虽说是去寺庙,至少该有的排场该带的行李也一样少不得。赶车的宁叔,前后伺候的小厮常冬,一对中年下人夫妻陈锦、陈周氏,贴身丫鬟宁秀、秋君,只下人便带了六个。恰好头一日回字记派人送来了前些日订做的衣衫,斯媚正愁纱衫凉薄却不吸汗,忙吩咐将两套文溪葛的衣服也打进了包裹里。婉娘满腹心事地给斯媚带上了十张五十两的银票和一包散碎银子,斯媚嫌多,婉娘苦笑道:“出门在外比不得在家里,姑娘又小,哪里不要花钱?与其到时候挡了手,不如如今多带些,仔细儿收好了也就是了。何况还要给老爷夫人做功德。”
斯媚顿了顿,看着婉娘唇角边欢喜而凄凉的笑意,不想再多说。她扶着秋君的手走到二门上去看人往车里搬行李,车是一辆大车,座位下之类边角旮旯里都能塞包裹,因此并不显得拥挤。世兰站得远远地一直看着这边,斯媚心里一软,向他招了招手,“要好生儿上学。”
世兰点头:“恩。”
“别想我。”她笑笑,“夏天过了姐姐就回来。寺庙里斋戒,你若去时,可就是又耽误温书又没肉可吃了。姐姐替你跟爹娘多磕几个头,恩?”
那孩子低了头不给人看见红了的眼圈,到底是性子倔强,“恩。”
斯媚伸手去捏了捏他脸,心里柔柔地,“这小傻子。”时日一久,她是真拿这个孩子当了亲弟弟,不觉便带出了些当日里对谢熙的举止习惯,有事没事便拧拧他耳朵捏一捏脸蛋。世兰声音里带了哭腔:“我才不傻。”他拉住斯媚的衣服,依然低着头追问,“姐,你可写信回来?”
“写,让常冬快马送回来,用不着半日的功夫。”斯媚跟他保证,“我两天就给你写一次信。”
世兰这才好过了些,松了手低声蚊子哼:“早点回来啊。”
斯媚应了声。这时行李也搬得差不多,陈嫂亲自上去前后检查了几遍,确定稳妥了方下来陪着笑道:“姑娘,都好了。”斯媚微一迟疑,转向婉娘。婉娘强笑着道:“看我做什么,该说的昨晚可不都说了?赶紧上车是正经。”
斯媚向她点了点头:“家里的事就偏劳你了。让严五和郭长有都多帮衬着些,有谁不规矩安分便直接撵了,别动气。倘若搁得开手,便来寺里陪陪我也好。”她狠狠心不去看婉娘侧头擦眼睛的动作,搭着宁秀秋君的手便上了车。伏山和青州城隔的不也就是一日的路程么,气氛搞得这么生离死别又是怎么回事?
斯媚、两个丫鬟和陈嫂一起坐车,宁叔赶车,陈锦也坐在车辕上,独常冬骑着马左右跟随。上路时是辰时二刻。斯媚觉得,穿越后最难适应的是时间标记。北京时间用惯了,猛然间简单明了的罗马数字变成了复杂的换算公式。
一日有十二时辰,一时辰有四刻,一刻有三盏茶,一盏茶有两柱香,一柱香有五分,一分有六弹指,一弹指有十刹那,一刹那为一念。子丑寅卯辰巳午未申酉戌亥。
换算过来也就是,一天二十四小时,一时辰两小时,一刻半小时,一盏茶十分钟,一炷香五分钟,一分正巧是一分钟,一弹指十秒,一刹那等于一念等于一秒。好吧,弹指岁月等于十秒岁月,一念之间等于刹那之间等于一秒之间?就算原本的身体已经很习惯这种计时单位了,斯媚依然很想在脑子里编个程序来自动转换。午时二刻一行人停在路边一座酒肆随意打了尖,再一下午浑浑噩噩的赶路之后,傍晚时分便到了伏山脚下的小镇子里。
伏山并不怎么高险,但到底没有夜间上山的道理,斯媚撩开小帘远远看了一眼山上隐约的建筑,吩咐道:“今夜先找一家客栈投宿,明日宁叔返程,咱们上山。常冬且先在山下住着罢,想来传信倒是不难的。”
常冬在车外应声:“是。只要肯给些赏钱,抬凉轿的和背东西上去的山民都是肯带信的。”斯媚微微笑了笑。宁秀和秋君也从没怎么出过门,自是有些好奇,但依然规规矩矩地伺候斯媚下了车,一个一个轻纱遮面、目不斜视,将旁边好奇的目光视若无物。陈锦寻的这家客栈规模不大,但仅从外面看起来便清清爽爽,想必是迎合香客好静的心理,且掌柜及跑堂小二笑得殷勤而不过于谄媚,斯媚进门便不易察觉地轻轻点了点头,定房间时也便顺着掌柜的话要了两间上房和两间中等房间。这一夜因为赶路累得紧了,倒破天荒地睡得极沉,待被宁秀唤醒洗漱完毕时,陈锦都已经让小二帮忙去雇了几架凉轿。
所谓凉轿,实际上便是装了遮阳篷布的滑竿,附近的健壮山民多半以此为生,毕竟比做挑夫报酬来得高,且常遇见有钱人家打赏。斯媚扶着窗栏向下看了看,见门外只停了三架,不由笑道:“陈锦这是做什么,就只给咱们三个人雇了?避嫌须不是这么避的,宁秀下去吩咐一趟,再给陈嫂雇一架过来。倒是他自己还罢了。”宁秀领命而去,秋君端着茶盏过来含笑道:“姑娘可要用些早饭?”
斯媚接过茶盏来啜了一口,含笑道:“随意着些儿。只是记得待会儿带些打尖的小食,不知道往寺里要走多久呢。”
秋君去了片刻,回来时身后便跟着端了食盒的陈嫂。这家店里食物颇清淡精致,一粥四菜,一钵荷叶梗米粥、什锦咸菜、八宝黄瓜、卤香干、酱豆,偏生斯媚热天没胃口,只舀了点粥,喝不得两口便饱了,剩下的宁秀和秋君也就将就着打发了早餐。几人略作收拾下得楼来,陈锦常冬两人早已经侯在门口,见斯媚下楼便抢上前几步恭敬立着。斯媚扫了常冬一眼,吩咐:“在这里好生等着信,不许出去混玩误了事。”常冬立刻陪笑道:“小的省得,小的不敢。”一行人这才出了门,四架凉轿,两名挑夫,沿着曲曲折折的山路台阶往泉因寺进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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森罗有话说~:
半夜里还有亲和森罗一样是闹失眠不睡觉的么?
这几天要要补字,编辑说已经安排好了小封推,一看总字数森罗觉得很有压力了。恩。压力就是动力,小宇宙爆发吧,努力更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