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阳抬眸，闪电地扫了一眼靠在门边的楚骁，瞪大的眼睛表示着她的难以置信和疑惑。而在她眼中，楚骁只是抱臂微笑着看着她上药。
不会是疼痛过度出现幻觉了……
额前滴下一滴汗——吓死她了。苑阳重新低下头，小心翼翼地往脚踝上涂抹白色膏状的物质，一边分心地和楚骁说话。
“楚骁，你要是知道我刚刚出现了什么幻觉一定……”然而楚骁却始终安静得怪异，那笑容即使低头看不到，也让苑阳浑身不自在。突然意识到那不是幻觉，苑阳认真地收起药膏，用红绸堵上，放到一边，深呼吸，然后抬头直视楚骁，“你不要告诉我你刚刚真的有说那句话……”
“哪一句？”楚骁勾起左边的嘴角，明知故问道，“你是说‘我们成亲吧’，那句？哦，我的确有说。”
绝对被耍了……不是幻觉的话，绝对就是耍我的……
苑阳叹口气：“喂，你能不能不要把成亲这种事说得好像吃饭喝茶一样简单啊……”暂时忘记了楚骁要成亲的对象其实是她自己，苑阳对于楚骁的态度很不满。坐在床上用手臂环抱着蜷起的双腿，下巴搁在膝盖上，“那是一生的承诺啊。”
“嗯。那么——”楚骁收起笑，走到苑阳面前，这让苑阳不得不仰起头看他，“我说，我们，成亲。”眼神认真严肃，是看不到底的黑暗。特意加重了“我们”两个字，像是强调一般。
那深不见底的眼眸让微怔的苑阳本能地想要拒绝，她从来喜欢的都是明亮温暖的事，或者人。
被楚骁这样的表情惊讶了，苑阳微微一怔——他莫不是认真的？随后变换表情一般拉开笑容：“呵呵，你开什么玩笑！说得跟真的一样，只是抱了一下我又没有要你负责~”不着痕迹地将屁股往后挪了一挪，从楚骁的影子里退出来。——是认真的才怪呢。
仰视的角度因此变得小了许多，苑阳见楚骁的表情没有变化，像是他根本没有听见她说的那句话一样。
瞪着我做什么……苑阳心里暗自想到。
楚骁见苑阳完全不相信他的那张脸，单手扶床沿，坐下。——怎么有一种“想要长谈”的感觉……苑阳皱起眉。
“那，苑阳怎样想？我们何时成亲？”
“‘何时’？”苑阳呵呵一笑，无所谓道，“嗯，不如就明日吧，嗯嗯。”
这次是被苑阳惊讶到了，不过看她一副不认真的样子，楚骁倒也乐意陪她玩：“明日有些仓促了，不过，没有太傅府做不到的事。那么，就明晚了？”
几乎是要哭出来一般，苑阳连忙拉住楚骁的袖子不让他站起来：“楚骁……嗯……公子，我开玩笑的……”亮汪汪的眼神像小鹿一样无辜。
“我不是开玩笑的，所以，”楚骁用修长的食指勾起苑阳肩上的一缕头发，“请苑阳姑娘也不要开玩笑。”
“我……”苑阳一时语塞。看着楚骁，苑阳深呼吸，“好，你要听我认真地回答是不是？”
楚骁挑眉。
皇宫内。
“这茶叶真是不错呢。”顾轩眯起眼睛，将茶杯提到眼前。——秦溯洵的身边果然是安静之地。（顾轩的温柔决定了他不会直接拒绝人，一个晚上微笑着礼貌推脱那些郡主的约会已经让他有些烦躁。若不静一会儿他担心自己会做出什么事来。）
秦溯洵没有搭话。注意到了顾轩享受地喝茶，他就知道对方坐到自己身边的目的是图个安静而已。秦溯洵瞥一眼，这顾轩脸上的笑分明就和楚骁不耐烦时一模一样，只是更加完美而让人无法轻易分辨而已。若不是对这样的笑容太过熟悉，就连他也要被骗过去了——如此看来，顾轩也不是那么乐在其中嘛。那么，他到这个聚会是什么目的？
“听闻，楚骁公子与殿下是挚友。”
秦溯洵侧过头——看起来，除了清静，坐到自己身边还有其他原因。
“我有一些事，想要请教殿下。”
秦溯洵不作回答。
“不知殿下知不知道，楚骁公子最近在琼瑶阁定制了一块玉。”顾轩看一眼秦溯洵，对方的脸上没有表情变化，他笑着继续，“那玉的图案真是特殊漂亮，殿下是否见过呢？”顾轩从袖中取出一张纸，递给秦溯洵。
“虽然只是一半，但还是可以看出来是很精致的，鸟，呢。”故意加重了“鸟”这个字，秦溯洵可以感觉到顾轩的话里含笑。——他似乎很确定秦溯洵不知道这块玉，不知道这件事。
秦溯洵的眉头闪电地一皱。转头看着顾轩，从来不笑的秦溯洵嘴角轻轻一勾。
食指和中指夹着那张纸，靠近灯笼顶端，往里面一伸，再拿出来是可以看见火焰从下部开始将那张纸吞噬，火舌要舔到秦溯洵手指的一瞬间，他的指尖一松，那一抹火焰就掉在地上很快渐渐偃息，随即化为灰烬。
秦溯洵看着顾轩，沉默不语。
顾轩笑笑，站起来：“也将要结束了吧，嗯，好像喝了太多茶腹中有些不适，我去同陛下说一声，就先回去了。殿下慢用。”刚走几步，顾轩回头，“不管怎样，太多茶对身体不好，尤其是这种——苦涩的茶。”
“多谢关心。”这是秦溯洵这个冬至的晚上，对顾轩说的第二句话，“你其实并没有想要从我这里知道什么吧？”
隔了几步的距离，顾轩笑了。
“多谢提醒，本王了解自己的好友。”
顾轩淡淡地说：“是么。”
“你又是什么目的，来告诉本王这件事。”秦溯洵不客气地反诘，一个只说了几句话的“陌生人”在对自己多年的好友作令人恼怒的揣测。更加令人生气的是，这个陌生人对于楚骁所做的事，似乎比他还了解。
顾轩环顾一眼四周：“在这些人里面，我最喜欢殿下你。最亲近的人，最容易伤害你。我只是尽量帮忙而已。”顾轩耸耸肩，“当然，也为了让事情更加有趣。”不再是谦和有礼的词句。——每个人，都有另外一面。
没等秦溯洵回答，顾轩便走了。
秦溯洵看着地上那一滩黑色的灰烬。脑海里浮现的是那张纸上的图案。
半只凤凰，每一片翎羽都玲珑精致。半圆形的玉。在他没有感觉到的时候，已经皱起眉，秦溯洵抿着双唇。
楚骁，想做什么。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