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庆帝皇宫仍是气派,朱红漆门,滚金边柱,廊腰缦回,气势袭人。只是能骗得了谁呢,那些隔个几年才来一趟进奉的小国使臣么。
前一段时间,南边又传来战败的消息,即便是清王骁勇善战,却也难挡兵意不拢无心恋战的大局。而下面的农民起义更是如火如荼,让人不能忽视,这金缕玉衣包裹着的庆贞皇殿恐怕也是离崩析不久了吧。唐弈坐在轿中,放下掩帘,若有所思。
庆帝急急招自己入宫,还能为何事,定然是物资匮乏,需要他这个所谓爱将再来贡献。只是他还占着一国之主位置,否则自己又怎有耐心来这迟早要瓦解的大殿?
果不其然,已是半百之年的皇帝轻松中难掩焦虑:“唐弈,上次朕与你所说之事,你考虑的如何?莺汐那丫头一直也是很仰慕你啊,总是在催促我,你看?”
唐弈拱手笑道:“圣恩浩荡,唐弈又承蒙公主赏识,不敢推脱,只是不知陛下对婚期作何打算?”
庆帝见他应的如此爽快,一愣过后便抚掌大笑:“好,好,竟然贤胥如此急迫,自是可将婚期提前,我这就命人挑选吉日,下月便令你们完婚。”
唐弈却摆手道:“圣上误解微臣意思了,微臣在广产业遇到棘手问题,亟待解决,臣恐婚后不能伴于公主身边,实属不敬,故意欲延迟些时日,待臣备好一切,迎娶公主毕竟不是小事。”
庆帝明白这便是唐弈愿为自己提供物资,心下欢喜,笑道:“朕就知道没有看错人,果然是英雄出少年。”
“谢圣上赏识。”白衣公子低下头,浮起一丝冷笑。
与庆帝作别后,唐弈满怀心事的走在路上,却不小心撞到一个急急过来的人,微微皱着眉头扶开怀里的人,才发现竟是一个少女,不过16、7摸样,穿着普通,想必是刚入宫的小婢。
那少女却是毫不畏惧的盯着他看,满脸打量的神色。唐弈未置一词,正准备转身离去,却不料被那女孩叫住:“撞了人,就想这样走掉啊?”有些惊诧的回过头,却见那女孩正两手叉腰,满脸怒色的鼓着嘴。
唐弈忘了说话,只是看着那女孩,她的这幅样子与自己初遇的甄儿实在太过相像了,有些失态的盯着女孩看,却又被她逼近一步:“你看我作甚!”近观时才发现五官其实并不像,也许只是神似吧。
苦笑的摇摇头,也不想再去追究什么,转身走开了,任凭女孩在后面喂喂的叫个不停。
远处,内宫的主管桂公公远远跑来,对着正望着远处白衣身影的女孩作了一辑,“莺汐公主,皇上念您的紧,催杂家来看看您怎么还没到。”
女孩眼睛仍未转移,只是随口道:“知道了,这就去。”想起什么似的,又说:“公公,那个是谁啊?”桂公公朝小公主手指方向望去,却是会心一笑:“回公主,那个就是唐弈。”
“哦?”莺汐回过神来,拉住桂公公的衣袖,笑着拖着他“那快走啦,我还有话对父皇说呢。”
2
新宅子很适宜,慕容甄一个人更是觉得尤其放松,只是这也不能当做长远寄住的地方,不知那个人现在怎么样。刚这样想完,就自嘲的笑了笑,怕是正合了他的意吧,自己在时,他要娶回公主还需一番说法,这样也倒好,给彼此都省去了不少麻烦。
慕容甄独自在廊下散步,镂空的廊顶上攀延着茂盛的紫色藤萝,在日光照射下,若一大片紫色瀑布高高泄下。女子拈下一朵小花,长久凝视,那淡紫似要与她凝脂般皮肤融到一起。然而,慕容家二小姐却想起了湘苑那株茶花,不知可还有人给它浇水?
将那掐下的花又放回枝叶之中,女子嘲讽的笑了笑,既然摘下了就不可能再回到原处,即便是还在这郁葱之中,不待几日,定将枯萎。自己不也是如此么。
若最终必将腐朽,又何必计较身在何处。
晚饭刚过,宋羽岑就来了,这几日,他总是这个时候来,知道甄儿也许还是不能适应与自己一同吃饭,便恰意选了这个时间。
“甄儿,这儿住的还舒适么?”
慕容甄微微一笑:“烦劳宋大哥了,很好。”
宋羽岑想到了她的回答,却一时又想不起要说些什么,不知道自己究竟是怎么了,在大漠的那些日子,总是想到她,在经历那些事情时,从当初的怨恨到后来刻骨的思念,总是有千万句想要告诉她,五年的光阴,自己不知积攒了多少话,却在终于见到她的这一刻,再吐露不出。
慕容甄意识到这窘迫的气氛,于是站起身道:“宋大哥,园子里的月季开了,很是喜人,一同看看去吧?”
走在花丛边上,慕容甄情致很好,“很多人说这花儿俗艳,可我却觉得没什么不好,花是有不同,荷出淤泥不染的雅致固然很好,月季的蓬勃绚丽却也是自己的展现,世间何必要万物雷同,若都是好便也就是普通了。”
宋羽岑仔细的听着,有些惊异于女子的这番话,总觉得她似话里有话,却又不太明白,但也没有追问,只是慢慢走着。
慕容甄屈膝,在一株开的正好的淡粉色月季旁蹲下身,偏头去嗅那花朵,那脸庞竟显得比月季花瓣还要娇艳,宋羽岑心中一动,还未意识到什么,就已不由自主的伸出手将女子揽入怀中。
“甄儿,我知道你这些年过得并不好,其实在大漠的时候我一直怨你,可是即便是恨你,我也没法停止爱你。回来之后我才知道瑾儿逝去的消息,也才想明白五年前你为什么离我而去,我好悔,悔我不该赌气般一直待在沙漠,即便自己痛苦不堪也不肯回来找你。我知道你心里是在疑虑,五年是太长,但只有对你,我从未改变。甄儿,跟我去大漠,可好?”
慕容甄靠在男子怀里,宋羽岑说话的时候,胸腔都发出反馈似的共鸣,只是,这番情真意切不是为了自己。宋大哥,其实五年变化的真的有太多,你又怎知自己不会改变?
3,
金碧辉煌有些异域风格的大殿中飘着欢快的胡乐,正中间的美人袒肩露趾,正在旋转,虽是越来越快,脚步却没有一丝慌乱,四周看的入迷,只待那一个茬音,舞曲结束的时候才爆发了一连串的叫好声。
“岑儿打算什么时候回来?”面目威严的中年人端着酒杯,状似不经意的问坐在旁边的红衣女子。
“啊?哦,他应该快回来了吧。”琉璃没抬头,仿佛专注于桌子的纹路。
翼国国王啪的拍了桌子,“我看他是不打算回来了吧!那江南真是好地方,竟让他忘了你,你可是他妻子,他难不成连归期都不愿意说给你?!”琉璃却是正被说中心事,心下刺痛,无力辩解。见女子低头不发一言,中年人有有些心疼,毕竟现在只有这唯一的女儿了。
想当初救回那个奄奄一息的汉族人时,自己也是被这丫头磨得受不住才打破皇室中人只能纯血的规矩,收留了他一个异族人。待琉璃长大,又因她频频离家出走的威胁,将她嫁给了宋羽岑。这几乎是在历年的翼国都不曾有,真不知这般纵容她到底是对是错。
琉璃忽的站起来,语气生涩道:“父王放心,羽岑一定会回来,不管怎么说,这边才是他的家。”未待父亲再说什么,就快步离开了席位。
翼王望着女儿背影叹息:“你啊……”自己也是无心再饮食。
立在翼王身边的铎都见公主走远,于是向前一步,俯首说着什么。翼国国王眉头渐渐皱起,猛然摔了手边的夜光杯。
“去告诉羽岑,做事要有个限度!如果他不能给琉璃幸福,那我又留他何用!恩,你继续暗暗跟着他,有什么事情再跟我说。”
琉璃已经走回了自己的房间,推开门,屋子里有很多挂毯,图案繁复精美,都是些西边小国的敬奉,可是却不约而同的都是深蓝的色调,这多是宋羽岑喜欢的,跟他一样,让人觉得冷。红衣女子缓缓抚摸着挂毯,他不在的时候就觉冷清了,虽然他在的时候也几乎是不说话的。
逼他成婚也许是自己做错了,她黯然坐下。
以前的琉璃并不是这样的,自小生于大漠,又是这最强国度国王的唯一孩子,娇宠不在话下。如男孩般长大,性格也是大大咧咧,想翼国也有不少精武好男儿,她亦结交了很多,却终是称兄道弟。但没想到会在看见血迹淋淋的宋羽岑时心跳的厉害,他鼻梁挺拔,眼睛细长,静谧的躺着,好像已经死去,但身上又似散发着如玉般的光芒,那光让她一夜之间长大,蜕变成满怀心事的少女。
将他困在身边时,知他汉族人不同于自己民族,琉璃学女红,上淡妆,戒烈酒,变的不像大漠儿女,也只是希望他能多看自己一眼。可那又如何呢,新婚之夜,所有的一切都在酩酊大醉的他反复念叨的甄儿中分崩离析,可即便知道这便是结局,自己还是心甘情愿向下跳。
想着这些的时候,眼睛就不自觉的泛潮。琉璃按住即将滑下的泪水,用丝巾擦干手,开始绣那还没完成的手绢,她本来对这些都一窍不通,但这完全不能阻碍她把那岑字绣到上面的决心,也许是自己太笨了吧。但是还是想尝试,起码在做这些事的时候,可以不用想他,即便也许并没有意义。
突然有脚步声响起,针尖一偏扎到了女子的手指,可琉璃好像没感觉似的跳起来跑到门旁,几乎同时与一只推门而入的手一起拉开了门,琉璃心下欢喜,叫道“羽岑,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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