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郑俯下身子,惶恐道:“小的并不清楚,主子们的事情,小的哪里敢看,只是自顾自的撑船罢了。听到落水的声音,小的回头去看时,苏御女就已经跌下去了!”
皇后一听,眼神稍稍有些微沉,一瞬间透出些狠历的气势来。
可惜那周郑低着头,没有看到。
秦鸢眉毛一展,露出一个讽刺的笑:“怎么,皇后娘娘要不要听臣妾解释一下?”
皇后正欲反驳,邵暝暄抬手阻止她,阴着脸看着秦鸢,道:“你且说来听听。”
秦鸢看了邵暝暄一眼,眼中透出些复杂的意味,道:“今日臣妾去濯缨池,是因为宁更衣约了臣妾,臣妾才去的。只是后来宁更衣又说不来了,臣妾正欲离去,”她眼睛眯了眯,似笑非笑道:“便看到苏御女独自前来。”
邵暝暄坐了下来,朝张连偏了一下头,张连默默退了出去。
秦鸢凤目清亮,妖娆的红唇缓缓开合道:“苏御女说是要上船,偏要拉着臣妾一起去,臣妾原本不愿,她却不肯善罢甘休,偏生要拉着臣妾。”
随着她的缓缓道来,我大概知道了事情的原委。
秦鸢等不到宁更衣,心下微恼,正准备离开,便看到苏舞笑得晶莹飞扬,一袭狐裘朝她走来,下摆处微微露出些橙黄衣摆。
秦鸢站在那里,看她走近行礼,嘴里吐着白气淡淡问道:“大冷天的,苏御女不呆在明墨阁里,跑来这里是为了什么?冻坏了身子,要算是谁的事儿?”
苏舞不急不忙,丝毫不觉的话语尖利,若无其事的笑道:“嫔妾呆的闷得慌,要去湖里的亭子坐一坐,娘娘若不嫌弃,跟嫔妾一起可好?”
秦鸢有些怀疑,她与苏舞一向没有交集,如今却拉她相陪,着实可疑。
秦鸢便道:“天寒地冻的,湖里眼瞧着也快要结冰了,如今划船,有些危险,也划得不利落。还是等天暖了再说吧。”
苏舞双手缩在厚厚的手套里,肩膀微耸,笑道:“宫里的划船小伙若是技艺不精的话,只管赶出去便是了,又怎么会活到现在?娘娘可是瞧不起嫔妾,这才不愿相陪的?”
对方这样的话都说了出来,再推辞,就说不过去了。秦鸢无奈,只得随着她上了船。上船以后,便坐在舱里,不动声色的戒备着苏舞。
二人相对无言,都去了手套拿着热茶暖身。
过了不久,苏舞走到船头,迎着寒风而立,回头冲秦鸢道:“娘娘不觉得舱内憋屈的慌吗?为何不出来透透气?娘娘可是在害怕什么?”
秦鸢眉头一皱,起身出了船舱,隔着一段距离站在苏舞身旁不远处。
苏舞靠近她,不由分说的握住她方才去掉手套的细白手腕,诡异的看着她。
秦鸢垂眼去看她的手,寒了声音道:“你若是做出什么事情来,可不要后悔。”
苏舞眼睛弯成月牙,五指一紧,道:“娘娘说的什么?嫔妾怎么听不懂?”
秦鸢抬起头,妖艳的凤目直勾勾的盯着她,满是警告。
苏舞只呆愣一下,便立刻回过神来,一时不再言语。
周围顿时只剩下水波荡漾的声音,此时更是显得清冷压抑。
船桨插入水中,大力向后推水,而后全数抽出,带起的水珠滴滴答答落入水中,一片清凌凌的响声。
苏舞眼一眨,握住秦鸢腕子的手一松,身子向后一倒,眼看便要落入水中。
秦鸢心下恼怒,眼神森冷,但还是立即伸出手去,想要拉住她,却为时已晚。
只听“扑通”一声,苏舞整个人掉入湖中。她穿着狐裘棉衣,那衣服吸了水越发沉重,只一眨眼便带着苏舞向湖水深处沉下去。
秦鸢说完,扫视殿内一干众人,冷冷道:“臣妾话已说完,信与不信,只看你们了。”
邵暝暄胸口起伏着,一双形状漂亮的眉毛紧紧皱在一起,给他整个人平添了一股严厉肃杀的感觉。
皇后凤冠流苏轻微摇晃,映着窗外的微弱阳光,在脸上形成一片片浅淡光斑,来回移动。
正沉默间,就见张连推门而入,身后跟着一个人,正是失约的宁更衣。
宁更衣行了礼,漠然的眸子低垂着,问道:“皇上叫嫔妾前来,可是嫔妾犯了什么错?”
邵暝暄道:“秦淑仪说你约她今日在濯缨池相见,而后却又并未应约,可是事实?”
宁更衣抬起眼,淡淡扫过秦鸢,肯定道:“正是如此。嫔妾原本要去,只是有事儿耽搁了,故此便差人去通知了秦淑仪。”
邵暝暄点点头,注视着殿下的秦鸢,一时间难以抉择。
就在这个时候,只听苏舞的丫鬟——画语,站出来道:“皇上,奴婢有话要说!”
邵暝暄点头,道:“准。”
画语道:“秦淑仪与主子一同上船,二人又都站在船头,现在主子掉了下去,秦淑仪却好好的站在那里,这实在是说不过去。况且主子身怀龙胎,又怎么会去船头那样危险的地方?奴婢当时虽然离得远了些,但扭头去看的时候,看得清楚,秦淑仪伸着手,主子却见不得人了。不是奴婢私心,而是整件事情看下来,确实是主子遭了劫难了。”
秦鸢脸色越发阴冷,像是能挤出水来,微黄的眸子一眨不眨的盯着画语,直到她不自在的低下头去。
邵暝暄未等皇后开口,便问道:“秦淑仪,她此番所说,你认是不认?”
秦鸢背脊一如既往的直挺,微微抬着下巴,傲然又不逾礼道:“臣妾自认没有做过亏心事,这件事情,臣妾不能认。”
邵暝暄揉揉太阳穴,良久才道:“你暂且把印宝交出来,过年的事宜就交给皇后去办,你不必再插手,在逾晴殿思过几日,到了过年那日,你再出来。”
秦鸢敛了笑,抿唇不语,似乎对这个结果并不满意。
我瞧在眼里,心里清明。她那样聪明的人,怎么会做出如此显而易见之事?摆明了就是苏舞陷害她。邵暝暄估计也是不相信秦鸢会做出此等事情,所以并未严惩,只是意思意思罢了。
皇后却并不放过,转过身子对邵暝暄道:“皇上,臣妾以为此等惩罚未免太轻,难以服众。”
邵暝暄眼里闪过一丝不耐,还是道:“皇后为何会如此以为?”
皇后对他的态度视而不见,只垂着头一副谦恭的样子:“秦淑仪与苏御女共同乘船,船上发生了什么事情,无人知晓。虽然说这件事情兴许是有什么内情,但是瞧现在的样子,恐怕也问不出什么来。但是,苏御女龙胎已掉,宫内人心惶惶,妄自揣测,到底也是该给她们一个交代不是吗?皇上现在免去秦丽人掌管**事宜的权利,让她思过,但难免有人会认为她心意不诚,这也衬得我们皇室对这个尚未出世的孩子太过无情,不是吗?”
皇后这一番话句句在理,直说的邵暝暄无法反驳,于是便有些微恼怒的道:“皇后想要怎么样?”
皇后眼中终于漾出一丝微不可察的笑意,对着邵暝暄垂下头去,道:“臣妾以为为表秦淑仪的悔过之心,便去祠堂外跪五个时辰就好。”
秦鸢闻言,眉头皱了一下,随即松开,倒是眼中寒光闪烁,怕是对这件事情不会轻易罢休了。
邵暝暄亦是有些犹疑:“五个时辰?时间未免太长了。”
皇后道:“这样才足以显示出其诚心悔过,也好给众姐妹们一个交代,不是吗?”
邵暝暄眼中不耐愈盛,但是到底是**之事,他不得插手过多,便袖子一甩,道:“皇后看着办吧。”说罢索性眼不见心不烦,转身离去。
邵暝暄一走,殿内众人顿时松了一口气,都略有些放松的看着皇后,等着她的指令。
她站起来,向前走了几步,凤目上挑,看着秦鸢道:“秦淑仪,你这就去祠堂外跪着吧,五个时辰后,回逾晴殿面壁思过,直至过年方可出宫。”
秦鸢也站起来,静静看着几步外的她,浑身散发着一股惊人的气势,与皇后不相上下,相互对峙较量。
片刻,她抚了抚鬓角,惑人的眼角散发出一股似冷似热的笑意,整张面容都动人起来。她转过眼,抽身离去。
皇后笑着看她走远,这才将殿内众人一一打发离去,眼神落在我身上的时候,微微一顿,继而转开。
我离开明墨阁,有些奇怪。
出了这等子事情,按理说只要相关的妃嫔到场就可以了,为什么我会巴巴的跑了过来?又为什么,我进明墨阁,无人阻拦?
我蓦地浑身发冷,直觉好像自己陷入了一个圈套,不知不觉中就深陷泥潭。不知等到抽身的那一刻,我还能否毫发无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