧易水的攻势,伏宁见他不敌,也加入站圈。好在双方都有顾忌,在斗室中腾挪转移,都默契的没有太大响动。李巨侧滑两步看着杀机毕露的萧易水,心想这两句话到底是什么意思?一边提高声音:“外面何人?”
萧易水心中一惊,只顾与房中两人周旋,外面何时来了人他都不知。
李巨见萧易水剑势一滞,立即一拽伏宁:“走!”
等萧易水发现上当时,两人早就撞开窗户,跃上墙头,往地阔人稀的北山跑了。
双拳上的青筋根根暴起,忽听见南边有清亮的声音唤道:“连岳——连岳——”萧易水暗暗皱眉,转身关上大开的窗户,拽出壁龛内的玉石,欲掷在地上,想想颓然收了手,跌坐在椅中。
隔壁说话的人是去找连岳的江蓝,她喊了两声见没有人应答,便对赵停云道:“他不在这里。”
赵停云凝神仔细听了听,四周只有鸟儿振翅欢鸣声。
“看来师弟是没回来!”
再见到连岳时,是第二天冠军争夺战中,整个白鹭山的师长弟子几乎都在。
“连岳,过来!”江蓝钻到他身边,示意他跟着自己出去。
“有什么事吗?”
连绵半月的雨水,令山中溪水全改了道,地势低洼的草地,全变成了湿地沼泽。
江蓝低头看着面前狼籍的景象,转身问连岳道:“你还记得我们在信京说的话么?”
那时,太后刚逝,连岳与连泰等人在人前涕泪交加的悲伤不同,只把自己关在房内。大家也不敢去打扰他,每次都去找江蓝来劝他。
“记得!”
她说每个人都是天上的星星,降落在这个尘世,去寻找自己要守护的人,完成他命定的任务,然后再沿着来时的轨迹,回到从前的地方,长久永恒的凝视自己关注的世界。
“你想说什么?”连岳无力地望着江蓝:“你是想告诉我,你已经找到你要守护的人?”
江蓝楞了一下:“你误解我的意思了……”
“你认为我这样对你,违背了姑母令我们兄妹同心的遗训!”
看见江蓝点头,连岳微微笑了一声:“这么说,我应该替你开心才是!我们永乐县主与铁剑门第一高手情投意合,可喜可贺……”
连岳的声音很低沉,带着一种深沉的悲伤,以至于身边的江蓝都能明显的感受。
“我以为,姑母仙逝,还会有你在身边……”连岳心里空空地,是否人都是这样,到感到失去的时候,才会追悔莫及。少年气盛,总想和师兄们一争高下,如今看见江蓝对大师兄的微笑,才发现,短短几日,失去了什么。
江蓝仍然像以前那样,抬手碰了碰他的脸颊。连岳看见她左腕上莹绿的翠镯,心酸了一酸。
“我没这样说。”江蓝摇摇头:“幸福从来都不在哪里等待着谁,路是靠人走的,我始终这样相信。所以,我不会去等待什么,大师兄也好,别人也罢,对我来说,只是我要选择的人,要走的路。”
江蓝低头又道:“也许你不知道,我从来就没当自己是世家子女看待。我看够了头顶四角天空,富贵对我,没有太大的意义。”
连岳皱眉,江蓝接着又道:“当然,有权势毕竟是好事。我会用它,去守护自己的快乐。如果,我能如臂指使的话。”
“我喜欢大师兄,喜欢他磊落坦然的胸怀,我一直都在经历恩怨倾轧下的怨责与偷生,所以,坦荡自由的心灵就格外令我共鸣。”
连岳渐渐听的明白,心中慢慢轻松起来,与其说她倾心大师兄,倒不如说她被家门种种吓得怕了,下意识趋利避害,选择地位不如自己的人。于是唇上出了笑意。
后面传来轰然叫好声,连岳道:“去看看是我二师兄赢了,还是你们山溪别院拔了头筹。”
两人说笑着并肩走了,仿佛这两日的隔阂从未存在过一般。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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