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梧蔸这孩子,不但禀性周正,模样品性都是一等一的出色,我们琳琅跟他订亲,是最合适不过的了!这两个孩子也意气相投,今后势必能成为一对神仙眷侣!”是她母亲的声音,此刻,却微微带着些迟疑。
“红玉……”她的父亲迟疑了一会儿,叹了口气,“我也知道梧蔸太子是个乘龙快婿的苗子,可是,从前的有一天,我在仙界闲逛的时候,偶然路过月老殿。你知道我听见了什么吗?……天后娘娘那时正在与月老闲谈,她问月老……她问月老:‘琳琅真的能帮梧蔸度过那一场劫难么?’月老回答她:‘是的,天后娘娘。小老儿将八荒的适龄姑娘都与太子殿下合了一回盘,琳琅姑娘是最合适不过的人选。而且,琳琅姑娘的命盘里,带着一个福星高照的好兆头。’天后娘娘沉默半晌,这才回答道:‘好,本娘娘这就派人去下聘。’这些,都是我亲耳所闻,半点不假。后来,他们家果然就亲自登门,跟你谈这桩亲事。我那时叫你不要立刻答应,就是为的这桩道理。”
“可是……难道就这样,拒绝这门婚事吗?天族的人,我们还是得罪不起……”她的母亲这一回的语气里,已经是不可掩饰的忧心忡忡。
“再拖一拖,待琳琅满了一万岁,便叫她自己选吧。那时候,倘若她肯答应,便由着她去,要是她不肯答应,我就算拼了性命,也绝不叫旁人利用我的女儿。”她的父亲淡淡地回道。
原来如此。
他顺着墙角轻轻地坐下去,两手托着腮,对着远处的一棵银杏树发呆。难怪母亲在听说天后娘娘亲自上赤狐族提亲后,笑得那样花枝乱颤;难怪母亲将他叫至一旁,要他无论如何,不管用了什么手段,也要将琳琅抢过来……
原来如此。
他对着自己点点头,对那个乳臭未干的小丫头的憎恶,似乎已经完全烟消云散了。
她是一个这样可怜的孩子,所以,他从此以后,一定要加倍地对她好。还有那个心术不正的梧蔸,他一定要想法将他赶回天宫,再不要出现在琳琅面前。哼!亏得长着一副正大光明的脸,却偏偏干这样不正大光明的事儿。
他撇了撇嘴,站起身,正看见一高一矮的两个人影牵着手远远地走过来。高个的那个手中,还提着一个小桶,不时有快活的鱼尾从那小桶沿上翘出来,活泼地动一动,又跌进了桶底。一旁的小人儿不知道正说些什么,一脸的兴高采烈、神采飞扬,时不时还扬起空闲的手臂在空中挥舞两下。
他转了转眼珠,终究还是沿着另一个方向走了,迎面而来的两个人,一个正说得开心,一个正听得笑容满面,根本就没有注意到他。
从这一天开始,秀瑾便不由自主注意这两个人的一举一动,他们吃饭时相互夹菜的暧mei,在草地上的打闹嬉戏,奈河岸边的追逐……一切的一切,他都躲在某一个角落,将这些印在眼底,印在身上。
可是,似乎有一种按捺不住的怒火,在他心中酝酿,越来越按捺不住。
每每看见那两人亲密无间的样子,他都忍不住在心底愤恨地唾弃梧蔸:虚伪!不过是为了让琳琅帮你度过劫难,你才会这样千方百计地讨好她?
终于有一天晚饭的时候,他再次看见琳琅将一筷子红烧肉夹进梧蔸的碗里,梧蔸笑一笑,却为琳琅夹了一筷子:“母后说,多吃这个,女孩子长大以后就能更漂亮!”
这话听在他耳中,怎么都觉得有股讽刺琳琅不够漂亮的意味,他气得一摔筷子,浑然不记得自己也时常嘲笑琳琅模样太平凡时的模样,只愤恨地想:这时候就嫌弃了,只怕将来更会嫌弃!
满桌的人,连同她的父母,都有些愕然地望着他,全然不知道他为何生气。
他冷冷地看了一眼那抬起头瞧了他两眼又埋头苦吃的两个人,冷哼一声,转身便走了出去。
过了些时日,天宫里来了人,接梧蔸太子回宫。临走之前,琳琅满是不舍,却又无可奈何。梧蔸摸着她的头安慰她:“琳琅,莫怕,我来年还来看你,给你带两个这么大个儿的蟠桃好不好?”
琳琅这才乖乖地看着他收拾行装。
那天晚上,夜深的时候,琳琅却依然没睡,她推开门,站在院中,远远望着梧蔸卧房的门,沉默。
“你就这么想念他?不如就跟着他去天宫,叫他早早把你娶过去呗!”秀瑾的脸上,满是嘲笑,就连他自己也不曾注意到,他的语气此刻活像一个捉奸的丈夫。
琳琅回头见是他,也不说话,只在院中的小凳上坐下,将头搁在身前的小桌上,嘟着嘴,不知道在想些什么。
秀瑾这才轻轻地从房顶上一跃而下,落在她身旁,在一旁的小凳上坐下,看着搁在桌上的那张迷茫的脸,欲言又止。
琳琅瞟了他一眼,懒懒地问:“秀瑾哥,你想说什么?”
秀瑾却纳闷地问道:“你怎么知道我有话想说?”
琳琅叹了口气,说:“你的脸上,很明显地写着:我有话想说,快问我!”
秀瑾不好意思地抚了一下自己千娇百媚、举世无双的脸,定了定神,终于决定还是要将计划执行下去:“琳琅,你觉得梧蔸……是真的喜欢你吗?”
这么屁大点的孩子,也许不懂得什么叫做男女之情。
想到这里,他又补充道:“在你看来,他真的是因为爱你,就像你的父亲爱你的母亲那样吗?”
琳琅迷惑地眨了眨眼睛:“梧蔸哥哥喜欢跟我呆在一起,帮我做各种各样的事,他还说,等我们长大了,就……就要娶我去天宫!秀瑾哥哥,难道他不是像我父亲爱我母亲那样爱我吗?”
秀瑾忍不住噗哧一声笑出来,伸手摸了摸那头光滑的黑发:“琳琅是个傻瓜。”
琳琅回嘴:“秀瑾哥哥才是!”
秀瑾坐正了身子,这才淡淡地对她说道:“你知道为何天后娘娘亲自来这里向你父母提亲么?”他顿了顿,满意地看见琳琅目不转睛地看着他,他的嘴角忍不住露出一个嘲讽的笑容,“那是因为……她听月老说,你,是将来唯一一个能够帮梧蔸度过一场天劫的人。他这般讨你欢心,只怕也是为了这个目的吧?”
琳琅的脸,顿时变得煞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