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013)
赤松道长皱皱眉头,盯着张凌说道:“你是什么人?为什么对神灵不敬?贫道乃是紫府金仙转世,法力无边,看在你一介凡人,不懂得仙术,贫道不和你计较。你速速离开,若是继续执迷不悟,贫道就要替天行道了。”
张凌轻蔑说道:“什么狗屁神灵?你要是紫府金仙,我就是大罗金仙!”
赤松道长顿时大怒,厉声喝道:“小子!休得猖狂!”
随即眼珠子一转,一摆手中的长剑,断然喝道:“贫道看出来了!你是妖物!你就是那天在老夫手下逃脱的黄鼠狼!念在你修行不易,贫道不想伤你性命!你速速退去,若是继续沉沦,贫道只好有伤天和了!”
周围的人,顿时轰动起来。
哇!
这个突然冒出的年轻人,居然是黄鼠狼化身?
正在人群沸沸扬扬,猜疑不定的时候,卢象升暴喝一声:“本人卢象升,即墨知县!今日查案到此,所有人等,不得乱动!违者,一律法办!”
随着他的爆喝,他的手下,纷纷亮出钢刀,表明身份,竟然全部都是即墨附近鳌山卫的军户骨干,不知道卢象升是通过什么方法调来的。他们占据了道观外面的各个有利位置,粗略数一数,竟然有上百人之多。看来,卢象升对这位赤松道长,是相当重视的,带来的兵马具有压倒性的优势。
一时间,全场气氛大变,不少人面面相觑,不知所措。尤其是三元观的那些道士,更是慌张,很多人你看看我,我看看你,眼神里都带着浓浓的恐惧。只有台上的赤松道长,若无其事,将卢象升等人完全不放在眼里。他毕竟是见过风浪的人,是不会轻易屈服的。
卢象升继续喝道:“本官得知消息,有人假托神灵,骗取钱财,妖言惑众,特来侦查。所有人等,必须密切配合,否则,一律逮捕审问。现在,待在原地,不许乱动。违者,必定严惩。”
他严词厉色,吆喝中气充足,雄浑有力,完全不像是文绉绉的文官,倒像是战场上杀戮果断的将军,成功的控制了全场局势。
然而,赤松道长并不为卢象升的威严所震慑,他潇洒的挥舞着桃木剑,娓娓道来:“这位官爷,贫道今日开坛作法,不知道官爷前来观赏,实在是有失远迎。贫道乃是规矩之人,没有任何的逾越之处,台下的各位,所怀的不过是向往神仙的虔诚之心,请问何罪之有?还请官爷不要动辄打杀。须知道,上天有好生之德,蚁蝼尚且偷生,何况是人命关天?若有任何的罪孽,贫道一力承担便是。只要能够维护百姓的周全,就算是折损了老道的一条性命,那又如何?”
轻飘飘的一番话抛出来,堂堂正正,道义凛然,果然博得了信徒们的好感,不少人都用仇恨的目光,盯着卢象升和那些军户,尤其是那些健壮的男子。本来明朝的军民关系就紧张,在这个时刻,显然更加的紧张了。就连张凌,都能够感觉到其中的压力。
若是这三四千信徒真的被鼓动起来拼命的话,恐怕卢象升还是有麻烦的,胜败姑且不论,混战中大量死人肯定是避免不了的。就算最后能够抓到赤松道长,那也是得不偿失,白白造就赤松道长为民请命的名声而已。何况,如果在争斗厮杀中,有大量人员被杀,恐怕会激起更大的民变。这绝对不是卢象升一个小小的知县能够承受的,也不是他的本意所在。
果然,卢象升看了张凌一眼,希望他尽快出马,缓和局势。
张凌微微吸了一口气,向高台上随意的一拱手,朗声说道:“赤松道长,你刚才说,你施展的法术,都是在崂山修炼了数百年才领悟出来的,小子不才,却也想向道长讨教讨教!”
赤松道长扫了他一眼,不屑的说道:“小儿无知!所谓法不传六耳,你我无缘,贫道岂会教授与你?”
张凌微微一笑,淡然自然的说道:“道长误会了,小子并不是向道长学习,而是要和道长切磋切磋。”
赤松道长哈哈一笑,肆无忌惮的说道:“你要和贫道切磋法术?贫道没有听错吧?”
张凌走上高台,毫不畏惧的走到赤松的面前,冷冷的说道:“不错,小子正是要跟道长切磋切磋法术!本来,小子从来不信仙术,更未曾像道长那样在山中修炼几百年。不过,道长的那些小把戏,小子却也玩得来!”
赤松道长放声长笑,狂妄的说道:“这是贫道在山中修炼了数百年,才修炼出来的法术,你一个黄毛小儿,焉能练习?可笑,可笑,实在是太可笑了!”
张凌淡然自若的说道:“修炼了数百年,才懂得这样的小把戏,小子只能说,道长的慧根,恐怕不太好!别人韩立修了几百年,都已经是化神期了,你一点进步都没有啊!”
赤松道长顿时脸红如漆,欲要发作,却又忍住,只是微微冷笑,懒得和张凌斗嘴。
下面的信徒,目光都全部集中到高台上,怀疑和愤慨的眼神,显而易见。不少人甚至跃跃欲试,暗中蓄势,想要上来给张凌一下狠的。只是,高台的附近,已经被卢象升带来的军户控制,他们无法上来,只能用眼神表达自己的愤怒。
赤松道长冷笑一声,决心利用信徒们的愤怒行事,当即慢悠悠的说道:“既然你也懂得仙术,那就来一个斩妖见血如何?”
他打定主意,只要对方表现仙术的时候出现岔子,立刻就鼓动信徒们起来,和卢象升暴力对抗,然后在混乱中脱身。只要暴乱一起,必定死伤惨重,到时候,他就有更多的理由,鼓动更多的信徒,起来暴力对抗官府,再次发动席卷山东的大动乱了。
在不经意间,赤松道长下意识的看了看道观侧面的人群。在那边,人群中,有一个俊秀的青年公子,穿着白色的士子服,手握一把白色的桃花扇,若无其事的站在那里,似乎是在闭目养神。事实上,他的眼睛和耳朵,将四周的动静,毫不遗漏的收入自己的脑海中。
在别人看来,这个青年公子,并没有什么特别的。很多人猜测,他多半是路过此地的读书人,看到庙会热闹,于是就过来欣赏。这样的书生,大家见得多了。唯一有些特别的,就是他俊秀得实在是有些过分,五官精致的好像是模子雕刻出来的一样,完美无瑕。这样的脸颊,若是长在女人的身上,必然是天香国色,倾国倾城,但是长在一个男子的身上,就有点妖艳了。
张凌若无其事的说道:“当然可以。”
赤松道长冷笑一声,显然根本不相信张凌能施展法术。
那个俊秀得有些妖艳的青年公子,漆黑的眼眸,同样不经意的转了转,落在张凌的身上,似乎是在他的身上打了一个印记,然后又悄悄的闭上,继续闭目养神。
张凌淡淡的说道:“来人!给我弄点碱水来!再弄点姜黄来!”
卢象升立刻吩咐手下去办。
碱水很容易搞到,皂角搓一搓就有了。姜黄稍微麻烦一点,姜黄是一种药物,同时也是一种染料,一般人家是没有的,不过,青岛的杂货店能够买到。卢象升派人出马,自然是很快就买来了,并没有花费多少时间。
一切准备妥当,张凌微微一笑,胸有成竹的说道:“各位父老乡亲,小子今年二十岁,从来未曾学过仙术,也未曾拜过什么天师作为师傅,但是,小子相信,小子的法力,绝对不在赤松道长之下,大家请拭目以待!”
在众目睽睽当中,张凌将白纸往姜黄水里面浸泡一会儿,然后拿出来。这时候,白纸已经被染成了黄色,成了黄裱纸。张凌手拿黄裱纸,慢慢的将其折叠成妖怪的形状。
赤松道长的脸色,就有点不自然了,却又拼命的忍住,幸好信徒们的目光,都集中在张凌的身上,并没有发现他的不对。当然,极少数人例外。这个极少数人,至少包括两个。一个是那个俊秀得妖艳的青年公子,一个是西侧一个身材颀长的年轻汉子。
张凌故意看了赤松道长一眼,似笑非笑的说道:“赤松道长,小子折叠的妖怪,没有你好,这一点,你是比小子强多了。熟能生巧,熟能生巧啊!”
赤松道长的脸色,自然是越发的难看了。
张凌偏偏还要将事情闹得更加的夸张一些,对台下叫道:“哪位手巧的师傅,上来帮我一下?”
下面的信徒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又是紧张,又是新鲜。没想到,两位天师斗法,下面的人,居然还有参与的机会,这样的待遇当真是前所未有。只是,贸然参与到两位天师的斗法里面去,谁也知道不是好事,尤其是在官府军队虎视眈眈的情况下。所以,并没有人立刻响应。
片刻之后,有人扬手叫道:“我来!”
正是西侧那个注意赤松道长脸色有异的年轻人。他大概在二十三四岁,身体相当的壮健,似乎是练武之人出身,快步上来高台,连卢象升都多看了他几眼。张凌更是感觉到他身上的熟悉气息,不用问,此人必定是军户出身,又或者是接受过严格的军事训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