几个小童在院子里嬉戏,明显是与司徒尚相熟的,一见到司徒尚和林雪蝶就都扑了过来,七嘴八舌:“尚哥哥这是谁啊?”
“姐姐好漂亮啊。”
“尚哥哥是把姐姐带回来做媳妇的吗?”
一时间叽叽喳喳,好不热闹。司徒尚看了林雪蝶一眼,面上忽然带了些红,笑叱:“胡说什么?这是你们的姐姐。来,叫姐姐。”孩童们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忽然都抿嘴变作了闷葫芦,不吭一声。
司徒尚见大家都不说话,皱了眉:“还愣着干什么?快叫啊!”
正在尴尬之时,一位盛妆美妇迎了出来,笑盈盈拉了林雪蝶的手:“这就是月娇妹妹的孩子吧?啧啧,果然出落得好模样,比起她娘当年,也是不遑多让的。”林雪蝶不知道她是谁,什么身份,也不好贸然开口,只能装作羞涩的样子,笑了笑,含糊答了几句话,一边回话,一边用眼神向司徒尚求救。
司徒尚上前一步,伸手,拉回了林雪蝶的手,笑道:“婶娘今天好兴致,怎么亲自迎了出来?”
原来这妇人是司徒氏先族长司徒安的遗孀方氏,也算是林雪蝶他们的婶娘。方氏最是个会生事的人,她盯着两人拉在一起的手,捂嘴轻笑一声:“老祖宗知道你们今天回来,早就等着了。快去吧。”
司徒尚这才带着林雪蝶行过礼,穿过院子,到了内堂。一屋子莺莺燕燕,满屋脂粉香气,阵阵扑鼻,满满坐了大概有十几个女眷。正中坐了一位老夫人,满头银发,眉目慈祥。司徒尚在门口就松开了林雪蝶的手,见了老夫人,下跪行礼:“孙儿见过老祖宗。”行完了礼,就起身退到一边。
林雪蝶在一旁看着,料到这位定然是尚哥哥跟自己说过的奶奶,忙学着司徒尚的样子,俯身行礼。
老夫人好好打量了林雪蝶一番,见她身上服饰虽然粗陋,但是气度神态自若,在这样一群贵妇人中间也丝毫不露怯,心中十分满意,知道这个孩子是个能压得住台面的,于是慈爱地笑了笑,道:“果然是我们家的姑娘,看这模样,就招人心疼。”说罢,招了招手,让林雪蝶过去。林雪蝶看了一眼司徒尚,见他点头,这才起身走了过去。
老夫人拉住她,闲闲地问了些家常话,无非就是问些她娘亲身体如何,为什么没有跟她一起回来,在山上有没有吃苦,这么些年受委屈了之类的话。林雪蝶照着司徒尚之前交代过的话,小心翼翼,一一回答,所幸没有出什么差错。
老夫人似是相当满意,笑着说:“我就说,她教出来的孩子是不会错的。”林雪蝶知道这是在夸奖自己的母亲,不由淡淡笑了笑:“蝶儿替姨娘谢过老祖宗夸奖。”称呼这件事情,司徒尚在路上叮嘱了林雪蝶很多遍。林雪蝶是牢牢的记在了心里面,回到侯府,就一定要称呼自己的母亲为“姨娘”,林雪蝶虽然不愿,可是也没有办法。
老夫人听了林雪蝶的话,更是高兴:“嗯,是个知礼的好孩子。你姨娘把你教得很好。”老夫人说这话的时候,明显意有所指,眼睛看着在座女眷中的某一人。林雪蝶顺着老夫人视线的方向望过去,看到坐在老夫人下手第一位的是一位三十来岁的妇人,着正红,面色虽然苍白,容貌却十分艳丽,听到这话,似是不服地撇了撇嘴,丝毫不掩饰对林雪蝶的厌恶,可是也没说什么难听的话出来。林雪蝶见到她,心中不知怎么,忽地一跳,忙低下头不去,不再向那个方向张望。
老夫人似是乏了,问了几句话就不再问了。幸好,在场还有那么多女眷,你一言我一语,才没冷了场去。林雪蝶长途跋涉,本来已经很累了,还要强打起精神,一一应答着,不由得就面露疲色。老夫人虽然是看在眼中,可是不动声色。在场的女眷也都看出来了,可是还是叽叽喳喳,围住林雪蝶问个不停。司徒尚看在眼里,心里奇怪,可是又不忍心看林雪蝶受罪,于是忽然说道:“老祖宗、各位婶婶嫂嫂,雪蝶妹妹长途奔波,车马劳顿,已经很乏了。是不是等过上两日,等妹妹有了精神,再给老祖宗、各位婶婶细细讲来?”
听了司徒尚的话,老夫人淡淡地看了司徒尚几眼,眼中分辨不出是什么神色,只是点点头,给林雪蝶拨了两个贴身丫鬟,一个年纪大些,叫碧兰,前些日子刚过了十七岁的生日。一个小些,叫雪莹,才十四岁。两人早就在旁站好,碧兰沉稳,雪莹活泼,这两个人在一处,既不会太闷,也不会不够稳妥办错了事情。
老夫人拉住林雪蝶的手,又说了两句:“好孩子,这些年苦了你了。回家了就好了,数不尽的好日子等着你呢。这两个丫头是顶机灵的,分给你,我也安心。”吩咐她们两个:“带姑娘去藤香阁。”转身又对林雪蝶解释道:“藤香阁是你姨娘以前的屋子,这么些年,也没个旁人住进去,都原样留着。知道你要回来,特地叫人收拾好了,就等你回来。”老夫人笑得慈爱,像一个真正的奶奶一样。林雪蝶道了谢,行了礼,跟着两个丫鬟下去了。
碧兰、雪莹便上来迎了林雪蝶,提着灯,乖巧地在前面带着路,碧兰一边走一边笑着说:“姑娘好福气。很少能见老祖宗这么高兴呢。可见老祖宗的心是在姑娘身上的。”
林雪蝶听到这样的话,本来应该是高兴的,可是她想起在厅上那些人的神色表情,却怎么也开心不起来。她又不是傻子,别人待自己有几分真情几分假意还不至于看不出来。她就这样一个人回到这里,面对着素未谋面的“亲戚”,不知道自己回到这个家到底是不是个正确的决定,更不知道前路如何,心里忽然空空的,于是只是笑笑,没有答话。碧兰、雪莹两人见这位小姐并不怎么接她们的话,于是便也知趣地闭上了嘴,只是安静地在前面带着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