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突如其来的念头让我刹时起身直坐起来,脑中一片混乱,手足无措,只有臻甚为清晰的面容在心底翻滚着。
那两个女子似是被我唬了一跳,忙起身走到塌边,“小姐可是哪里不舒服?”我愣愣盯着前方,一句话也说不出来。其中一个女子见我这般模样不由面露担忧,伸手轻推了推我,“小姐?”我这才回过神,忙扯上笑微微摇头,“没事,你们先出去,我想一个人静一静。”两人闻言,方应声而退。
我本该想到的,自你我相识那日,许多的蛛丝马迹便连续不断的在我面前显现。
唯有你才能在除夕之宴时独自离席至天台,唯有你才有资格随意出入御花园,唯有你,才拿的出那样珍贵的药物。
叶臻,我本该想到你是襄王的。
猛然忆起当日在雍和宫,方丈说襄王来过时,我竟毫无所觉。终是明白,你为何不愿说出自己的身份姓名。
如此,便更不该对我有情。若是寻常人家的公子,总还能做个知己。可是,叶臻不止是叶臻,亦是襄王。
襄王啊……
闭上眼,是满心的苦涩,如同幼时误食了未剥去莲心的莲子,莲子虽苦却也带来清香,但当时却只记得那抹不掉的苦了。
叶臻,你在我心底,许就是那一颗莲子吧。
不知独自坐了多久,待再次睁眼时,天色已然大亮了。
听闻昨日蒙军节节败退,泓灏的确是个有本领人才。“小姐,帐外有位姑娘想见您。”我正在镜前想着前方传来的消息,闻言不由一怔,随即道,“请她进来吧。”
不多时,一阵脚步声自身后传来,我并未转头,来人亦是不动分毫。
终于,女子开口了,“你的病可好了?”我微微一笑转过了身,陆流湘正立在我身后,面容复杂。“算是好了吧,多谢郡主关怀。”她上下扫了我一番,听后却也不说话,只在旁站着。“郡主今日前来有何事相告?”我见她这般模样也就率先开了口,她面上一滞,双手不由捏紧了衣襟。“怎么,郡主此次前来仍是因为……襄王么?”我险些唤臻,然而,下一瞬间我便恍然想起,不能在那般唤他了。她闻言柳眉轻扬,神情有些古怪,“你……知道他的身份了?”我淡然点头,“是,郡主有话便讲吧。”她似是有些犹豫,半晌总算抬起了头,“他病了。”
在她这句话出口的霎间,我心底不由一颤。
“他……为何会病?”终是压下心绪,我努力让神色沉静下来。“那日,是他救你上来的,他全身上下也因此湿了个透,也不知他在外头待了多久,等回到客栈的时候就病倒了,是风寒。”陆流湘的目光有些许悲切,我不由转身避开,“可请了大夫?”“请了,可是不见好转。”她声音低低的,我微咬下唇冷冷道,“那又与我何关?郡主若是为了此事前来,就请回吧。”话音一落,手臂已被紧紧抓住,余光能瞥见她愤恨的面庞,“你怎能如此狠心?他是因你而病的,你却这样冷淡!”我避开她的目光,拂去她的手,声音依旧冷清,“我何时让他来救我,我乏了,还请郡主自便吧。”
陆流湘听后大怒,正欲发作,神情却又变成悲哀与不屑,唇齿见迸出一个个清晰的字眼,“他对你的心意你心知肚明,如今他病的厉害你竟对我说出这样绝情的话,阮泠倾,我看错你了,叶臻是个傻瓜,他执情,殊不知人家拿这情意当做尘土,轻易便拂了去,我当真替他不值。”我背对着她的身子在她这番话中僵在了原地,十指紧握着,指甲似乎刺入了掌心,我却是恍然未觉一般。
身后的脚步声逐渐消散,身子一软,我跌坐在了地上,强忍泪水怔然呆望着某处,状似傀儡,毫无生息。
脑中一遍一遍回荡着陆流湘的声音,叶臻的情意于我犹如尘土?若是尘土,我怕是早已前去探望了吧。
猛然惊醒,自己从何时起竟是如此在意叶臻了?难不成……我对他,也存了不该有的心意?
不,我确信,自己依旧爱着艾慎。于他……即便逾越了知己的情意,也不曾是爱情。
想到此处我不由微微安下了心,方站起身,艾慎便已走了进来,眸光如常温柔,“今日可觉得好些了?方才瞧见昭和似从帐中走出,她来作甚。”我牵起嘴角,伸手倒了盏茶递与他,“她是来探望我的,许是心存歉疚吧。”我不愿让他知晓我与叶臻之间的事情,徒增烦恼罢了。他闻言,若有所思的“嗯”了一声,忽又笑道,“你可认得襄王?”心头一惊,我垂下眼帘遮住目光,“不曾相识,我久居深宫哪里又见得到他。”艾慎声音微冷,“当日你落水,他竟与我在帐前相争,也不知是何缘故。况且……他曾说自己病重不起的吧?怎会忽然出现在营中……”见艾慎陷于沉思,我兀自心下轻颤,叶臻若担了这个罪名……欺君罔上,罪当万死!
“对了,方才昭和还随口提起襄王,说是襄王病情加剧呢。”我装作无意,小心瞧着艾慎的脸色。他一愣,随即冷笑,“真病还是装病可就说不清楚了。”“既是如此,何不如亲自去瞧瞧,若是装病……惩治他的罪名便轻易拿到手了。”我淡淡斟着茶,心底长舒了口气。
然而,我却忘记了,襄王若是病着,又为何会出现在驻地?
背朝着艾慎的我,并不曾发觉艾慎深沉的眸光。
“不错,那咱们就同去看看吧。”听了艾慎的话,提壶的手不由轻滞。
随着人马来到了一处小镇,陆流湘说,襄王便住在其中的一间客栈里。
提裙缓步而上,我终归是来了。
正欲叩门,不想门却被人打开了,是一个婢女模样的女子,见了我们不由惊诧不已,“你们二位是……?”艾慎上前一步,笑道,“你家主子可是姓叶?”女子闻言越加诧异,微微点头,“是。”“那便对了。”艾慎说着越过那女子向房内走去,我忙解释道,“我们是他的友人,莫要忧心。”
叶臻并不曾睡,此时正与艾慎说着什么,我遣了那女子出去后便走至床前,见到我,他苍白的面庞上飞快滑过一缕欣喜,连着面色似乎也好了一些。只见艾慎神色平静,“既是病着便安心养病才是,边疆近日还算安宁,泓灏亦领兵将蒙军赶出了潼关,你且不必多虑。”叶臻应下一声,转眸看向了我,“小主的身子可痊愈了?”我闻言垂下双眸,淡淡道,“是,多谢王爷挂心。”低着头,我并未瞧见叶臻是何神情,屋内一时却是安静下来。
“你好生歇着,朕与婉仪就不多扰了。”说罢,摆手示意叶臻不必相送,牵着我大步离开。
宽大的手不似平日燥热,异常用力的执着我,直至有疼痛自指尖缓缓蔓延开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