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抖得像萧瑟的树叶,脸上表情复杂多变,既恐惧又怨恨,数度张口,却说不出话来。
就在此时,因蕊端着热茶走进来。
我看她一眼,道:“你这茶上的可真及时。”
因蕊曲了一下膝,道:“谢娘娘夸奖。”
我挑眉,站起来,拍拍衣摆道:“可惜也用不着了,本宫这就走了。”
正准备抬脚,就听身后一声失控的尖叫。
一回头,就看到连槿笙冲上前将今昔大力推开,疯了似的朝我扑过来。
电光火石间,我计上心来,停住躲闪的脚步,改而伸手去拉今昔。
连槿笙没有戴护甲,但是仍旧留着长长的尖薄指甲,狠狠划过我的右脸颊,顿时面上一阵火辣辣的疼痛。
她整个人都撞在我身上,力道极大,直撞得我向后退去,险些要被裙摆绊倒。
因蕊惊得一下子打翻了茶水,噼里啪啦一阵响,连忙去拉住失态的连槿笙。
今昔惊呼一声抓紧了我的手扶住我,紧张的审视着我的脸颊。
我看也不看她,眼睛错也不错的盯着因蕊:她眼里满是不耐,厌恶的看着连槿笙。
我按住焦急愤恼的今昔,目光转而落在连槿笙身上,唇角一翘,道:“你果真没有让我失望。”
她一愣,意识到什么似的,面上瞬间血色全无,嘴唇乌青,惊恐至极的指着我,只挤出一个“你”字,就再也发不出声音来。
我欣然道:“没错,你猜对了。”
回到落静居,如蕞子规她们见到我脸上三指宽的划痕,大吃一惊,所幸章太医已经将去疤的药膏给了我,几人便清理了伤口,上了药。
那药的效果极好,肩上与左手上的伤口抹了七天之后,已经全部消去,肌肤恍若新生。脸上的伤口因为较浅,三天以后就看不到痕迹了,仍旧娇嫩无暇。
宫人全部知道连槿笙弄伤了我,都在幸灾乐祸,等着看连槿笙的笑话。
邵暝暄自然也是看到了的,问我怎么了,我如实禀告。
他面上不说什么,但是到底对连槿笙越发厌恶起来,解禁的时间无意外的延长了。
与此相反,宫内倒是一片喜气洋洋。
邵暝暄趁着将要过年将宫内众妃嫔的妃阶都往上升了一级,因为是群升,所以不再举行加封典礼。然而有几个人,是单独晋位的。
秦鸢就是最为光辉的一位,连跳三级,被封为秦淑仪,协助皇后管理**事宜。宁良媛也升了三级,被封为宁更衣,这让众人很是吃惊。
知道缘由后,也便不那么惊讶了——宁更衣此次晋升,与皇后逃脱不了干系。
皇后有什么目的,也是一目了然的了。
除开这件事情不说,皇后更是为邵暝暄物色了两位妃子,容良娣和池御女。
容良娣冉容,和顾宜光一样,娇俏可人,不过非常懂事,知书达理。
池御女池钰如,高挑冷艳,像冰冻霜莲,给人一种阴冷的感觉。
妁帘虽然说只是个丫鬟,但也是玲珑心肝,到底还是看出这两个人,一个天真单纯心地纯善,一个心比天高不甘委身于人,忍了忍还是忍不住,问皇后道:“娘娘,这两个人都不是向着您的,您又是为何要将她们两人引进来?”
皇后正在绣花,闻言,笑道:“只不过是想让这个**跟热闹罢了。”而后,又道:“而且,也该让某些人认清一个事实,在这个**里,永远没有姐妹情深。”
妁帘偷偷地去看月棠,后者只是默默听着,并未抬头。
正失望间,听得外面有人,便出去看了,原是宁更衣。
于是回头对皇后道:“娘娘,宁更衣来了。”
皇后放下手中快要绣完的牡丹,改坐在桌旁,凤眼带笑看着来人,嗓音温软惑人:“宁更衣,你很准时。”
宁更衣行了礼入座,垂着头淡淡道:“不知皇后娘娘叫嫔妾前来,所为何事?”
皇后红唇开合,眼中一片波光荡漾:“其实也没什么大事,只是想让你帮本宫一个忙而已,不知道宁更衣愿意不愿意?”
宁更衣微微抬起头,黑眸发亮,道:“什么忙?”
皇后笑,一反方才神态,劝道:“你可要想好了,莫要以后后悔才好。”
对面的人一抿唇,终于对上皇后的眸子,坚定道:“嫔妾从来不做后悔的事,况且,择木而栖,乃人之常情。”
皇后露出些满意的神色,道:“如此最好。”
第二日散了晨醒,在回落静居的路上,遇到了苏御女苏舞。
她因为有喜的缘故,气色很好,大冷的天仍旧是双颊红润,唇畔带笑,初为人母的喜悦之情溢于言表。
她见到我,弯着腰就要行礼。
我拦住她,笑道:“你现在身子不便,不必多礼。”刚说完,我便感觉到不对,不动声色的握住她的手腕,道:“看你的气色这么好,想必皇上也不会亏待你,倒是本宫还没有给你送上贺礼,说声恭喜呢!”
苏舞毫无防备,任由我拉着她,浅笑道:“娘娘哪里的话,您有心惦记着嫔妾,嫔妾就不胜惶恐了,哪里还敢再要什么贺礼?”
我默不作声的收回手,道:“你不用如此,改日本宫让丫鬟们收拾了东西,给你送过去,省的别人说本宫小气,连贺礼都拿不出来。”
又寒暄了一阵,她显出些疲累的神色,我便别了她,回了落静居。
我对今昔道:“你去瞧一瞧梁贞穆现在在何处,若是不在浠香阁的话,就回来罢。”
过了不多久,今昔便回来了。
我点点头,也不再说什么,将这事儿往后放了放。
想了想,又道:“找个人去把章太医叫来,就说本宫身子抱恙。”
等了片刻,便见章太医急急忙忙的走进来,这么冷的天,竟是出了一头的汗。
我微微扬眉,道:“章太医这是怎么了,走得这么急?”
章太医看到我,眼中闪过一抹诧异,而后笑道:“下官听闻娘娘不舒服,便急忙赶了过来,看来,娘娘是有别的事情?”
我摆手让如蕞子规去外面守着,对章太医道:“没错,苏御女有喜,是太医院哪位太医把出来的?”
他回想一下,道:“是孙太医。”
“消息确凿?”
“这个,下官并没有去把苏御女的脉象,所以并不能确定。”
我蹙眉沉吟,谁知子规慌慌张张冲进来,道:“娘娘,不好了!苏御女方才被秦淑仪推下湖去,现在太医诊治说是龙胎不保呢!!”
我大惊,不由起身问道:“怎么回事?!”
子规道:“奴婢不知,秦淑仪现下正在明墨阁跪着,听说是皇上要审问,各宫娘娘都派了人前去,等消息呢!”
我想也未想,让章太医先回去,而后站起身便急急的往明墨阁赶去。
一进明墨阁,便见当中一人艳红宫装,挺直了背脊跪在那里,不是秦鸢却又是谁?
邵暝暄在殿内来回踱步,脸上少见的露出焦急神色,显然是在为这第二个孩子而担心。
皇后细眉微拧,眼中焦虑,红润的唇抿成一条直线,当真是慈悲有怀的模样。
丫鬟们都屏住了呼吸,大气不敢出,寂静一片,只有邵暝暄来回走动的声音摩擦着众人的耳膜。
我静静的站在一旁,竟然看到周郑也在,他瞧一眼我,趁着无人注意,悄悄看着内间点了点头,复又垂了下去。
殿内神色最为坦然的,怕也是只有那个跪在地上的秦鸢了。
虽然姿势稍矮,却仍有一股睥睨气势,傲然的眼神嘲笑般的落在皇后身上,一副无畏神情。
就在众人都快要被邵暝暄的低气压压得喘不过来气的时候,太医走出来,行礼。
这个或许就是那位孙太医了。
只听他道:“回皇上,苏御女怀胎时间尚短,天气又寒冷,湖水冰凉,寒气入侵,这龙胎,必是保不住的了。”
邵暝暄脸色黑如锅底,阴沉沉的眸子盯着秦鸢看,后者眼睛微眨,便再没了反应。
皇后沉声道:“秦淑仪,你一向谦恭有礼,怎么今日就偏偏做了这糊涂事情?”
秦鸢不屑的冷笑一声,满眼促狭的看着皇后,回道:“谦恭有礼?皇后娘娘是什么时候看到臣妾谦恭有礼了?臣妾不过是与苏御女一同乘船,谁知她怎么就掉了下去?”
皇后神色不变,泰然自若道:“船上只有你与苏御女,她身怀六甲之人,难道还会自己往下跳吗?”
秦鸢更加倨傲,阴冷凤眼像刀子一般飞向皇后,字字珠玑道:“就算她不会自己往下跳,那就是臣妾蓄意而为吗?皇后娘娘无凭无据说出此话,怕是难以有个交代吧?”
皇后转头看向跪在一旁默然不语的周郑,语气稍缓,道:“你来说说到底是怎么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