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在我百无聊赖地靠在床头用指腹勾画那床单上的花纹时,手却忽然碰到了一个盒子,那盒子里装着的,是我从前某一次出征时,路过蓝田,听说那里的玉质地上层,便随意逛了逛,当时想着以后如果能碰见如意,便送一对玉镯给她,要是碰不到好的,便算了。带着这样中奖的心态四处逛了逛,可巧,偏在一家规模不大的玉器店里,碰到了这一对玉镯。其实,这对玉镯的做工并非多么精细,质地也并不算上层,只是那一对玉镯之中,各有一对浑然天成的褐色斑点,就像是一对双fei蝴蝶,让人忍不住心中一动。我当即便将它买下,回来后,又无处可放,便一直将它撂在枕下。我亏欠柳惠茹太多,虽然这玉镯不过是寻常之物,但我寻思,好歹也是我精心挑选的东西,权且送给她,便当作是我愧疚的补偿。
所以,我拿了盒子,掂量了一番,还是来到她的院子。那时,她正坐在窗前,手中捧着一卷书,似乎在寻思什么,又似乎什么也没想,只是愣愣地,眼神呆滞地盯着某一处地方。我看着她的脸在烛火下忽明忽暗,差一点便狠不下心进去。但我其实知道的很清楚,这一日,是必定会来的。
所以我狠狠心,咬牙便推门进去。
她听见门响,下意识地扭转头来,眼神一片迷茫,直到我站在她面前,她这才恍然大悟似地,忙整了整衣袖,屈膝向我问安。
我借着烛光觑了一眼她适才捧的书卷,原来,是一本《诗经》。
将手中的盒子放在桌上,我尽力淡然地对她说:“这是……送给你的。”
她怔了半晌,这才低头小声说:“谢侯爷。”却并不打开那盒子。
我也并不愿再说什么,只默默地坐了一会儿,便起身离去。她没有送我,只靠在窗前,看着我一步步迈出院门,消失在她眼前。
第二天,花如月清晨便来向我请安。她果然不负我所望,打扮得娇俏而美丽,比平日的淡妆更衬得芙蓉如面柳如眉。我满意地点头,便带着她去院子里招呼宾客。
院子里,已经来了好几位宾客,柳惠茹正在招呼他们入座,见我进来,行了一礼,看了看盛装打扮的花如月,脸色白了一白,瞬间又回复正常。
花如月并未向她行礼,这是我默许的。她并不介意,或者说,她压根不在意这一点。其他宾客就算有人注意到这个,也没有人敢斗胆让我扫兴。今日,我可是寿翁呢!
我当着柳惠茹的面,揽着花如月的腰,尽力让自己表现得像个游戏花丛的登徒浪子,嘴角噙着坏笑,一手在花如月腰侧上下游移。众人了悟地笑笑,接着大家也都放松下来,一时间整个花园里,都是旖ni的气息,就连不远处洁身自好的荷花,也熏染了几分尘世的媚色。
我们男人在一边说说笑笑,女人们则温柔地伏在身侧,任由我们不时偷香窃玉。说实话,这气氛,有时候连我都有些看不下去。你看,王司马家的二公子的手,此刻正摸在身旁女子的大腿上,洪将军的弟弟的嘴巴已经凑上了身侧女人的嘴,就连几位王爷,也都是软玉在怀,一副沉醉的神色。我虽然手一直搁在花如月腰间,她也温温柔柔地靠在我怀里,但我却很清醒,我甚至注意到柳惠茹在这期间,曾有数次带着劝诫的神色,哀戚地望着我。
白日宣淫,一旦传扬出去,我轻衣侯的名声,势必会毁了。但是我,并不在乎。
所以我眯着眼睛,摆出一副志得意满的色迷迷的神色,侧过脸,在花如月的脸颊上轻吻了一下,并满意地用眼角的余光,看见柳惠茹的脸有些煞白。
她双手握在身前,弓着身疾步退了下去。她的腕上,各有一个翠绿的影子一闪而过。我眼尖地看见,那正是我昨晚送给她的那一对玉镯。
身旁的花如月动了动,我却按住她,看着不远处碧绿的池塘,对她说道:“忍一忍,一会儿就过去了。”
她似乎僵了僵,又温顺地靠在我怀中。
恰在这时,四王爷对我开口笑道:“翩弟,为兄真是好生羡慕,你能左拥右抱,安然享受齐人之福啊!”那明显的促狭意味,让周围的男人都跟着笑了起来。
我也笑了,并不搭腔。个中滋味,只有当事人自己才能知晓,旁人看见的,不过是镜中月、水中花而已。
“侯爷就请传授一下这齐人之福的秘诀吧?如何能身拥京城第一清倌这样的美人儿,又能够让太傅之女死心塌地端茶送水?”说话之人,是齐南郡王。他挤眉弄眼,手中却在身边女子的裙琚内摸摸索索,所干勾当,让人一望即知。
众人的眼神都齐刷刷望向我。我本不欲答话,但我看见一个翠色身影正端着茶远远走来。心中便立刻有了一个主意,所以淡淡说道:“没什么,不过是学会怎样哄人罢了。”
“我们知道须得先哄得人心甘情愿。可是怎样能让女人一面心甘情愿掏心置腹,还能一面眼睁睁看着你与别的女子欢好?”齐南郡王笑得越发淫荡。
我看着那人越走越近,嘴角的笑意越发明显而自得:“也没什么,不过是先打一巴掌,再给个红枣,如此而已。兵法有云,欲扬先抑,欲抑先扬。”
众人拊掌大笑。
四王爷恰在此时问道:“我刚才瞅见弟妹的手腕上,戴着一对碧绿玉镯。那玉镯质地虽然一般,不过那玉石之内,却恰好有一对浑然天成的蝴蝶,很是稀罕。是翩弟特地买来讨弟妹欢心的么?也就是,你所说的甜枣?”
一群人笑得猥琐,我却斜眼看见那裙琚在拐角处停下。这个距离,是完全可以听清我在说什么的。
我深不可测地笑了一笑,坦然说道:“我本是买来送给如月的,谁知如月嫌弃成色不好,质地太差,所以不肯要。我想既然买来了,自然得送人,所以就随手送给她了呗。”
只听啪地一声响,她所端着的杯盏全跌在地上,虽然隔着拐角,但我依然看见她的身躯晃了一晃。待她蹲下身来时,我便看见了她煞白的脸。
那一瞬间,心有点微微的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