少了黑暗的掩护,被暴露在充足光线下的树林中,陷阱变得都显而易见起来。四处都是枯叶的树林中,被落叶掩盖的或隐或现的金属闪着寒光,竟然也没有生锈的迹象。按照顾轩所说,这些陷阱是下人们用来防止山上的野兽下来的。但是,不管从数量还是密度来看,都稍显夸张了一点。
倾心的眼中自动将所有有陷阱的地方都用黑暗代替,然后发现,居然只有有限的那么几条路是可以走的。
抱着小狼的倾心走近最近的一个陷阱,见上面落满了枯叶,不细看还发现不了。她皱了皱眉。怀中的小狼动了一动,倾心来不及细想,回头找另外一只小狼。——昨日靠着的那棵树下,一支碧玉簪安静地躺着,正是她用来束发的那支。倾心想了想,走过去捡起来放进怀中。
簌簌地一阵响声,是那只小母狼。背对着倾心,走了几步又回头来看着她,似乎要她跟上它。
倾心本想让小狼回来,走了几步却惊异地发现小狼的路线竟然是巧妙地避开了所有的陷阱,其轻车熟路的程度令人惊异。
这小狼,还真是不一般的聪明。倾心不禁在心里暗叹。快走几步跟上小狼。
树林确实不大,只要能认得路的话很快就能出来。
狼的路线虽然诡异了一些——比如有时需要钻个树洞或者踩过一些低矮的灌木,但是确实很快就到了树林边上。仿佛知道倾心要出来似的,小母狼完美地完成了带路的任务。倾心疾走几步,越过小母狼,才听见身后小母狼低声“呜呜”脚下就一空,然后是眼睁睁地看见她以及周围的满是落叶的土地就这么陷了下去,还没反应过来就这么掉进了一个深坑。
倾心一个没站稳又怕伤了怀中的小狼,便只好稳稳托住小狼管不了自己。
“嗯——”原本以为她对于所有的痛觉都已经麻木了,却没有想到尾椎骨与黄土地相撞的一霎那她还是叫了出来。
她急忙去看小狼——半睁着金色的眼睛,腿上又开始渗血,银灰色漂亮的尾巴也染上了血迹。
她急得哭出来:“对不起对不起,都是我不好……你很疼对不对。我我……”她急急将眼泪抹去,细看这个坑。
站起来才发现,这个坑其实并不很深,倾心估算着只要一跳,就可以够到陷阱的边缘。另一只小母狼就站在旁边居高临下地看着,然后转身走了。
可是如果跳的话,一定会伤到小狼。
她抱着小狼在坑底原地转了个圈。——这坑若是摔下来并不会死,顶多就是个脚崴了,了不起也就是骨折。难道……是想活捉什么?
尽管,倾心已经决定不要再因为好奇而多知道什么了。但是此时——如果这个假设成立的话……
她不能赌,不能干坐着。
正想着,小母狼的身影出现在上方。倾心退后一步,见它似乎正努力把什么弄过来。可是不够高,她看不见。只能看见这只聪明的小狼越来越近的尾巴。
小母狼退无可退的时候,转过身,把什么给顶了下来。
“咚!”地一声,倾心连忙让开。一块老大的石头砸了下来,就落在那边,硬生生将地上给砸出了一个洞。
倾心一愣,不由瞠目结舌。
——这是狼吗?!居然聪明得去搬了一块石头过来!这不是狼,这简直就是一个人啊!!
才两个月大它到底是怎样知道这些的?!
如果它在身边,倾心一定激动得热泪盈眶冲上去拥抱它了!
倾心站上去试了试,踮起脚视线勉强可以和地面持平。按照光线来看,应该是早上六点左右了。她做的第一件事便是踮起脚高高伸出受伤的左手,虽然一瞬间抽痛得让她想要收回手,还是咬着牙轻轻摸了摸小母狼垂在旁边的脑袋。
半个时辰之前,晨曦的第一缕光安静地照进顾轩的卧房。一切都一动不动,包括床上睡着的那个人。金色的长发像波浪一般随意地散在枕头上。他长而浓密的睫毛轻轻动了动,宝石般湛蓝的眼睛带着惺忪。他侧身坐了起来,宽大的领口滑到肩膀,尽是慵懒。像是刚起床的孩子一般眼神中带着迷惘。
眨了眨眼,眯起眼睛笑着伸了个懒腰——好久没有睡得这么好了,似乎……昨夜听见了什么歌声?
他偏着头想了想,然后笑得更加灿烂——想不起来了呢~~~
片刻之后,顾轩微笑着站在山庄高高的阶梯前。
“赵,我要出去半个月,这几日麻烦你好好照顾倾心了~”
“是,公子。”已近中年的赵不苟言笑,是这庄中一切事务的主管。顾轩不在的时候便是他代为照看整个落梅庄。没有一个下人知道他是什么时候开始跟着公子的,应该从一开始就是了吧。
顾轩还没走多远,一个小丫头大呼小叫地跑过来。走出几步的顾轩听见只是侧了侧头,然后接着自己的方向——赵能够处理。他笑着这样想,还沉浸在莫名其妙的好心情中。
倾心用怀中的玉簪在这个坑的墙上抠出几个坑坑洼洼出来,过于光滑的壁没有施力点是一点很麻烦的事。好在她捡起了玉簪,要不这会儿就只能用手了……
她看了看,又试了试。能够出去,她跳回坑里。然后转身轻轻抱起地上的小狼。——好了,我们上。
只能用一只手的倾心除了自己还要注意不会磕到受伤的小狼,她要先将它抱到上面,然后她自己才可以出去。而她还有一只一用力就疼得咬牙切齿的手腕。“吃力”两个字根本不足以形容她的状况。她不知道到底是哪里来的力量,一个晚上没有休息加上受伤的左腕还能冷静地思考。简直如野兽一般了。
不能多想。她先站在石头上,然后左手托着怀中的小狼,右手攀上陷阱的边缘。紧紧扣住。苍白的指节,指甲缝中还有血丝。不知道是她的,还是狼的。
她弓着身体,脚蹬住土壁,壁上滑下一块一块的泥块。身体和土壁之间空出了一定的空间所以小狼不会撞到土坯。
一点一点抬升,她右手手臂由于用力过度而发抖,左腕上原本嫩绿的发带也由于出血过多而变了颜色,此时不断蹭在土坯上甚至可以看见土坯也染上了暗红。她像是没有痛觉一般,一点一点抬升自己。
头,过了地面。
然后是眼睛。
光线已经很足,她面朝着东方,明亮的光线刺进了她的眼睛。她别过头。
就在此时,她感觉脚下一滑——然后右手没有扣住地面,她眼睁睁地看着苍白的手指从陷阱边缘以慢镜头滑下,带下了一些土块也正以出其的缓慢朝着自己的脸而来。小母狼紧张地绕了过来。
不要——这样摔回去会伤到小狼的——
一瞬间,倾心下落的手臂被一只手及时地抓住,她眼角的泪不知所措地停在那里。背着光她不知道那是谁。只知道刹那间所有的痛觉都恢复了,她疼得晕了过去却还稳稳抱着怀里的小狼。
那只手轻而易举地像提小鸡一样将倾心提了出来。狼狈的样子结实地将他吓得后退了一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