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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43章 群雄逐鹿(下)

“凌霄那边,我会做工作。”回过头来,宇文霸天认真地说:“恭喜了,统领大人。”

今西惊喜莫名。一直以来,监察厅的高层有个不成文的认识,即宇文霸天是监察厅无可置疑的首脑和核心,而第二人的位置,一直隐隐为凌霄所占据。很多时候,当宇文霸天不在的时候,碰到不能决断的大事,大伙都去请凌霄决断。凌霄不单是宇文霸天的卫队长,他还是宇文霸天的副手,宇文霸天的替身甚至是宇文霸天的接班人。

现在,这个一直以来被众人默认的潜次序即将被打乱。想到自己即将取代凌霄成为宇文霸天之下的第二人,尤其是监察厅即将取得天下大权的时候,这个位置的含金量就更为沉重了,跟统领处的总统领实质并无区别。

今西心潮激荡。他沉声道:“微臣才能驽钝,德薄才微,出身卑薄,岂敢自诩英才。承蒙殿下不弃,破格以重任委之,微臣唯有鞠躬尽瘁,誓死回报阁下!”

宇文霸天一愣,随后,他笑了。

“今西,到了更高的位置,你要有全局的想法。凭马刀我们夺取了政权,但不可能靠着马刀统治天下。国政和民生,这是我们从没涉足的新领域,你有什么人才,可以向我推荐。”

“殿下突然问起这个,倒真把微臣难住了。下官的属下都是情报官或者军官,要民政方面的人才,一时倒还找不出。想来想去,微臣也只想到了一个,但不知该不该向殿下您推荐。”

“不知该不该推荐?”宇文霸天笑笑:“该不会是原幕僚统领哥珊吧、”

“殿下明见。哥珊被擒时既没有反抗,也没有自尽,而是选择了投降。微臣斗胆揣测,紫川家气数已尽了,殿下的崛起势不可挡,哥珊也想顺应潮流,投靠殿下。只要殿下折节亲往招揽,我想,她定肯投诚。毕竟,贪图富贵和权势,这也是人之常情。”

宇文霸天摇头,比起今西来,他对哥珊地了解更深,他亲眼见到了她在统领处会议上将上官云天顶撞得火冒三丈,最终被押入大牢。这样的人物,绝非贪生怕死之辈。

“贪生怕死……哥珊倒还不至于如此。不过,她的想法,不是我能揣测的。将来局势大定,上官家的作孽被一扫而清后,倒是可以放她出来效劳。但现在——这样的人物,我还用不起啊!”

“殿下思虑周密,还有不及。但微臣斗胆,向殿下提议,哥珊用不用,无关大局。但有一人,殿下务必请一定要笼络住他。只要他站我们这边,大局就等于平定了。”

“谁?”

“北方统领司马得乐大人。”

“得乐?他在北方拥兵数十万,确实很有实力……但北方距离我们都城太远了,而且得乐的主力还深在黄河侧防守魔族的百万大军,,自顾不暇,根本没有时间顾及我们这里……”

“殿下,帝国诸侯虽多,无论明辉也好,文河也好,不过碌碌之非,唯唯诺诺,真正能对我们构成威胁地,唯有得乐大人!骁勇善战,坚毅勇悍,所有这些词语都不足以形容他了,他……”

今西皱起了眉头,努力寻找一个合适的词汇:“他可能对帝国忠诚无比!”

宇文霸天瞪大眼睛望着今西,过了好一阵,他大笑起来:“你说什么啊,得乐对帝国忠诚?”

“殿下,得乐统领割据河山万里,麾下子民数以千万,强兵百万。如此实力,他早就可以自立为王,,自从上任帝皇开始他们就属于半独立性的自立,实际上谁都知道司马家族是被帝国推出去抵挡魔族的挡箭牌,但他们家族却依然自认是家族的属臣,依然愿意听从家族的调遣——除了忠诚以外,还有什么原因可以解释呢?”

今西诚恳地望着宇文霸天:“大人,您与北方统领有着多年的交情,这个方面,还要拜托您了。北方统领是个重情谊的人,只要大人您动之以情,他应该不会与我们为难,这也是为了我们这个团体的存亡。”

宇文霸天慢慢地闭上了眼睛,他身子倚在了车子地靠背上,好久都没有说话,脸上毫无表情。一瞬间,逼人地锋锐扑面而来,今西屏住了呼吸,扬眉剑出鞘,平时用微笑和话语掩盖了,但在沉默不语的时候,俊美男子的气质表现得锋芒毕露。

沉默中,只有单调的马车声辘轳的声响在车厢里回荡,今西窘得额头上都冒出了冷汗。过了好久,宇文霸天才说:“今西,在这里下车吧。”他在车厢壁上敲了几下,马车停了下来。

今西额上冒出了冷汗:“是,下官这就告退了。大人,下官今天冒昧了,说错了很多话,还请大人您不要见怪……”

“你没有说错。”宇文霸天的眼睛依然没有睁开。

“是,下官告辞了。”

今西逃也似的从马车上跳下来,马车很快又开始了。站在路边,看着马车卷起漫天的雪花,他抹着满头地冷汗摸不着头脑:“这是怎么回事了呢?明明说得好好的,大人怎么就突然生气了?”

他没有看到接下来的一幕,否则他更会吃惊得合不上嘴。在他下车以后,宇文霸天缓缓睁开了眼,伴随着睁开的眼睛,强忍了很久的泪水缓缓盈出了眼眶。

“动之以情……”望着窗外白雪纷飞地帝都街区,俊美的男子自嘲地微笑道,泪水顺着他柔和俊美地脸颊慢慢地滚落。

在后人的认识里,监察厅只是个普通地军事组织,这是个很大的误解。事实上,自从上官云天时代起,因为频繁的对外战争需要,监察厅已经缓慢地、不引人注意地长成了一个庞大的怪物,它具备了情报搜集、行政监督、司法审判等多种职能。这个庞然大物的头脑在帝都,但它的触角却遍布家族信封的每一个角落。

在宇文霸天的指示下,律政司常常对地方上的黑帮一些“不大出格”的犯罪视而不见甚至进行庇护,取得的回报是国内大多数黑帮的俯首听命。这样的好处是很大的,黑帮往往能比各地治部少更高效地获取情报,通过他们,监察厅有了一张遍布全国大街小巷的巨网。而且,黑帮往往能处理一些官方人员不便出面的任务——比方说,零一年年初搜捕上官诗雨就是一件这样的任务。

按照官方的说法,新任帝王上官诗雨殿下正在帝都中央大街殚精竭虑地处理着国家大事,为国事操碎了心。这种情况下,发布对女皇上官诗雨的通缉令,那是不可想象的。

幸好,搜捕行动的总指挥卢真红衣旗本找到了一个变通的办法,他向各省执法机关命令说,有一伙诈骗分子冒充上官诗雨殿下到处流窜,不但骗取钱财,还妖言惑众,对帝国的威信造成了极大的损坏。

和通缉令一同抵达各省的是上官诗雨、李清等重要人物的画像。各省官员不敢怠慢,迅速行动。各省民众感觉到了,气氛莫名地紧张起来,在城门、干道、桥梁等要害位置,宪兵日夜在盘查。尤其是对有着帝都口音的路人,他们检查得特别严厉,特别是对年青女性,稍有怀疑就被扣下来。

经营宾馆、酒店、旅舍、饭馆的商家也感到莫名其妙,这些天里,治部少检查得特别频繁,每天都要检查三四次。而且平常的检查都是看看旅客登记本就走了,但现在不行了,每次检查都要打开了房间一个个核对人数,打量脸孔。尤其对帝都过来的人,治部少检查得更是特别利害,不但要盘查证件,还要一个个问话,稍有不对就被扣回去,弄得商人们叫苦连天。而且盘查不但限于平常的旅舍和酒店,即使那些高档的宾馆也没能例外——有区别的话,那就是盘查得更厉害了!

而城里的居民们也感觉很不对劲,大白天的,那些地痞流氓就满街地乱串,看到有面生的外乡人就围上去惹事。如果谁家里留住了外地人,那更是不得了,地痞三天两头来打听,是哪来的人啊?往哪去啊?干什么的啊?跟主人是什么关系啊?什么时候认识地啊……

虽然没办法说出个事情缘由来,但老百姓都具有敏锐的政治嗅觉,他们能无师自通地从最细微的枝节推测出国家大事来。结合这段时间震撼人心的大事接连不断地传来,摄政王的突然逝世和萧风等重将的死,惬意谣言四起。

人们都直觉地感到:要变天了!

街边巷尾,熟识的人见面总会打个眼神,悄声地交流得到的小道消息:

“听说,这是为了搜捕流窜七省的汪洋大盗……”

“你傻了!什么样的汪洋大盗要抓得这么鬼鬼祟祟地?我有个侄子在治部少做事的,告诉你内部消息,他们在搜捕罗明海的残党!他们以前都是当过高官的呢。听说,最近凡是操帝都口音的都被查了……”

“你才搞错了!才不是罗明海的残党,罗明海根本就没死!他带着十万大军准备反攻帝都呢!这下,仗有得打了!可惜,大将军又去世了……”

“嘿,你们可都弄错了!萧风大将军还活着呢!前天我在道上就看到了他,他骑着高头大马,领着一彪兵马,友赳赳气昂昂地就打那走过,说要领兵进京平乱!家族里面,现在有小人,萧风大将军故意装死,等他们一个个跳了出来,嘿!大将军这就去收拾他们了!”

“啊?家族有小人?那是谁啊?”

“嘿,这里人多,不方便跟你说……来来来,到我家去慢慢喝茶聊去!”

谣言一天比一天多,渐渐地,有一种说法压倒了其他的流言,尘嚣直上:“诗雨殿下自接任以来,从来没有接见过大臣,也没有在公开场合露过面,甚至连接任大典和新年庆典都没参加,这非常反常!很有可能,诗雨殿下早已丧生于帝都动乱中了!

总监察长操纵傀儡,欺瞒天下,目的是为了擅权专横,把持帝国!”

到最后,流言更甚一步,直指要害:“我们都被欺骗了!真正地叛贼不是罗明海,而是宇文霸天!他谋害了摄政王、诗雨殿下、总统领和军务处长等大人,然后嫁祸于总统领大人,最后窃取了国家!”

应该说,这个谣言造得很有水平,已经接近了真相。卢真红衣旗本在听到时,竟吓得失手摔掉了手中地茶杯,半天说不出话来。

而监察厅的反应也是相当的快。

“这不是一般的谣言!”监察摄政王义正严辞地说。众将齐点头,心想这当然不是一般的谣言,这根本就是事实。

“家族遭遇大祸,内外之敌已经勾结,捏造无耻谰言,诋毁殿下,中伤大臣,目的是破坏我家族万众一心地团结,毁灭我家族强大的根基!此等狼子野心,岂能让他们得逞!”宇文霸天愤怒地拍桌子:“严加打击,绝不姑息!”

宇文霸天生气了,后果很严重。各地监察厅和军法处闻风而动,但是来自帝都的指示很含糊,宇文霸天当然不会傻到对谣言进行一番详尽的描述,他只是很含糊的指示:“清肃那些对家族怀有不满情绪,散布谣言、恶毒攻击家族的破坏分子!”为防止地方监察厅不够重视,他还特意强调:“此项任务的完成情况与年终评定和奖金挂钩。”

历史上被称为一月风暴的肃清行动开始了。为了在宇文霸天面前表现自己地能干和勤勉,各地监察厅首脑相互比赛,象赶狼一般驱赶着部下:“出去干活吧!加油干,努力干!”

为完成任务,黑色马车满街乱窜,宪兵们乱抓一通,吼叫得喉咙嘶哑,精疲力竭。在各地的监狱里,被抓回来地人塞满了监狱。有些人是因为物价上涨发了牢骚,有人是因为拿着有宇文霸天头像的报纸装了腊肉,有人是因为跟某个宪兵军官口角过……但更多地人表现出来的却是莫名其妙。他们被抓进来,很多时候只是因为他住在被抓人的隔壁,或者只是路过监察厅问个路,或者只是来监察厅报个案——但执行逮捕的宪兵已经被逼得狗急跳墙,管你什么人,先抓进来完成任务再说!

逮捕是第一步,审讯是第二步。这时候,那些老练的、有经验的审讯监察官开始显示他们的价值所在了。他们疲惫地、揉着几天没睡觉的通红眼睛,有气无力地说:“老实交代,你是为什么到这来的?”——帮帮忙,你就自己帮我们安排个罪名吧!

大部分人都会回答说自己不知道,自己糊里糊涂就到了这里来,他自己这辈子连红灯都没闯过,这准是场误会。他们满怀信心,以为很快就能解释清楚,然后就能重获自由了——但可惜,他们不明白监察厅的铁律:只有抓错的,从没有放错的。

“你是干什么工作的?”

“我是矿产勘探员……”

“你把所有的地下矿产都勘探出来了吗?”

“这个,当然还没有……”

“啊哈!就是你了!你这个破坏分子,你故意隐瞒地下的矿产,让帝国遭受损失!”刚才还疲惫得象摊软泥似的监察官一下子跳了起来,生龙活虎地吼道:“没说的,抓得就是你!这条毒蛇,差点让你蒙骗过去了!要知道,破坏分子是绝对逃脱不掉监察厅惩罚的!”

在宇文霸天时期,监察官的业务能力得到了最充分的锻炼,水准之高是其他任何时代的同行望尘莫及的。动用暴力手段来取得口供的现象不是没有——依靠这种法子,能取得任何笔录。但是高水平的监察官都不会乐意这样干。在他们年来,审讯是一项艺术,而暴力刑讯就象玩游戏作弊一般,亵du了这项艺术,也丧失了乐趣。

他们更喜欢的是对供词进行某种程度的加工和推导,例如:犯人供认:“我在地下室有一把生锈的柴刀……”在有经验的审判官的笔下,他会自动翻译成:“我有一个地下武器库”。“屋顶上装新颖的避雷针”,那自然是“与外国特务接头的标识”。

根据统计,在一月风暴行动中,各地监察厅都取得了良好的成绩,各省逮捕的破坏分子和散布谣言分子数以万计,塞满了监狱和牢记。一时间,风声鹤唳,人人自危。在形势最紧张的那段日子里,人们在道上都不敢说话,只敢用眼神来打招呼。

“大人!”窗外有人喊道:“请出来,有点情况。”

卢真红衣旗本精神一振,昏昏欲睡的眼睛就明亮起来了。他梳理了下凌乱地头发,从马车箱的搁椅上拿起自己的军官盖帽,系上了风雪斗篷,整理下衣裳,打开了车门。

顿时,一股寒利而清新的冷风吹进来,刮得他浑身打了个寒战。顿时也清醒不少。他跳下了马车,只觉得严守彻骨,白雪皑皑的东方天际已经出现一片绯红了。

不知不觉,又是一夜过去了。

两名军法官和一队士兵站在车旁边,看到卢真下来,他们齐齐敬礼。

在士兵们的眼中,卢真看出了嫉妒和愤慨,他知道这些又冷又饿,在严寒的雪地里搜了一整夜的小伙子们在想什么:这个穿着裘皮大衣躲在有真皮座垫和火炉的马车里的大官,真是好命啊!

好命!卢真嘴角抽动着,笑容象哭。若可能,他宁愿和这些士兵换个位置,宁愿冒着零下十度地低温,挪动着僵硬的双脚在雪地象狗一般爬行着,哪怕身体冻得跟木头桩一般他也愿了。自打接受了追捕上官诗雨的任务,宇文霸天不断地督促:“生要见人,死要见尸!快快快!”一会是鼓励:“卢真,吾等之生死存亡,全系于你手上了!功成之日,吾不惜统领之酬!”一会又是恐吓:“军令状已立,若不能建功,三尺军法正为你设!”一会是天堂,一会又是地狱,卢真苦不堪言。短短几天,他的头发都白了一半了,每天晚上他都在辗转反侧,脑子里想的只有一个念头:上官诗雨,她到底去了哪里?

“大人。”军法官对卢真马马虎虎地行了个礼,领着他走到道边的一棵枯树下:“大人,我们发现了这个。”

树下已经被挖了个洞出来,两条狼犬对着那洞狂吠着。军法官在洞里掏弄了下,弄出了几件衣服来,他把衣服摊在手上,展示给卢真,后者眼前一亮:这是一件深蓝色的军官制服,被泥土弄得污黑肮脏的肩膀上,有金星地肩章。军法官把衣服再抖了一番,抖掉了衣服上沾地泥土,让卢真可以看得更清楚点。

“大人,这身制服是小号的,可以确定,是一号人物自己穿的。”军法官被冻得通红的鼻子抽动着,眼眶发黑,脸上的皮肤被冻得僵裂。他抽动着鼻子:“除此以外,我们还发现了和它一起被埋起来的几件军服。”他压低了声音:“制服里有士兵地,也有红衣旗本军官的。可以确定,二号人物和一号人物在一起。”

刚刚睡醒,卢真的脑筋还有点模糊,一下没反应过来,嗫嚅说:“所以?”

“大人,这证明我们的搜查线路是对的。就在这里,目标换了装。”看出上司还在迷糊着,军法官善解人意地解释说:“大雪掩盖了脚印,但看这里的衣服,我们可以推测出,随同一号人物的护卫约有十人。衣服是他们从附近的民家买来地。”

“能看出是什么时候的事吗?”

“大人,看雪地厚度,可以推测,在两天到三天之间。”

“两三天前。”卢真重复了一遍,眼睛里透出了绝望。

两三天的时间,足够人干出太多地事了。上官诗雨能逃出上百里了。而且她还可以在附近租借马车和马匹,等自己摸索地追过去,他们早就走远了,自己只能找到她们经过的痕迹。

“没办法抓到上官诗雨了!”

卢真痛苦不堪,十几天的辛苦和劳累都在此刻发作了,顶风冒雪的辛劳,万斤重压的负荷,深入骨髓的疲倦,这时候,他疲惫得连脚都挪不动了,身心崩溃。

卢真无力地蹲了下来,绝望地揪着自己的头发,对着茫茫白茫茫的雪原,他痛苦地呜咽道:“上官诗雨,你到底在哪里!给我出来啊!”

“诗雨殿下,我听见,外面好像有人在喊您的名字?”

凌晨五时,李清模模糊糊地醒来了,听见外面隐约传来的声音,她轻轻推了下身边躲着的上官诗雨。而后者睡得正香,只是嘀咕了两声:“听错了吧?”翻了个身,她继续睡去了。

李清凝神倾听,过了好久,再没有别的声音传来。她才释然,放下心思继续睡觉。

在这一刻,李清和上官诗雨都没有想到,他们的追捕者卢真更没有想到,他们之间的距离,只有仅仅不到三百米的距离。卢真和他的郎下们万万没有想到的是,就在离大路不到两百米路上的某个破落的小村庄里,就藏有他一心一意追查了足足两个星期的对象。

兵变当日,上官诗雨和李清从地道逃脱,她们本想要是投奔锦州的远征军,但可惜,宇文霸天先进了大营,他们没法靠近,而上官诗雪早早的被一个皇宫的内的一个老臣趁机送进北征军中,此时的诗雪正在不停哭泣的,司马大将军正在默默的看着南方。

李清和上官诗雨都还不死心,在锦州城中住了下来,想找机会混入营中与萧风见面。但第二天,城中哭声四起,锦州城头的军旗都下了半旗了,出入军营的官兵臂上都缠着黑纱。打听之后,二人震骇万分,军中刚刚公布了消息,萧风竟已于昨晚去世了!

咋闻噩耗,李清当场就昏厥过去了,上官诗雨也当场痛哭失声。幸好萧风统领平时深得军心民心,闻知他噩耗,锦州城中痛哭的军民无数,她们二人的悲痛看起来倒也不怎么抢眼。

直到第二天,二人才恢复了清醒。萧风去世了,但他的旧部还在。强忍着悲痛,李清想见文河等部将,但远征军中能话事的将领都被宇文霸天拉去了锦州,大营门口被监察厅的宪兵把守,而且凌霄已经接管了远征军的军权,李清连军营的大门都进不了,无从下手。

几次失败的尝试后,两个女孩子才终于明白过来,自己的敌人是多么可怕。宇文霸天做事从不给对手留机会的——其实凌霄刚刚接手,未必真的毫无破绽。若是换了司马得乐或者圣庙长老布丹,那结果就很不一样了——但对两个初出茅庐的女孩来说,这确实足够了,她们连潜入军营都办不到,对于如何煽动士兵发动一场兵变,实在不知如何着手。

时间一天又一天过去了,随着叛军势力的扩大,锦州城内的警戒也来得越来越严。宪兵已经开始挨家挨户地盘查了,上官诗雨和李清带着部下们连夜离开了达克,他们本来要直奔锦州以西的安卡拉城的,但半夜里,跟随她们地禁卫军护卫中有三人不告而辞,偷偷地开溜了。

一路上,盘查越来越严密,途径的各个城市根本没法留宿,客饭和州也没法住。有两次,刚住进旅店,李清觉察不对马上离开,他们刚从后门离开,宪兵已经从前门进来了。

向东和向西的道路都被堵住了,无论到哪里,总有些不明身份的人在跟踪着,总有些不怀好意的目光在冷冷地注视着,朝不保夕的逃亡生涯,整日整夜地提心吊胆。随时准备着逃跑,日不能食,夜不能眠——上官诗雨和李清都身心疲惫,花容憔悴。她们能感觉到,头顶上笼罩的天罗地网,已经离自己越来越近,那种沉重的压力令两位女子不堪重负。

好在上官诗雨虽然娇生惯养,却天生有一种不服输的坚韧。而李清处事老练果断,随行的也足堪忠诚,渡过了一个又一个难关。几次前进地尝试都失败后,他们被搜索网逼得又退回了达克——因为想不到上官诗雨敢重返帝都,比起外省来,帝都周边的搜索反倒松懈了很多。她们不敢进达克城,就藏身在附近一个废弃的小村庄里——当年西方十字军入寇东南,杀戮累累,造就了无数这样的小村庄。好在出来时,上官诗雨和李清都带了足够的银两,还可以派人出去购买食物支撑一段时间。

但对于何去何从,李清和上官诗雨却产生了分歧。

按照上官云天临行前的嘱托,李清主张立即去西北,投奔明辉统领,而上官诗雨却在犹豫着,迟迟不肯动身。李清也急了,问上官诗雨:“殿下,复仇平叛,事不宜迟!我们每耽搁一天,宇文霸天就强大一分。为云天殿下下和先失报仇,我们怎能还能在此耽搁呢?”

当然不能耽搁了,但到底要去哪里呢?向东,还是向西?

望着村口被皑皑白雪覆盖着的两条分叉道,上官诗雨陷入了迷惘。

是听众叔叔的话,还是相信他呢?

当年的少年情谊真的还可以相信吗?萧风将军的死,无双的死,一切都改变了。

多年过去了,经历了那么多地腥风血雨,艰难曲折,他那漆黑的双眸,是否如当年的一般的明亮透彻?那个少年,还是象当年一样地倔强、坚定而充满了正义感吗?

上官诗雨对李清说:“清姐,我去西北,我们只能去西北。”

“我不相信他。”

零一年一月六日清晨,林冰启程从帝都返回北方。

冬天的清晨,冷风飕飕地吹过,天空灰蒙蒙的、阴沉沉的。道上人烟稀少。

不知如何,林冰返程的消息竟不胫而走,很多元老和军政要员都赶来为她送行。送行地人群簇拥在门口,以致一时堵住了道路。以今西红衣旗本领头,监察厅的军官们也来了不少,他们自成一群地站着,与其他地送行人显得径渠分明。

今西殷切地握住林冰的手,声音大得全场都听得见:“林长官一路保重,路上风寒,小心照顾好身体。如今时局动荡,宇文霸天大人已下令各地地监察厅,让他们一路给您提供照顾。路上有什么需要,您只管开口好了,不必客气的。”

“有劳操心了,十分感谢。不过估计不会有什么需要的。”

“请代向秀川大人转达我们的敬仰之意啊!大人在极东征战苦寒,有空时一定要回来安歇休息,大家很想念他啊!”

“定当转达,阁下请放心。”

监察厅的高官一个接一个地上前,热情洋溢地和林冰握手道别,哭喊着挥泪洒别,仿佛他们个个和林冰是一辈子的生死之交——林冰在肚子里暗骂:“老娘上个星期才认识你们这帮龟孙子,现在都记不得你们名字!不跟着宇文霸天造反,谁知道你们谁是谁啊!”

但无论如何,监察厅的这番表演还是给在场人带来了足够的震撼。他们才发现,原来远东军跟监察厅的关系好得很,不但北方统领是监察厅宇文霸天大人的结拜兄弟,而且连北方的副帅也和监察厅的高官们关系莫逆。

原来他们是一伙的啊,自己差点认错好人了!

元老们本来憋了一肚子的话想要和林冰说的,监察厅的人在场,这些话统统只好烂在肚子里了。他们尴尬地站在寒风里,强作欢笑、说上几句:“一路顺风”、“保重身体”之类的客套话,然后用可怜的眼神望着林冰,都要快哭出来了。

元老会议长萧平因为年纪大,资历又老,相比其他人,他就无所顾忌多了。握着林冰的手,他迟迟不肯放开——若不是看他的年纪,大伙会怀疑他是在趁机揩油的——苦着脸说:“林长官,您走了……唉……我们真不知怎么办好了啊!您……您……得向北风统领说啊,让他快……快点过来啊!我们等他都……”

“爵您,您不用说了。”林冰连忙拍着萧平的手:“爵爷,一切尽在不言中,我明白佻的意思。您不用再说了!”

“唉,我活了一辈子,没想到临进棺材还能碰上这样的事。真是想不能啊……怎么会有这样的事呢……白日里做恶梦都想不到啊!唉,林长官,现在这世道,好人越来越少了。萧风大人是个好人啊……就可惜,他死得太早、太冤了……若他活着,那决计不会让……”

“咳咳!爵爷,风太大,您进屋里歇着吧!您年纪大了,先好好休息吧!”

“唉,林长官,我明白您的意思,您是为我好,可我一把年纪了,都快进棺材的人,我还怕什么!我什么都不怕!”

旁观众人无不惊恐得脸白如纸,看他们表情,仿佛恨不得下一秒钟拔腿就跑。林冰则暗暗叫苦,监察厅地人把耳朵竖得跟兔子差不多了——好在,萧平虽然自称快进棺材了,但还不是真的想进棺材了。罗罗嗦嗦一通后,他总算祝林冰一路顺风,顺便送上了贺礼和盘缠。

与一大堆人告别之后,车队启程出发。但车队并非直奔帝都东门,在中央大街转了一个弯后,在一栋高大的建筑前,车队停了下来。

林冰让车队在门口等候,独自一人进去。

这是一片静谧而肃静的地方,深黑色的墙碑给人压抑的感觉,连绵不绝的白玉碑排列得整整齐齐,漆黑而空旷的大殿,高得令人窒息。巨大的黑色鹰旗在殿门上方安静地垂下,它的羽翼遮盖了殿门前高耸地汉白玉石碑,也遮盖了石碑上刚劲有力的大字:“圣灵殿”。

帝国的圣灵堂,一个神秘而肃穆的地方。三百年以来,只有家族的帝王和为家族做出过杰出贡献的重臣才有资格进驻此地。

大殿空荡荡的,光滑的黑色大理石地板擦得一尘不染,清晰得可以照得见人影。

当林冰副统领走进去地时候,她听见呼啸地风穿堂而过,发出呜呜地哀鸣,仿佛千百年的英灵以这种方式来表达对自己的欢迎。进圣灵殿,这对她来说还是第一次,她怀着一种拘谨的好奇心,从那些华贵的白玉碑前慢慢地走过,一个个地读出了碑上地名字:上官云、上官星、雅里梅、沙加、卡缪、云山河……这里的每一个名字,在当年都是跺脚就能震撼大陆的人物。他们若不是帝国的君主,便是名将重臣。

最后,在大殿最左端的位置,林冰看到了她寻找的目标。这里,一块洁白的石碑耸立着,名字分别是:哥应星。

林冰默默伫立着,凝视着碑位上的字,她地视线渐渐模糊了。

“大人,我来看您了。您一个人在这里,离开了远东,离开您的部下和亲人,您一定很寂寞吧?这么久没来看您,您还好吗?大人,自您离开以后,我们发生了很多很多事……您一定没想到吧?当年您照顾地那个少年,现在他已经英年早逝,可悲的是下命令断后的居然是他的兄弟,我的长官,可是谁也不能反对,一代名将就这样夭折了,我辜负了你的遗言,我没有照顾好他。

您的病,好些了吗?您,还难受吗?天气变冷了,您要记得加衣服,不然就要咳嗽的……”

林冰眼中饱含着泪水,絮絮叨叨地说着。只有在这个人的面前,她才不是端正而凝重的北方军副长官,而只是一个爱说话的小女孩。在自己前半生的生命里,那个男子占据了巨大的部分。她慢慢地***着汉白玉的牌位,仿佛***着爱人的手,爱人从不曾消失,他只是离开了,不再回来……

林冰坚信着,自己与他,只是暂时地离别。当那天到来时,自己将和他重逢。

“大人,我走了。您要保重,我会回来看您的。”

在哥应星的牌位前停留了好久,林冰才依依不舍地转身告别离去。抹干了泪水,然后,她来到了旁边的一块牌位面前,深深地三个鞠躬。凝视着墓碑上的名字,她的眼中闪烁着莫名的光芒。

“萧风。”

虽然在年龄和资历上,他还算是自己的晚辈,但对这个男人,林冰只有衷心的敬佩。

那个朴实而坚定的军人,西方锦州,北方的长城,帝国这十年的历史,就是他的光荣史。他总是出现在最危险的地方,接受最艰难的任务,默默地做出牺牲和奉献,而回报给家族以胜利和希望。无论如何巨大的困难和灾难,只要他在,帝国就稳如泰山。

帝国历一月零九日,帝国南方教廷的圣城中,帝国的教皇在肃穆的圣彼得堡教堂庄重的宣布,“光明帝国至此成立”。

帝国历二月零七日,西北明辉统领称奉女皇之命发布骄诏讨伐宇文霸天,拥兵十万进攻帝都,后被击败,退守。

帝国历三月二十日,西南皇族分支上官杰称武帝,国号大楚。

帝国历三月三十日,北方魔族所罗家族称魔帝,国号天明。

帝国历四月零一日,北方司马家族称王,裂土自治。

极北之地高山上一个紫发青年看着南方自言自语的说道:“帝国真的风雨飘摇了吗,帝国千年终将毁灭,这就是历史的必然吗,一个轮回又要开始了么。

“国失天下,群雄逐鹿,尽皆逐之,谁又能折戟问鼎呢”,一个声音悲叹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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