城西“流苏楼”分前后楼,前楼是一幢三层土木结构的楼房,一楼为对外餐饮或住宿客人吃饭的地方。二楼部分雅间,其余东厢为住宿房间,此时被项家包了下来,三楼也是客房。后楼只有两层,一楼除开厨房和仓库外,其余也是大客房,里面俱是通铺,二楼俱是住房雅间,与前楼一般。穿过后楼便是“流苏楼”的内院了,后面一排平房,住着掌柜一家和大厨们以及跑堂的。
夜色已深。月光如水银,泻在广陵城里。街面静谧,已无行人,偶有更夫,敲着小铜锣走过。
一个黑影,在房屋黑影里窜动,如不仔细盯看,根本看不出有夜行人在街间穿行。
来到“流苏楼”对街木楼的黑影里,王毅舒了一口气。他仔细观察着“流苏楼”的格局,静静的在头脑里推敲着有可能藏有暗哨的地方,目光仔细的搜索着“流苏楼”上下的每一寸地方,搜寻着暗哨。
看了半天,没看到一点异样。王毅不禁暗暗想道,只要没有暗哨盯着满是月光的街面,自己能够穿过街面过去,后面就好说。可这样好放哨的地方,对方不可能不设哨的。不忙过去,还是先看看房顶和各扇窗户。他盯着楼顶檐边,慢慢移动目光,没有发现楼顶有人。突然,他看见二楼一扇窗户里,黑暗中似乎有人影一晃,只见一个小黑影从窗户里被抛出。里面有人!而且还在向外扔什么东西!他仔细盯着那窗户,只见里面果然有黑影时不时到窗口晃动,显然是查看街面情况。
王毅仔细摸算着那黑影来窗边的频率,发现里面不止一个人,应该是有几个人轮换着来察看街面,因为黑影的大小高矮不同。在摸清他们的间歇时间后,王毅迅速利用这间歇,窜过光亮如昼的街道。贴在“流苏楼”下的柱子阴影里,四下里打量。
跃到“流苏楼”与邻楼处,射出钩绳,用手带带,钩紧后一躬身,悄无声息的向“流苏楼”楼顶窜去。
双手搭上楼顶檐边,慢慢的探出头,却见两个黑影正坐在楼顶窃窃私语。
“你说主公硬是要抢那个虞家姑娘回去有什么作用?他的女人还少么?”
“你别话多,让主公知道了,小命不保哦。”
“他吃好喝好,女人一大堆。可怜我们这些下人。”
“他是主公,原该如此。”
“可为了一个女人又折了我们这么多兄弟,值得么?”
“听龙大哥说,有了这个女人,主公以后做事就有了钱粮。”
“虞家是个名门望族,这我们知道,可让那么多兄弟为此送命,真是不值!”
“谁知道那些黑衣人这般厉害,说实在的,我们对付官兵都从未如此窝囊过。”
“那些黑衣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咋的如此厉害?”
“听龙大哥说,是北方山贼。”
“难怪如此厉害。那我们在他们手里抢这小妞,那不是摸老虎屁股?”
“怕啥,这是在我们的地盘上。”
“哼,我们的地盘?那主公怎么还如此小心翼翼?”
“这也怪不得他的,好好的马被人下了药,泄得走不动路,连项老都被下药了,这也真是……”
两人一阵沉默,都感到有些惊悚,那伙山贼咋那般神出鬼没的!到了广陵以为到了自己地盘,谁知还是连连着道,明明知道是那伙山贼,可连他们的鬼毛都不见。
突然,两人发现屋面瓦片上出现了三个人影,自己只有两个人,咋有三个人影?两人紧张得连大气都不敢出,慢慢转回头,却见一个短发黑衣人站在两人背后。刚想高呼,只见那人双手一挥,两道寒光从自家颈子划过,颈子一凉,声音变成气流从颈子处噗噗喷出。不甘心的看着那黑衣人,却还是被他抓着衣领慢慢放在瓦片上,在渐渐模糊地视线中,依稀看见他还在自家身上擦两把短刃上的血。
三楼东边一个巡逻的,正站在廊边,望着后楼二层的一个雅间。里面是下午来投住的一个远地富商,此刻正搂着一个女子,在那胡天胡地,不料半掩的窗子却让三楼巡逻的他看个正着。
“干什么?”感觉后面有人拉他,他愤愤的转身,却见一黑衣人,心里不禁顿时慌了,几天来,他们都经受着黑衣人的噩梦!
刚想喊,只觉颈子一疼,呼声顿时被那黑衣人一掌切在喉间。忽的自己双脚离地,被黑衣人反背在背上,难受的是勒在颈子上的布带。他双手使劲的紧紧扣住布带,以免自己被勒住透不过起来,可依然还是勒得生疼。被连拖带背着进了一间屋子,被放了下来,他一下子瘫在地板上。喉咙剧烈的疼痛,使自己双泪直流,他从来都不知道,用手掌切在人喉咙上有如此的厉害。
那黑衣人“腾”的一下抓住他的双手一拉一推,自己手臂膀处顿时疼痛异常,双手便耷拉在身上,使不出劲来。接着那人捉住他的衣领,两个手指扣住他的喉管,一个低低的冰冷的声音送入他的耳朵:“抢来的姑娘在一楼点头在二楼就摇头!”
喉管一阵巨疼,他忙摇头。
“二楼那个房间?”
他摇摇头。他是真的不知道,因为他和其他四人一直都在这三楼巡逻,吃喝拉撒睡都在三楼,至于那姑娘关在二楼哪个房间他真的不知道,只听送饭的同伙说过,每六个时辰便换了房间。
只见那黑衣人不再言语,他以为那黑衣人能大发慈悲放过他,谁知喉管处发出一声脆响,自己顿时一口气憋在喉管处出不来了,倒地后便昏迷过去……
王毅出去反手轻轻掩好门,矮身蹲在廊边栏杆阴影里,放眼四处观察。
三楼不知还有几个人?二楼看不见。后楼面对面正好观察,那边三楼廊道里有一人,中间那间房门开着,里面应该有几个人。二楼廊道上有两个人趴在栏杆上聊天,最左边一间房门开着,里面莫非也是?下面呢?下面还有来回走动的,一个……两个……三个……怎么那么多?下面走动的有十三个之多。他们都不睡觉?
从这吊下去?显然不行,对面后楼的看得见。
王毅转身又进了刚才那间屋子,反手关上房门,插上门闩,走到临街那边窗子,探头望下去,所有窗子都关着,只那有暗哨的窗子是开着的。只能这边下了!啪嗒一声,他把绳钩扣在房间立柱上,翻身出窗,轻轻的向下滑去。
虞妙戈双手双脚被绑着,扔在房间床上。是吃了晚饭,被绑起送进了这个房间,听说昨晚是项羽睡这个房间。白天在另外一个房间,那房间还要干净一点,起码没有异味。这房间满屋子尿骚味,这蠢猪晚上肯定是在房间地板上拉撒的!看起来人模狗样的一个彪形大汉,居然这般邋遢腌臜!人家王公子……
想起王公子,虞妙戈有些神伤。太公明明在自己面前已经说了,让自己嫁给他,可就在该说的时候,却偏偏不说,难道太公仅仅就是因为王公子已有两位夫人的缘故么?太公说过,王公子是人中之龙,将来的富贵不可言语,既然是那样一个可遇不可求的人,何必还在乎什么妾的身份啊?可项羽这个腌臜货,居然把我抢了来,我该怎么办?难道这就是太公的择婿之道?
王公子会不会来救我?他是不是要我?
突然啪嗒一声开门锁房门开了,只见黑暗中进来一个人。虞妙戈不禁大睁妙目,紧紧盯着那个黑影走过来。是他!是项羽那腌臜货!他过来干什么?他要侮辱我?
项羽来到床前,哄的一下如铁塔般倒在虞妙戈身上。
虞妙戈大急,抬起双腿,撑着项羽的胸口,用带着哭音的语气道:“你说了,你不强迫我的!你要带我去了会稽,见了家乡父老,明媒正娶之后才可以的!是你说的,是你说的!”
项羽圆睁牛眼,呼哧呼哧喘着粗气,死死盯着那满脸泪水,依然死死用腿撑着他胸脯的虞妙戈。
“你这样,我明天就不吃饭,我寻死也不跟你!寻死也不跟你!”
项羽一听这话,立即像遭霜打的茄子一样蔫了。蔫蔫的站了起来,锁上门出去了。
虞妙戈心似乎跳出来了一般,刚才用死力撑着那铁塔,现在一点力气也没有,全身瘫在床上,一动不动。那腌臜货不管是因为自己求她还是以死恐吓他,他毕竟还是放过了侮辱自己,她的心中不禁有了一丝丝的感激。
她不禁幽幽的抽泣起来,自己这般在此受苦,不知那王公子知道不?也不知道他会不会晓得自己锁在这个房间?不知道他现在在做什么?
突然,窗户那儿传来很轻微的声音,她惊恐的蜷起身子,紧张的望着那窗子。只见窗子那一道寒光隐隐约约的拨动着窗栓,随着那窗栓一点点的移动,她的心一点点的下沉。完了,有贼来了,这真是送走了瘟神又迎来了凶神啊!
啪嗒一声轻响,窗栓开了,虞妙戈的身子也跟着一颤。窗子轻轻被推开,一个矫健的身影跳进房间,月光洒在来人的脸上。是他!虞妙戈顿时喜极而泣。
“王……公……子。房里没有……其他人。”她抽泣着轻轻呼道。
王毅脚着地便跃身进入房间黑暗处,正在紧张的适应着房间里的黑暗,手中的劲弩随着目光搜索着房间的一切。忽然,床上传来软绵绵的呼声,赫然就是虞妙戈。转头望去,却见虞妙戈蓬头垢面倒在床上,手脚被绑缚。
王毅忙收起劲弩,窜过去。只见寒光闪过,隔开了绑缚的绳子。他轻轻扶起虞妙戈,看着那惨白的脸,心中没来由的一疼。
虞妙戈看懂了他的眼神,心里不由欣喜万分。她一把抱住他,靠在他怀里,浑身没有一丝劲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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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青安排唤起众人,轻声吩咐几句,众人便忙碌起来。不一会儿,众人收拾完毕,都匆匆从自己房间窗户翻出,消失在黑暗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