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时候,我也会带着她去参加宫中的宴会。从前她未嫁时,也因为体弱多病的缘故,鲜少住在京城,所以很少有机会像现在这样,坐在宫里,与娘娘王妃们聊天。
不过,幸好她是一个很和善的人。那些贵妇们偶尔也在别的场合时常碰见,并没有太过陌生。所以我很放心地与几位王爷划拳喝酒。
皇上坐在一旁,搂着皇后娘娘的腰,看我们胡闹。他们二人,极是相称。虽然皇上也曾纳了十来位妃嫔,但她们终究不如皇后在皇上心中的地位重要。皇后娘娘温柔地坐在皇上身旁,时不时为他斟酒,还细语劝他保重身体,少喝一些。我想,如果不是在这朝堂之上,这样的两个人,必定是江湖之中人人称羡的神仙眷侣,羡煞旁人。要是如意此刻坐在身旁,我必定也会醉的,不是因为美酒,而是因为那连酒香都盖不住的浓郁的柔情。
我想我必定是醉的太过头了,所以我竟然径直走过去,拽了皇上的袖子,便要与他划拳。
如果是清醒的我,怎会做这样放肆的事?
皇上先是愣住,继而哈哈大笑,也放下架子,来到我们这一桌,在主位坐下,与我们一起划拳喝酒,就像那时候,他还不是皇帝,而只是诸多太子人选之一的二皇子。
我们一杯接着一杯的喝下去。借着空隙,我瞧了一眼皇后。她也已经下得台阶来,正凑在女眷们的桌子上,与众女眷们不知说起了什么趣事,掩着嘴轻笑。柳惠茹正坐在她身侧,垂着头,满面通红,不知在羞些什么。
我收回目光,继续与四王爷拼酒。
我似乎,再也不忍看到旁人成双成对。
自此以后,我的酒量与日俱增,从从前一举杯就会醉,到如今就算喝完十来壶上等女儿红也不会眨一下眼睛的地步。开始时众人皆以为我不过是为了不在筵席中出丑,待看我越喝越多、越来越能喝的时候,却开始嘀嘀咕咕,甚至连太后也遣了人来问,皇上也曾在我豪饮之时,拍了拍我的肩。
我知道他们都是关心我,但是,我不知道,倘若我还清醒着,又如何能度过这漫漫长夜?
案头青灯孤明,湖面鸳鸯影碎,花间蝶儿难成对,无处可伤悲。
我跟柳惠茹,看起来是越发亲近了。我每日下朝,便必定会去她的院子,有时喝茶聊天,有时尝尝点心,有时诗词歌赋,有时不过静坐。我坐在一旁,用眼角瞧着她的言行举止。有时候,我想我必定是演得太过火,便连自己也分不清楚,我对她究竟是真情还是假意。
有一日,我坐在院中的树下,对着院中一株新开的牡丹发呆。她似乎说了什么笑话,把站立一旁的丫环都给逗笑了,偏我没有听见。所以我侧头,静静地看着她,却忽然感觉到了自己的心动。这个念头让我自己也忍不住哆嗦起来,连拿茶壶的手都有些发颤。
我怒极,气得将那茶壶噌地扔在地上,看它裂成碎片,这才站起身来,大步走了出去。院子里瞬间变得鸦雀无声,只有我的脚步在咯吱咯吱作响。
我在院中的湖边来来回回走了许久,终于下定决心,便是近日,一定要尽早将她送出去,否则,时日一久,只怕我自己……只怕我自己,也管不住自己的心了。
我痛恨自己的软弱,我痛恨我竟然如此容易就移情别恋,我怎能配得上我的如意?所以,那天晚上,我去了花如月的小院子,还故意与她同塌而眠。
我想她必定是知道的,所以我不但要做得像模像样,我还要大张旗鼓,让世人皆知道,我,轻衣侯慕容翩翩,并不喜欢柳太傅的女儿柳惠茹。
所以我搂着花如月出入各种场合,几乎每一个朝臣大宴宾客的时候,我都会带着花如月去捧场。美貌的女人,自然是很受欢迎的。我瞧着花如月在众多朝臣女眷中自然而得体地周旋,心中忽然松了一口气——这些事情,要是换了柳惠茹,只怕是没法做得这么好的。
想到这里,我忽然皱眉,忍不住又鄙弃了自己一番,便自斟一杯,以作惩罚。
有几个朝臣以为我沉迷美酒,便立刻张罗了了十几坛各种美酒,送到我的府上。还有人以为我贪恋美色,可惜手中苦无可与花如月一较高下的女子,只恨得对着那些送酒的臣子们牙痒痒。
我来者不拒,一应全收。
接连半个月,我都不曾回府,只吩咐人取了我日常换洗衣裳送到花如月这边,对府中事务,置若罔闻。
其实那时候,我并不讨厌柳惠茹,但正是因为这点不讨厌,让我越发讨厌自己。所以我跟自己赌气,绝不肯去看她一眼,也绝不肯知道她的半点消息。
直到有一天,我想起我落了一件东西在书房里,只得亲自去取。就在我沿着湖边大步前行的时候,在湖面的另一侧的凉亭中,远远地看见了柳惠茹。她似乎比前些日子清减了些,脸色也没有那么红润了。不过,亏得我前段时间每日盯着她进补,所以她虽然瘦了,精神却还不错,至少不像从前那样病恹恹的,似乎一时不见,便会香消玉殒。看到她这样,我总算放下心中的一块大石。她也看见了我,似乎想像我招手,却又终于停住,只眼睁睁地看着我一步也不停地大步走过,甚至连侧头看她一眼都没有。
过了几日,是我的寿辰。虽然我并不大喜欢大张旗鼓地过寿,但今年的寿宴,却是必须要稍微隆重一些的。我吩咐花如月这一日务必打扮的艳丽出尘些,来陪我招呼客人,却要管家转告柳惠茹,让她负责张罗。她的心思很缜密,所以我寿辰前的一晚,管家便告诉我,说她已经将一切都办的很妥当,我便点点头,心中其实一点也不在意。因为这一天,我如此大费周章地演了一出戏,其实,只是为了演给她看,如此而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