睡到天将要擦黑时,王阵醒了,是饿醒的。来到清凉门十几天,王阵才吃了不到五碗饭。前几日在后山修炼,从来没有饿的感觉,今日这一饿,只觉得天旋地转,浑身乏力。
王阵强撑着打开房门,门口竟然空空如也。按照王阵所想,此时饭菜应该摆在门口才对。但是,确实什么都没有。怎么办?王阵想了想,自己和谁都不熟,只有去找白修。
他晃晃悠悠走到窥仙楼,发现窥仙楼一个人也没有,白修不在,管礼也不知去哪了。王阵只好又回到自己的房中。歇了一会,他想起了白修给他的玉简,拿出来犹豫了一下,实在抵挡不住饥饿的折磨,终于狠狠心捏碎了。
不过片刻功夫,白修打开房门走了进来,见王阵安然无恙坐在屋内,白修问:“有什么大事,要捏碎玉简?”王阵见白修稍有怒意,小声道:“我……我饿了。”
白修大为诧异:“饿了?”
王阵道:“我已经十多天没吃东西了。”
白修道:“五谷在肠内积结成粪,产生秽气,会影响灵气的吸收。寻常弟子五日内便可辟谷,每月仅食二三餐即可。你已打坐十余天,居然还会饿?”说完白修嘴唇翕动,不知向何处传音。不一时,便有蓝衫弟子送饭过来。
王阵也不管其他,拿过餐盘大吃特吃起来。
白修似是想到一事,脸色一变,便伸手摸了摸王阵的经脉。然后叹了口气道:“你居然真是‘漏子’”
王阵也不管他,只顾先填饱肚子,如风卷残云一般将饭菜一扫而空。抚抚肚皮,似是撑得十分难受。然后躺在床上道:“管师叔已和我说了。”
白修沉吟道:“漏子……唉!罢了罢了,你且不要管他,我教人天天给你送饭便是。”
此时再见王阵,竟已睡着了。
当夜,窥仙楼内,管礼与白修对面相坐。
白修几次要说话又欲言又止的样子。
管礼笑道:“白师兄,可是为那漏子不成?”
白修点点头:“正是。”
管礼道:“既是漏子,修仙也是无望。按照本门的规矩,只能传他“嫁衣决”,让他助其他资质好的弟子修仙。”
白修神色有些黯然,心知若修了这“嫁衣决”,王阵只能为他人作嫁衣裳,只能做一个传递灵气的器具了。但心虽有不忍,却只能如此。似这样的修仙门派,都是有进无出的,王阵即使再不济,也不会被赶下山。
白修想了想道:“那嫁衣决倒是易学,可你看哪位弟子可受此福分?”
管礼想了想道:“我窥仙宗弟子虽等级低下,但却是其他九宗之根本。近年来灵气浓郁远超以往,自窥仙宗走出的炼气五层弟子每年都在增多。依我看来,可从炼气四层弟子中挑选资质最好的三人,让王阵轮流为这三人传输灵气,你看如何?”
白修道:“也只得如此了。”
管礼道:“还有一事,既然学了‘嫁衣决’,就不要再食五谷,明日起让那王阵服辟谷丹吧。免得灵地沾了秽气。”
白修叹了一口气道:“说到底还是灵根害人啊。这王阵若是灵根好些,也值得我请结丹期的师叔出手,为他改造经脉。”
管礼道:“天意如此,白师兄也不必挂怀了。”
说来奇怪,王阵这一觉睡得格外踏实,直睡到日上三竿。起来无事,吃过早饭便在房中写字。实际上他心中却是彷徨,不知自己脚下的路该如何去走。自从到了这清凉门中,自己觉得处处受限,极不自在。仿佛每一步路都是别人安排好的,有一种傀儡的感觉。今日不用再打坐去,王阵竟有了阔别已久的自由感。不过他隐隐感觉到,这种感觉不会太久的。
中午时分,李换来到了王阵的房间,嘴角带着一丝笑意。王阵十几日不见李换,倒是有些想念,便问道:“小刀——”李换立马变了脸:“还叫我小刀?”王阵急忙改口:“李换,你那炼气练的怎么样了?”
李换面带得意之色,道:“也没怎样,不过才炼气二层而已。”王阵有些惊讶,想想自己的情况,沮丧道:“我恐怕是不行了,师叔说我是漏子。”
李换嘿嘿一笑,道:“我已听赵师兄说了,所以特地来看看你。”王阵心里一暖,道:“小——李换,既然我不能修仙,那我明日便回家去了,你在这里好好修炼吧。”
李换阴阳怪气道:“回家?这清凉山是只能进不能出的。再说,漏子怕什么?你和白师叔说一声,去厨房做饭,漏子能派上用场的。”
王阵没料到李换说话竟如此刻薄,一阵气结。李换又道:“不过你放心,将来我当了神仙,一定会给你爹送去一粒仙丹的。”说完不容李换答话,转身就走,到了门口转身笑道,“治好他的眼睛,哈哈!”
王阵听李换辱及自己的父亲,实在忍无可忍,扑上去便给了李换一拳。李换也不含糊,也还击了几下,二人便在这屋门口纠缠了起来。李换虽已是炼气二层,但对灵气的运用还丝毫未学,他二人还只是孩童打架,边打边喊骂。
不知何时,白修在楼中一闪出现,手一挥,二人便觉一股巨力传来,顿时分开。王阵一双眼睛似要瞪出火一样看着李换,李换却仍是一副得意模样。
白修沉着脸对李换道:“你白天不去修炼,回来作甚?”李换哭丧着脸,仿佛受了多大委屈似的道:“师叔,我听说王阵不能修炼,便想回来安慰安慰他,没想到他像发了疯似的打我。”白修半信半疑看看王阵,王阵却抿着嘴唇,一言不发。
白修对李换道:“你先去后山吧。”李换一溜烟似地跑了。
白修叫王阵进屋坐下,他知道王阵此时心情极差,对这与他灵根相同的孩子,白修动了几分恻隐之心,但却无能为力。他软语安抚了王阵几句,见王阵脸色渐缓,才对王阵说道:“你也知道了,你的体质不适合修仙。为此,我昨夜与管礼师兄商讨了一番,决定传你另一种功法,叫做‘嫁衣决’。”
王阵一听,有些摸不着头脑,不适合修仙为何还要传我功法。
于是白修将这“嫁衣决”的作用与王阵解释了一番。
王阵听完面无表情,白修也不知道王阵心中在想什么。
于是劝慰道:“你莫小看这嫁衣决,这也不是寻常弟子能练的。你若修炼这嫁衣决,门派每年都会赐给你灵丹妙药,让你寿命远超常人,甚至比有的仙人还长。”
“平心而论,你的资质与我相仿,即使如我般修到筑基中期,寿元也不过200岁左右。而你,现在有了嫁衣决,便是我窥仙宗的难得之才,凭借着门派的延寿之药,你能活上个三四百岁也不稀奇。”
见王阵还没有反应,白修又道:“进了这清凉门,便没有人能离开过,我和管礼师兄考虑再三,斟酌之后发现,修炼嫁衣决对你来说是最好的选择了。”
王阵终于说话了:“既然如此,一切全凭白师叔安排。”
王阵心里自然不愿学这嫁衣决,自己不能修仙也倒罢了,每天打坐看着身边的人成仙,心里怎能平衡。如果可以选择的话,王阵现在最想的就是回家去陪爹爹王斧头砍柴……但是既然离不开这清凉门,只有暂且答应下来了。毕竟这里是清凉门的地盘,一个十一岁的孩童还能怎么做?
看王阵答应下来,白修松了一口气,于是便将这嫁衣决传与王阵。说是“嫁衣决”,其实非常简单,就是引导灵气之术。将吸入体内的灵气引导到手心,然后抵在另一人的后背,便可将灵气传给他人了。
不到一刻钟,王阵便熟练掌握了这“嫁衣决”,白修拍拍王阵的肩膀,又抚慰了几句,便出去了。王阵对白修的印象还不错,说话语气和蔼,没有盛气凌人的样子。最重要的是,看起来白修对自己还算关心,可能是因为灵根相似有了同病相怜的感觉吧。
第二日一早,白修又过来找王阵。这次他给了王阵一个小瓷瓶,里面装有十粒辟谷丹。白修告诉王阵饿的时候服一粒即可,十粒至少也能用一个月。没有了的话尽管开口再要。然后白修领着王阵又来到后山,没理会蓝衣弟子的行礼,直接来到岩壁。
白修握着王阵的手道:“抓紧了!”然后腾空而起,一跃到了第四层的一个石洞中。王阵抬头一看,这个石洞的编号是“己一一九”。走近石洞,王阵发现这个石洞比他原来打坐的“癸一零七”稍大一些。石洞中间的石板上坐着一人,这人自己竟然认识。乃是自己第一日在楼梯口聊天的赵侃。难道赵侃就是自己施展“嫁衣决”的对象?没想到二人会在此处想见,王阵颇为尴尬。
人家一步一个脚印的修仙,即使进境再慢,至少还是有希望的,而自己还未开始便直接被判处了死刑,这种感觉放在谁身上都不会很爽。
白修给二人介绍了一下,然后便教王阵坐在赵侃背后,开始施展那“嫁衣决”。王阵坐在石板上,开始吐纳,不一会,气流涌动的感觉又出现了。他将这灵气引导到掌心,抵在赵侃背后的经脉上,依照白修所教的方法轻吐灵气。
这时,奇怪的事出现了,那灵气只在王阵掌心徘徊,怎么也无法离开身体,王阵感觉好似有一层坚固的障碍横亘在自己的掌心。
前面坐着的赵侃感觉半天没有动静,不由皱起了眉头。过了一会,白修也发现了异状,便问赵侃:“怎么回事?”
赵侃道:“只是半点灵气也没有。”
白修让赵侃走开,自己将手掌抵在王阵的手掌上,他能感觉到,灵气已经流动到了王阵的掌心,但却无法传递出去。
“真是奇怪?”白修发现在王阵身上的异状越来越多,往常修炼“嫁衣决”的弟子从未有过失败的例子。若说王阵藏私也不太可能,这个仅仅十一岁的孩子即使有心机,也没有能力在自己面前蒙混过关。
无奈之下,白修只好带王阵回到窥仙楼,并给管礼传音让他赶紧回来。
管礼在王阵身上查看了好一阵子,也没有看出什么端倪,便传音给结丹中期的一位师叔。
这位师叔摸遍了王阵身上的经脉,缓缓道:“这‘嫁衣决’乃是最普通的传递灵气的方法,任何人都可以做到。这弟子的灵气无法吐出,想必是他本身便是绝脉。经脉看似正常,其实在体内无法形成循环,所以导致灵气不能运转自如。这样的经脉既无法修仙,也无法为别人传送灵气。好在他资质普通,也不算什么损失。”然后便飘飘然而去了。
管礼与白修一听,若是如此,这王阵岂不是一点用处也没有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