赖三和土狗子两个无赖,拿着韩信的青铜剑,兴冲冲的回十里亭去。
“我还以为那鸟人有甚能耐,谁知是个贱物儿!”赖三笑道。
“谁说不是。先前挎着一柄破剑,我还有些怯懦,谁知是个摆设。”土狗子道:“这回高家嫂子须得好酒一回了,说不得还有些赏钱。”
“那倒好说,这回我看那高家嫂子还有何话说。”赖三猥琐的狂笑。
“上次你没有得手?”土狗子知道赖三一直垂涎高家嫂子,苦于那高岩是个亭长,一直无法得手。
“别提上次。我只伸手在她胸脯摸了一把。”赖三想起那胸脯的柔软物儿,感到手到现在还腻着,道:“她却提出,要我把那贱物儿驱走才可。呵呵,这回看她如何据我?”
“那赏钱?”土狗子涎着一张脸道。
“都给你了。”赖三道:“我只要那高家嫂子。”
“好,好。”土狗子满意的应答。
过了前面桃林便是十里亭了。两人不由加快脚步,希望早点得到自己的奖赏。
突然,林中走出一个黑衣大汉,拦住了去路。看那大汉,不言不语,只拿牛眼打量着两人,一身萧杀之气压过来。两人不禁打了一个寒颤。
“你是……何人?”土狗子问道:“为何挡我们的……道?”
“喂,问你话呢?”赖三故作粗声粗气的问道。就到十里亭了,自己的地盘,何须怕旁人!
那黑衣汉子慢慢逼近,两人只觉一股寒气自后背升起。
“把剑给我!”低沉的声音,带着寒意,传了过来。
“不给!”这是证物,怎么给得他人!赖三忙把剑插在背后,道:“快让开,爷爷要回去!”
“嚓”一声轻响,那汉子已经抽出剑,沉声问道:“给是不给?”
“我们并肩子上!”赖三道。
两人同时趋身而上。只见两道寒光自两人眼前闪过,便觉颈子一凉,疼痛开始袭来,倒在地上,眼前景物便慢慢模糊。
黑衣人一脚把赖三踢翻身,从他后腰带上抽出青铜剑转身离去。
微风吹来,桃林轻轻摇曳。
出了城,韩信不敢继续往东走了。再往东就去十里亭了,在岔路口,他毫无目的的往南边走去。
天下之大,何处有我容身之地啊?想自家也是书香门第,在淮阴吉县相安里也算是书香大家,可前年那狗皇帝搞什么焚书,自家也深受牵连。不但家**,就连全家都被活埋,要不是自己访友在外,焉有命在。以前访友,家资殷实,朋友甚多,自家遭巨变,朋友相继远离。不远万里来投高岩,未说出家变还好,一说出便也如此了。苍天啊,世间人情淡薄啊!
前面出现一个小村庄,几处低矮茅房,稀稀疏疏的排在一座矮山下。村庄前一条不甚宽的河,蜿蜒绕山伸向远处。韩信慢慢的向前走着,沿路的参天松树,棵棵直指苍穹,如擎天玉柱。
偷偷回家,见到的是断壁残垣,没有了严父慈母,没有了简香茶味,一切都没有了,只剩身上和背上包袱里两套衣服,只剩自己出门时老父赐给自己的一柄铜剑,这柄当年曾是祖父赐给爹爹的铜剑如今也别掳走了,包裹也在高家了。自己还有何颜面立于这天地之间?
他走过村庄,来到河边,立于河堤。河水清清,悠悠远流。河岸垂柳,只剩垂枝,偶在水面轻点。轻风微抚,几片黄叶,旋飘而下,落在水面,有的慢慢沉入水底,有的随波而下。有位老妇人在河边,揉洗着布衣。
大地如此可爱,为何人情却如此险恶?如此清幽的山村,如此恬静的田园,真是一个好的处所。人世间如此龌龊,此生何恋?惟愿来生,有美好生活美好前程!父母啊,儿来侍奉你们了。
他不禁长叹一声,毅然迈步向河堤下走去。韩信一脚刚踏入水中。
“不孝之人死了也可!”韩信诧异的望过去,却见河边洗衣老妇人正站起来,双手正轻捶着自己的后腰。
“我有何不孝了?”韩信不禁有些愤愤。
“有何不孝?”老妇人不禁摇了摇头,道:“真是朽木!父母生下你来,含辛茹苦养你长大,莫非就投你今天这样?”
“……”韩信不禁语塞。
“我本长沙郡人氏,因夫君和儿子被北征此地修筑长城,我沿路乞讨,途中历经两年,所受之苦,你可想象得到?”老妇人想起两年之苦,哽咽起来,说道:“来此寻找,谁知夫君已活活累死,好在天可怜见,我找到了儿子。”
“您老有个好的结局啊。”韩信不禁道:“我的路在哪里?”
“找到儿子又怎样?”老妇人道:“儿子在那做苦工,生不如死啊。”
“您儿子不回来,那您怎在此有了房屋?”韩信不禁有些诧异。
“是啊,我没有办法的。”老妇人说道:“可我儿子说过,大丈夫应当立志,不能成天依赖别人,要努力活出自己的样来!所以他不再依靠他的老父和我,自己努力啊,才有了这。”
“大丈夫应当立志,不能成天依赖别人,要努力活出自己的样来!”韩信不禁豁然开朗,问道:“多谢您老。敢问令郎高姓大名?”
“犬子颜清。”老妇人道:“你若要结识我儿,可速去醉仙楼。”
“醉仙楼?”韩信不禁愣了一下。真是生死遇贵人啊!
“我儿是醉仙楼跑堂小二,听我儿常说醉仙楼主人田先生是位善人,我见你像是读书人,去那里定能被田先生相中。”老妇人又蹲下去,开始洗衣。“快去吧,不要再做傻事了。”
“多谢您老!”韩信恭恭敬敬的鞠躬谢道。说完转身,脚步轻快地向城池方向走去。
河对岸的柳树旁,转出一个人来,也向老妇人一鞠躬谢道:“多谢颜老夫人相助。”
“些许小事,何敢得谢!还得多谢主公眷顾小儿!”老妇人答道。
对岸之人又鞠一躬,转身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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宿迁沭阳,宽阔的黄土大道,在起伏的小群山之间穿过。这里没有北方那种高大巍峨的大山,低矮的小山,此起彼伏,似龟鳖潜行在平原上。
沭阳县城就在这一片广袤的平原上,西下的太阳,拉长城墙的影子,也拉长了城墙上哨楼的影子。自秦统一中原后,这吴地城池驻军也就少了,秦军大部都调集北方和西方了,防止匈奴、羌族和百越了,中原内地只有少量负有剿匪的军队,其余都是由各郡负担粮草的治安、缉盗及防务的部曲。在这有酷律极刑的年代,除了是刀架在颈上,否则绵羊似地老百姓绝不会有什么举动。所以这沭阳城上,也没有兵士瞭望。北城门口倒有几个百无聊赖的守门兵,正在唠嗑。
一群骑快马的人,拉着长长地影子,正从北路飞奔而来。
“又是些什么人啊?”老吴头嘀咕道。
“管他什么人,我们还敢得罪么?”小顺子道:“这些走江湖的,个个都彪悍的很。哪个不是大爷?”
“光彪悍还好说,不记得上次那位爷爷了?”吴军头坐在石凳子上,说道:“他砍了拦他马头的姜军头,反把我们这些人绑起来送到县衙了,最后才知道他是从咸阳来这里办差的。连我们县衙的县令大人都畏惧不得了。”
“是啊,是啊,好在那位爷爷饶了等。不然和姜军头一起做了冤死鬼可就惨了。”小顺子接口道。
“吴军头,你可是占他光了的哦。”小宋笑道。
“这回拦不拦啊?”老吴头问道。
“不要命了?老吴。”吴军头道:“我还没活够呢,你可别搅和!”
到了城门口,那群人渐渐的慢下来了。除了为首那年轻人衣服是一身白之外,其他人都是一身黑衣。虽然外面都披了一件黑色大氅,但紧身衣服上的武器披挂,还是隐隐看得出来。没有一个人说话,十三骑缓缓进城,一股紧张的压抑从几个守城兵面前慢慢擦进城去。
过了半天,吴军头终于长长地嘘了一口气,背心上湿了一大片。我的个娘啊,上次是一个爷爷进城,气势是他砍出来的。这次十三位大爷进城,没砍人咋气氛就压死人呢?
“老吴头,你咋不拦呢?”小顺子缓过气来,问道。
“我屁都不敢放,哪还敢拦?”老吴头嘟囔道:“这回不知是啥来头?”
“这几天咋的了?这些爷们,一批一批的来,我们还咋活啊?”吴军头道。
“又来一批!”小顺子眼尖,只见远处路头又扬起灰尘,知道又有快马奔来。
不一会儿,二十多匹快马奔到城门口。
“哈哈,我们到沭阳县城了!”一阵巨雷似地叫声,只见一匹马上的虬髯大汉,咋呼的嚷道。
“知道了,我们进城!”一个脸色漆黑的老汉吼道:“今晚休息一夜,明天去颜集乡。”
二十多骑人马,如风刮起般打马飞奔进城。
吴军头几人半天才回过神来。
“我刚才听他们说去颜集乡,咋跑进城来了?”吴军头不解的说道。
“是啊,我也听到了。”小宋道:“颜集乡在来的路上啊,他们咋不直接到颜集乡,非要到城里来。这不是越跑越远么?他们明天不得往回跑几里路?”
“你咋不拦着告诉他们啊?”小顺子笑着说道:“你这么好心,该告诉他们一声啊。”
“我还没娶老婆呢。哪能就找死!”
几个人嘻嘻哈哈笑闹起来。
太阳慢慢沉下地平线,黄昏从天空中洒落下来,星星开始慢慢的解开面纱,注视着明天将会更热闹的小小沭阳县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