就这样执手向前走着,两人都不曾开口,只余一队侍卫在身后踏出的脚步声在空气里漫延。
“我病的这几日……军情如何?”我终是撑不住先问了这一句,艾慎微微侧头,望了我半晌,淡淡道,“蒙军撤了兵,许是在等时机。”我应下一声,复又道,“军中的奸细可曾找到?”艾慎闻言一笑,“自然找到了,那日受伤便是此人所为,我对外宣称重伤也不过是想看看是否还有他的同伙罢了。”我这才恍然,不由转眸看向他关切道,“伤可痊愈了?”他伸手轻敲我额头一记,唇角轻扬,“可算想起来问候了?”我本不满的面庞在这句话中逐渐泛红,只得不好意思的抿嘴轻笑。
气氛在交谈中不再显得沉凝,驾马回到驻地,却见泓灏带着人马在帐前恭候着,见了我们二人屈身行礼后方道,“潼关至边疆已无蒙军,皇上可安心回宫了。”我听后不由微怔,又要回宫了么?艾慎上前笑道,“近日征战你应居头功,再过上几日就带着亲卫回宫领赏吧。”泓灏面上并未露出喜色,几日不见肤色亦是变黑了些许,双眸英气逼人,“是,臣谢主隆恩。”
既然说了要回宫,艾慎便定在了明日清晨,吩咐下人们整顿车马行装。
陆流湘转身进了帐,看着我的目光中有些许冷清,“你这般去见他,倒不如不去了。”我十指微蜷,侧头淡淡道,“不去,道我狠心,去了,却又说什么不如入不去。郡主以为应当如何?”她听后,神色忽露出一缕悲悯,轻轻叹道,“你……倒也是个可怜人。”
伫立在塌边,唇角勾起一抹自嘲,可怜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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排成一队的鸿雁自头顶轻盈飞过,大片的云遮住了初升的日光,车马便在这样的晨曦中缓缓前进着。
那两个侍奉的女子被我指给了陆流湘,她并未与我们同行,虽不曾说明原因我却明白的很,她是要回客栈陪伴叶臻的。想到此处不由心下微酸,叶臻,你我自此怕是再无交集了。
当日艾慎的不悦我何尝看不出来,处处留情不过是处处伤人罢了,还是痛快些的好。他若不是襄王……我不禁面露苦笑,又哪里来的不是之说。
撩起帘子,皇宫已然在望,依旧如兽一般伏在那里,没有丝毫改动,璀璨的琉璃瓦在阳光的照射下反射出五彩的光。
皇上回宫自然是不得了的大事情,远远的便望见朝臣将躬身地相迎,宫内则是后|宫众人。轿子方落了地,愠亦似乎久违了的声音便在耳旁温然响起,“请小姐下轿。”鼻尖一酸,我竟是险些掉下泪来,只觉得那般亲切。
扶着愠亦的手,一颗心方算得安定下来。
素胭双眼通红的望着我,哽咽道,“小姐受苦了。”我亦是眼眶微红,执起她的手轻声安慰,“我这不是好好的,此处人多,莫要哭了。”素胭看看四周忙扯了衣袖拭泪,耳边已然响起众人的声音,“臣等恭迎皇上回宫,恭贺皇上龙体安康,吾皇万岁万万岁!”话音落下后便是一片跪地的声响。
艾慎大笑向前,“众卿平身,此次朕亲征大捷,三日后设宴庆功,与百姓同乐!”待众朝臣应下一声。艾慎牵着我向后|宫走去。
“臣妾等恭迎皇上回宫,吾皇万岁万万岁!”以皇后为首的一干女子屈膝行礼,艾慎心情甚好,竟是亲手扶起皇后,这番举动引来了皇后受宠若惊的面容。“听闻皇上重伤,臣妾等人好生焦急,不知如今可好?”佟妃盈盈走上前,俏脸上一片嫣红。艾慎淡然一笑,“劳烦爱妃挂心,不妨事。”皇后目光飘向了我,“婉仪这是……”艾慎不待她说完,牵着我笑道,“方才路上正遇着泠儿,便同行过来了。”我闻言碰上他的眸,心下明了。他是不愿多说的,也省得让这些女子抓着什么错处叫我难堪。
大队人马浩浩荡荡的直奔皇后|宫中而去,皇后早早便叫人准备下了吃食,的确是有心。
我却没有多大的胃口,匆匆用了一些,便告退而去,依稀能感受到艾慎灼热的目光牢牢牵在我的身上。
自艾慎去西北,说来也有近两个月的时候,望着云杳宫依旧漆的朱红的宫门,不觉有些恍然。
“小姐,怎么了?”素胭见我呆立在原地不动有些疑惑,只得开口轻问。我回神一笑,转过了头,“走,咱们进去吧。”随着宫门缓缓打开,便瞧见宫人们乌压压跪了一地,见着我齐声道,“奴才(婢)等参见小主,小主吉祥!”我见状不由笑出口来,侧身看向一旁抿唇而笑的愠亦,“这是做什么,好端端行这样的大礼。”愠亦闻言神色温蔼,“小姐离宫这样久,今日回来自然要好生准备一番。”素胭调皮一笑,“姑姑说的是极,小姐一人去那劳什子的西北,定是吃了不少的苦。”说着,眼眶又红了起来。我忙笑道,“且不说这个,咱们进屋讲话,你们都起来吧。”宫人们这才依言站起,各自忙各自的去了。
待坐定,手中的茶是平日常用的碧螺春,我不由轻轻叹然,宫中虽然是非甚多,所幸还有个贴心的落处。
“小姐快说说这一路是怎么过来的吧,奴婢好奇的紧呢!”素胭一脸的迫不及待,我见她这般模样不由失笑,“还是这样的心性,到底是本性难移。”愠亦也是掩唇轻笑,素胭见了不由神色略显不满,”小姐才回来就欺负奴婢,可见奴婢往后的日子是极难熬的了。“贫嘴。”我笑骂一声,端起手中的茶盏便欲饮尽,“小姐去的时候可累坏了吧。”愠亦关切的声音在身旁响起,我闻言,脑海里霎时闪过那个温润的男子,茶盏便在手中停顿了下来。
凝望着茶汤中映出的那双眸子,我不由怔住。
那是一双写满倦怠的眸,眼底的丝丝哀伤如鱼儿摆尾般轻滑而过,依稀能望到一抹不易察觉的怆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