早晨第一道阳光射进来的时候,我一跃而起,但此时我已完全辨不清方向,只能毫无目的地继续往前走。就这样糊里糊涂走了两天,食物吃完了,我才担心起来,心想要找户人家讨点食物吃才是。
于是我特别注意起炊烟来,远远的好像有炊烟袅袅升起,我就以它为方向标走了去。
慢慢接近炊烟,我心里越是不安,有什么不安,却又说不清楚。等我看清楚的时候,那边厢已经喊杀喊打了起来。原来是一兵营。
两军已经杀开了,远远的到处是杀红了眼的士兵。燕国的蓝色旗正节节后退,大有向我这边退来的意思,我吓得双腿发软,往回跑了起来。
大军很快向我逼近,我回头一看,蓝色旗已经倒了一大半,红蓝相间的大旗直逼而来。想来是赵军要赢了。幸好我出逃了,不然这会儿燕王喜非杀了我不可。
我正庆幸着,大军已经非常接近我了,我刚想爬上树躲起来,一支箭嗖地射在我头顶的树干上,我吓得双手一软,重重摔在地上。一匹战马向我冲来,马上的人大手一抓,狠狠地把我甩到马背上。
力道太大,砸得我胸口一阵痛,肚子里翻天蹈海。抬头一看,我的妈呀,这不是栗腹么?他这是要抓我回燕国,还是杀我这个祸害?
栗腹看了马背上的我一眼,鼻子哼了一声,说:“都是你,你就是一个凶兆,大王还说什么神女,我杀了你祭我大军!”说完手中的大刀便高高举起。
我心想完了,一来就掉进了兵窟里,什么都没享受,倒遭了不少罪,这么快又要死了。
我闭上眼睛,等待手起刀落,却听惨叫一声,感觉马背上一轻,马停止了奔跑,睁眼一看,栗腹已经歪下马去,后背中了两箭。随即一匹马驮着一个黑影朝我奔来,又是一只大手,抓住我的后颈衣领,稳稳当当地把我吊到他的马上。
额的神呀,怎么这里的人这么喜欢像抓小猫一样抓人的。
燕军全军覆没。
抓我来的高大男人抓住我的衣领,粗鲁地把我往地上一摔。我趴在地上直吐。无奈许久未进食,干呕了几口。他却未看我一看,丢下一句话:“把她给我看押好了!”然后双脚往马肚子一夹,骑马率军追击残余部队去了。
我只能朝他的背影白了一眼。把我挂在马背上杀过来杀过去的,一点儿都不顾及我只是个小女孩,还好我这副身体还不赖,不然早就挂了。虽然好歹人家是我的救命恩人,白一眼也就算了,但不知道收押了我的结果是什么?
我倒没像燕国的俘虏一样被关押起来,只是寸步不得离开帐篷,有人定时给我送来饭食,“真是粗茶淡饭!”每每看到硬到咬不动的锅盔和稀得没有味道的汤,我就特别想念燕王喜,他甚至答应以后都给我山珍海味的,即使我不是神女。
不过不吃就得饿肚子,我只好把饼撕碎,泡在汤里吃。
听外面的小兵讨论,原来廉颇在鄗大破燕军,杀死燕军的主将栗腹,赵国另一大将乐乘在代也打败了燕军,俘虏了主将卿秦,随后赵军的主力军队也追击燕军去了,只留下一些病残和俘虏留守大本营。
不知道燕王喜会不会被抓?我竟担心起他来,又转念一想,不会的,历史上,他会活到亡国的。虽然不是我喜欢的类型,我也没多大好感,但好歹是喜欢和欣赏我的男人,还是希望他好好活着。
仗打赢了,赵军准备拔寨回国。我乖乖地等着小兵来捆了我押回去。却等来了救我的那个高大的男人。
此人满脸胡子,黑不溜秋,只用一个“大”字便可形容。高大壮实的身体、大脸、大鼻子、大嘴巴、大手和大脚。往我前面一站,我直感泰山压顶。他一开口,连声音都忒大:“你这女娃子叫啥名字?”
我感觉头顶上雷轰轰的,小声地回答:“荷六。”
“是你了!哈哈哈!”他哈哈地笑起来,“看来我廉颇不但杀了栗腹,还俘来了一个神女了!”
廉颇?我吃了一惊,他竟然就是大名鼎鼎的廉颇?我不禁抬头去看他,他瞪着大眼睛俯视着我,伸出一只手又抓住了我的衣领拎了起来,好像我是一只小猫似的,我大为不悦。他却哈哈大笑,拎着我给众人看:“看!这就是燕王要的神女!燕王真是个傻瓜,为了这个女娃子,活生生被我追击了五百多里!哈哈!”
我的脖子被衣领勒得呼吸困难,脸色通红。廉颇却完全不理会,还用另一只手,用他那粗大的手指头狠狠地捏我的脸蛋,对着眼前黑压压的士兵说:“燕王偏信那些方术之士,哪日宋子的神树必送来一个小神仙,这一战,神女相助又如何?燕国两千乘,还不是照样被我廉颇轻松一举拿下!如今,燕王喜还要拿五座城池换这个女娃,你们看,这燕王喜,是不是傻了?”
底下士兵哈哈大笑,一个战士问:“那将军,换还是不换?”
廉颇又得意地狂笑起来:“他说换我就换吗!今日,燕王喜这五座城池,我是拿定了!至于这个女娃子嘛,我还偏不还给他了,我倒要看看这小神仙哪里神了,难不成还会给我变法术不成?若真是神仙,有本事的,就现在从我手中逃脱呀,哈哈哈哈!”
我脸憋得通红,双手往后狂掰廉颇的五指手指头,却毫无作用。天哪,我一个小女孩,怎么可能挣脱得了他的魔掌!奶奶的,我在心里暗骂。
战士全都看着我哈哈大笑,我真是他们胜仗后的一个极品的笑话。
廉颇终于在得意中把我丢在了地上,我喉咙得以解放,咳嗽个不停,大口大口地呼入氧气。看着我的窘态,战士们更是大笑不已,一波接一波地欢呼庆祝他们的胜利,廉颇则仰天狂笑不已。
燕王喜真的要拿五座城池来换我?我有些惊讶,没想到在燕王喜心里,我还值五座城池。但事实已经摆明,我不能帮助他打赢这场仗,也不能给他的国家带来什么好运,即便换了我回去,又能如何呢?
唉,我摇摇头,将燕王喜忘在脑后。
由于我是燕王喜要交换的人,廉颇竟没让我徒步回去,让我坐上了马车,这对于“战俘”来说,已是极好的待遇了。只是饭食还是和以前一样差。我怀疑这身体再这样吃下去,还能发育不。
一日,听见路上欢呼声响起,一路黄土垫道,清水洒尘,鼓乐大作,民众夹道欢呼。我猜想,这应是到了赵国国内了。
士兵们一听欢呼声,脸上的疲惫一扫而光,那日那副得意欢呼的神奇又浮上了脸,挺起胸膛,理直气壮地接受老百姓的赞誉。
我也看得激情澎湃,差点也像那士兵一样,接受如潮的欢声。但仔细一想,我好像是个战俘,又白了所有人一眼,无奈地看着他们得意。
大队伍开始进入城门,我抬头一样,城门写着三个大字,是小篆体,端详了许久,再加上脑海中的历史知识,我猜那是“邯郸城”两字。原来已经进入了赵国王城。
早知道会来到这里,当时就应该多看些父亲的研究成果,不至于现在都要挖掘小时候看书的记忆。我这么一想,心下一惊,竟坐直了身体,一摸,脸上满是冷汗:难道这一切早就已经安排好了?正因为我要来到这里,所以十岁那年开始,我就不能再看父亲研究的那些春秋战国书稿了?是因为我不能知道得太多,还是因为这个十岁?十岁也是一个预言,我现在这个身体,也差不多十岁的光景?
这一切早就已经被安排了?那安排的人是谁?上天吗?还是阎王?算命的说我有两条命,难道这就是我的第二条命吗?是不是这一次玩完了,我就彻底不得轮回了?我越想越害怕,竟是倒在马车上,浑浑沌沌起来。
梦里梦见我在西安遇见的那个白衣老人,斜躺在一块大石上,手执一书卷,白胡子微微地跟着轻风飘,四周是翠绿、高耸入云的山峰围绕。看见了我,他放下书卷,坐直了身子,呵呵笑了起来。
我急急地问他:“你笑什么?这一切都是你安排的,对不对?”
他笑而不答。
我急得不行,说:“你究竟是谁?你早知道我会来这里的,对不对?你当时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我急得团团转,不停地问,他却只是笑而不答,我想到他眼前去,却走不过去,想伸手抓他,却抓不住,急得我一头汗。
醒过来睁眼一看,我已经躺在床上,房间里空无一人。
天色已暗,我爬起来,房间里摆设简单,一看就是平时不住人的地方,但却打扫得非常干净。房间正中央放着一张席子,席子中央摆放一张矮桌子,手往桌面一抹,没有灰尘。我倒了杯水喝,水还有点温热,看来人也离开不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