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姐,奴婢不明白,皇后娘娘是知道您与皇上议政的,为何却还用那戒律堵您的口呢?”一双杏眼里满是不解,素胭细眉微蹙。我轻舒了口气,仔细瞧着宣纸上零零落落的字迹,闻言淡然一笑,“我与皇上议政,即便是众人心知肚明也不可开口去说,若是摆在了明面儿上,那前朝可就要乱了套了。这是大家都不愿意见到的局面。”素胭听了我的话似懂非懂的点点头,愠亦见状不由无奈,“姑娘你还是多多跟小姐学着吧,宫里头的事情,咱们可有的好应付。”我抬头看向愠亦,只笑不作声。
放下笔,愁绪却涌了上来,今日早朝艾慎便宣布要亲征西北,明日率军出发,这一去也不知要多久才回的来。静坐案前,我不禁略略失神怅然。
“宓小主,皇上命奴才传个话来。”不知何时,贵喜已然在我面前躬身而立。“噢。”回过神,我忙转身看向他,“何事?”“皇上要出征远行,不放心您一人在宫中,特地让您自个儿先挑个山清水秀的地方住着,待皇上回来再把您接回宫。不知您意下如何?”听贵喜这一番话说完,我不由心底柔软,他竟是想的如此周全。微一颔首,我笑道,“好,不知要何时动身?”贵喜忙一哈腰,“小主要是方便,明日可与皇上同行。您看……您想住哪儿?”见贵喜小心瞧着我,我轻轻摆手道,“你自己看着办吧,只要清净些就好。”贵喜闻言哎了一声,打了个千儿回去复命了。
愠亦见贵喜离开方笑道,“小姐真真是皇上的心头肉,皇上可是从不曾如此在意过哪位娘娘小主的。”素胭亦是巧笑嫣然,眉目间满是喜色,“是呢,如今看来小姐在皇上心里头的位置,那是谁也替代不了的了。”我闻言只抿嘴轻笑,心底,的确是动容的。
次日一早,我便准备齐全等待移居,艾慎则是对外宣称宓婉仪身子抱恙,须要静养,因此转到别宫暂住些时日。然而,明眼人又岂会看不出艾慎真正的心思,但却也说不得罢了。
望着身后一个个樟木箱子,我无奈不已。素胭那丫头,说是什么气候多变非要把夏秋两季的衣裳都带上一些,我本想着随她去了。然而就这么一松神,她却是连冬季的袄子也装到了箱子里,若非愠亦劝她,恐怕连春季的也要一并装下。艾慎知晓后也不由失笑,只道,“这妮子也当真是个忠心护主的丫头。”素胭听后随亦脸红却也不以为然,还嬉笑着在愠亦面前耍嘴,“看吧,连皇上都夸奖我了呢!”
眼见出行的时辰到了,便扶着素胭愠亦二人,缓步迈出云杳宫。
天子御驾亲征乃是大事,合宫上下皆要出宫相送,听着轿外声声响亮的“万岁”,我不由抓紧轿帘,透窗向外看去,目光便与艾慎相碰在了一处。那眸子里含了太多的不舍与牵挂,还有一丝丝的担忧。望着他坚毅的面庞,我微微的扬起唇角,嘴唇轻动,“保重。”
艾慎缓缓点头,同样动了动唇,我便极为清晰的看见了他要说的话,“等我回来。”稍一点头,泪水却已满眸。
慌忙放下珠帘,一串串白玉珠子滴溜溜的打起了转,指尖微曲,我在心底默默祈祷。淳生,你一定要完好无损的回来。
轻轻拭去泪水,待再次抬头看去时,明黄软顶的马车已逐渐看不分明了。
“小姐,咱们也走吧。”素胭在轿外柔声说道,微微屏气,我淡淡开口,“起轿。”
绾青色软轿渐行渐远,在官道上稳稳走着,两侧皆是一队队护行的人马,可谓安全至极。感受着轿子轻微的颠簸,思绪却已然飞到艾慎身边。心下无奈,这才刚刚分别,若是时日一多……想到这里,我越发叹然。
迷迷蒙蒙的也不知走了多久,素胭的声音忽在耳侧响起,“小姐,咱们到了。”
移步下轿,眼前赫然是一块由三个手书的大字组成的牌匾,字迹醇和而不失一股清朗凛气。上书,清曜园。
望着那匾我不禁赞叹出口,“好字。”素胭闻言盈盈笑道,“奴婢虽看不懂字,但瞧着却也觉得舒服呢。”说着面上露出思索的神色,喃喃而言,“听说……这园子曾是皇上赐给襄王爷的。”我笑意一顿,微抬起了头,“襄王么?”
一行人推门而入,许是时常有人打理的缘故,园内甚为干净清爽,即使无人居住也不见一丝尘土。足下石子颗颗圆润光滑,两侧并无花草,而是枝枝高节的墨竹。脑中猛然忆起雍和宫中的小筑,还有,那个自称臻的男子。那郁郁一片的紫竹与眼前的墨竹,何其相似。
足下微顿,我不由暗自微笑,如此看来,襄王也是位同臻一样爱竹的君子。
众人一路慢行,瞧着四处的景色心底越发钦佩,不由开口,“这布局好生雅致,可见园子的主人也是个有闲情逸致的人物。”愠亦扶着我,闻声笑道,“小姐更是玲珑剔透的女子,这样的闲情也只有小姐能品出韵味来吧。”素胭原本瞧着足下,听了这话猛一拍手,“姑姑说的是呢!像奴婢这等粗人可万万不知道什么雅啊韵啊的,奴婢觉得桃花好,小姐却不甚喜欢,想来是奴婢不懂其中道理吧。”我闻言失笑,伸手轻点素胭的额,“你呀,若是肯静下心来,自然便能察觉出来雅与俗的区别了。”
笑语连连,欢快的气氛似乎冲淡了因与艾慎分别而生出的离愁。
让随行的下人们略略打扫一番后,便在此地暂住了下来。
虽离开了朱墙玉瓦的皇宫内院,心底却是轻快了许多。园中墨竹倚风轻舞,抚琴浅唱,斜躺在贵妃塌边,双眸微微眯起,望着湛蓝通透的一壁天空,似乎连那正午的阳光也变得不再炎热。
清曜园,果然不负这名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