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说,这闻香院真的是妓院?你你你……你别吓唬我啊,我我我……我可是不相信的!”我一下子从凳子上蹦了起来,满脸震惊的看着眼前一脸平静的哑娘,大张的嘴能够塞下一个鸡蛋。
哑娘只是一脸平静的看着我,亲切的双眼中柔和的光芒令我一下子平静了下来:这样的哑娘,和我第一眼看到的那个眼露精光的女子完全不是一个人嘛。
我不由得沮丧的坐下来,托着额头叹气:这这这也太胡闹了吧,别人穿越都是什么公主皇后小姐的,最不济也是个幸运的小丫环,我倒好了,竟然穿越到这妓院中。
要是做个头牌姑娘也好,我也有翻身的机会,说不定还会演绎出一段才子佳人的凄美爱情故事,流芳百世。现在倒好,竟然只是一个洗衣服的小丫头,上辈子,我虽然没做出什么惊天动地的好事来,可也没做什么坏事啊,老天为什么这么惩罚我呢?
“啊啊!”哑娘忽然打断我的唉声叹气,将一个托盘推到我面前,我低头一看,竟然是一碗热气腾腾的粥,一个馒头,还有一碟咸菜,抬头,正对上哑娘带笑的温柔眼神,我这才感觉到,自己早已饿的饥肠辘辘了。
哎,吃完饭再去想这些烦人的事吧!我低头刚要吃饭,突然想起一件事:“哑娘,我还没有洗漱呢,怎么刷牙,哪里有水洗洗脸啊?”
哑娘惊愕的看着我,我无辜的对她摊开手,咧嘴一笑:我本来就什么都不知道嘛!难道你真的以为我是在假装失忆吗?
口中嘟囔着自己的无奈,用手指粘着牙粉简单的刷了牙,哑娘领着我到床后面的一个小帏帐内去洗脸。
我有些奇怪:这不是平时洗澡、晚上起来上厕所的地方吗?边上围着暗色的帏帐,里面还摆着一个大水桶,几件杂物堆在墙角,盛着水的洗脸盆就放在里面最黑暗的角落里,我原来的时候也找到过,只是没想到这竟然会是洗脸盆,真是的,洗个脸而已,干什么弄的这么神神秘秘的!
想到这,我一把掀开帏帐,端着脸盆就走了出来。
哑娘看到我的举动,惊呆的站在一边,猛然清醒过来,啊啊的叫着对我指手画脚,就要上前夺我手中的盆。
我把脸盆往窗下一放:“哑娘,不是我不尊重你,而是我真的听不懂你在说什么,有什么事,你让我先洗完脸再说!”说完,我俯身低头去洗脸。
脸盆内水波轻轻的荡漾,我弯腰,一张面孔出现在水面,我瞟了一眼,突然像被蜇了一样一下子直起了身子,满脸惊愕的抬眼看了对面的哑娘一眼,她脸上满是不忍。
我心中震撼,不敢置信的低头再次看向水面。
脸盆内的水清澈如镜,一张脸就清楚的映在了水面。
瘦削的脸型,尖尖的下巴,瑶鼻挺直,朱唇含丹,眉如远黛,眼若秋水,有些上挑的凤眼于俊美中带着英气,顾盼神飞,文彩精华,见之忘俗。
多么漂亮的一张脸啊——如果没有额头和右脸颊上的那些黑斑的话。
一团墨染一般的斑痕,覆盖了整个额头和半个右脸颊,连带着右眼,也像被人打了一拳一般的黑。整张脸的美丽,被这黑斑破坏殆尽,看着令人心惊。我不敢相信的抚摸上了自己的右脸,水中也出现了一只抚摸斑痕的手,我使劲擦着脸上的黑斑,水中的手重复着同样的动作,然而,斑痕依旧。
我不甘心,从盆中沾了一手水,搅乱了一盆的宁静,使劲的擦拭着脸上,荡漾的水中却出现了无数张丑陋的脸。
“啊啊!”哑娘一把抓住我的手,示意我不要再擦了,脸上不由得带了祈求的神色。我一怔,手中的动作停了下来,定定的看着她,一些疑惑解开了,可是我脑海中却纷乱如麻。
“哎!”我叹息一声,轻轻的推开哑娘的手,低头去洗脸,水中映出的那张脸上,黑斑依旧。
我突然冷静了下来,平静的洗完脸,平静的吃完饭,平静的收拾好碗筷,然后在哑娘惴惴不安的眼神中,平静的看她离开去厨房。
虽然她的比划我看不懂,不过也能猜个八九不离十,应该是她在厨房中一天都走不开,趁着中午偷偷的给我带点吃的回来,还要回去继续忙,否则被厨房的管事告到月妈妈那里就麻烦了。所以,尽管她放心不下,还是不得不离开。
看着外面晴朗的天空,我的心情却轻松不起来,破烂的房子、冷漠的姑娘、尖刻的老鸨、疑点重重的哑娘、身份难测的灰衣人,这就是我现在所处的地方和身边的人,再看看我皮包骨头的瘦小身体、被丑陋的黑斑占据了半边的面容,心中立即升起莫名的愤怒和悲伤。
这算怎么回事?现在的我简直就是一个睁眼瞎,眼前两眼一抹黑,朝代之类的大环境不清楚,好不容易知道点现在的处境,竟然是妓院中的一个丑女,醒来就遇到莫名其妙的事情,连自己到底是谁也不清楚,我我我怎么会这么倒霉呢?难道我就要继续这样下去吗?
我想着,环视周围一圈,忍不住鼻子一酸,眼泪就在眼眶中转起了圈,我想念原来的世界了!想念我的家人朋友,想念我熟悉的一切,想念我生活了二十多年的地方,我要回去,我不要在这个破地方,我不要这个孱弱的身体和这幅没法见人的容颜。
可惜,我再也不可能回去了,我要顶着这样的一幅身体,接受这样的身份,在这个世界中慢慢的挣扎生活。
生命本来就是一个挣扎奋斗的过程,既然上天给了我一次重生的机会,不管多么艰难困苦,我一定要撑下去——活着,就要以花开的姿势,终有一天会见到艳阳天。
想到这,我吸了吸鼻子,擦了擦湿润的眼角,扭了扭脖子,晃了晃胳膊,为自己鼓了鼓劲:“莫雪颜,你不是一个打不死、拍不烂、踩不扁的小强吗?怎么被眼前这点困难给难住了?冷静下来,好好想想吧!”
突然想起了月妈妈临走前的话,不是让我去洗衣服吗?闻香院既然是个妓院,衣服肯定不少,洗衣服的人也肯定很多了。既然哑娘不会说话,许多事我不能从她口中得到,那么,那我就从别的地方得到,洗衣服的人那里就是一个突破口。
想到这,我突然振作起来,不顾还很虚弱的身体,走出房门,跑到晾衣场上,抓到一个正在晾衣服的姑娘,问清楚了洗衣服的事情,拖着一个盛满衣服的大衣盆,向河边走去……
…………
现在已是早春三月,天地之间一片春意盎然,小雨淅淅沥沥的落着,眼前的世界就笼罩在一片雾蒙蒙的湿意中。
我一手撑着淡紫色的油纸伞,一手提着湖绿色的裙摆,独自行走在青石铺就的小巷中,感觉自己就像走在江南古镇的小巷中,心中不由得带了一些莫名的惆怅,感觉现代和古代瞬间融合在一起,莫雪颜和现在有名无姓的雪颜也终于融合成了同一个人。
时间过得真快,转眼之间,我穿越来这个时空,已经三个多月了。
我在冰冷的河水中,已经洗了三个月的衣服,虽然辛苦,但是,在我的有意引导下,那些整天说个不停的洗衣同伴们,也让我了解到了许多事情,比如,我现在所处的时代、闻香院,还有我这具身体原来的主人。
我现在所处的这个朝代,在历代的史书上都没有记载,叫做大兴王朝,是一个刚刚建立不久的新王朝,第一代皇帝年号景盛,现在正是景盛十八年,比较好的是,整天而言,现在国家安定、政局稳固、经济发展,人民安居乐业,这一点,从闻香院的繁荣上便可以看出。
作为帝都宇城的第一大妓院,闻香院每日客似云来、生意兴隆、日进斗金,老鸨月妈妈作为曾经一连三届蝉联帝都风月界花魁的女子,虽然现在年纪大了,美貌不比当年,但是风韵犹存,而且又有经商头脑,将整个闻香院打理的井井有序。
而我——想到自己,我不由得微微叹一口气,抬眼看向天地之间密密斜织的雨幕,心中惆怅更盛——作为一个普通的洗衣女,我万万没想到,自己竟然还有这么一段曲折的过往,而其中所隐藏的一些秘密,恐怕我这辈子也无法找出答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