身后之人来的无声无息,语气也甚是平淡,可楚润还是吓了一跳,下意识一把将骆雪抱在怀中,用后背挡住她的身体,然后扭头朝后面一看,眼前是那个刚才脚踏金光朝台上而来的老道,一个谨恭的小道士跟在他身后。
老道神态雍容,明黄道袍随风而动,仙风道骨,恍若九天真人下了凡尘,身后的小道士十三四岁的样子,跟自己年纪差不多大,面目英俊,神态冷傲。楚润摸不清老道的路数,反而将骆雪抱的更紧没有答话,老道见他这个样子,忍不住皱了眉头,他身后那个小道士却大大的不耐烦,大声道:“我师尊问你们话,怎么不答?”言语之中颇为冷傲。
楚润知道是这些道士救了自己,可小道士问话,有呵斥之音,他性子高傲,心中已是大大不满,也没顶嘴,而是哼的一声翻了个白眼,心中暗道:“你让老子回答,老子就回答吗?老子就不回答,你能把我怎么样?”
小道士见他这个摸样脸上显出一丝怒容,可老道就在身边,强忍了这口气没有说话,看向楚润的眼神已经不善。老道身份尊贵,见到楚润如此放刁,也有些不耐烦,刚要开口再问,先前跑下高台去追虎老大的灵虚闪身回到台上,一脸的黯然。
老道听到声音扭转过头,微微一笑道:“贫道不清直来,怕是要打扰灵虚门主了。”
灵虚摇摇头,呵呵一笑道:“冲玄真人乃是昆仑掌教,天下一等一的人物,平日请你都请不到,今日你到了终南山,我太乙门上下蓬荜生辉啊,何况今天群妖势大,若不是你来相助,恐怕要大费一番周折了!哎!都怪贫道太过无能,还是让那个虎老大跑了。”
“门主不必忧心,量那一两个小妖也掀不起什么风浪来,以后再见到杀了也就是了……”
楚润在一边听得清清楚楚,知道眼前这个仙风道骨道人就是昆仑掌教冲玄真人,心中顿时松了口气,骆大叔的嘱托还是完成了。他本想立刻就告诉骆雪的来历,但两个大人物说话,自己插嘴实在不好,何况他见到昆仑派这等气势,也有拜入昆仑门下的意思,想着等会两人谈完再说,可两人聊起来就没完没了,一会互相恭维,一会又谦虚起来,也不知道这样下去要聊到什么时候,忍耐不住道:“两位老神仙,小子有话说。”
冲玄和灵尘被楚润打断,一起看向他,还没等说话,冲玄身边的小道士立刻怒斥道:“我师尊和太乙门主说话,你胡乱插的什么嘴?不知道尊卑吗?”
楚润被他呵斥,心中也是恼怒,可还是强忍了下来,一双眼睛眨也不眨的看着两个老道,看他俩怎么说?若是也跟这个小道士一样,这昆仑派入不入也没什么大意思了。
冲玄和灵尘是何等身份,又怎么会跟一个孩子一般见识,何况冲玄见楚润年纪小小,脸上全是鲜血,一身衣衫破烂的不成了样子,可还紧紧护着怀中的小女孩,台下还在厮杀,却没有惊恐慌张之意,心中也暗暗称奇,朝那小道士喝道:“不得无理,退下!”
小道士垂手退到冲玄身后,不在说话,看向楚润的眼神已有怒意,楚润也不理他,将骆雪扶起来大声道:“她叫骆雪,是青城派骆长青骆大叔的女儿,骆大叔跟仇家比斗,临去之前将雪儿妹妹托付给我,让我送到终南山来,找到她母亲姚红梅……”
楚润才说了几句,冲玄波澜不惊的脸上微微一变,伸手阻止了他继续说,转头对身后的小道士道:“去,将你姚师姐叫过来。”
小道士领命转身,却见台下厮杀正酣,无数人影夹杂在一起,一时半会又如何找得到?想了下张嘴喊道:“姚师叔,师尊有请,请速来!”他喊声中用了真力,声音甚是洪亮。传的很远,整个山谷中都能听到他喊。
他喊声刚停,山谷之中几个小妖顿时被冲撞到天空之上,就见群妖叫骂之声响起,血浪翻滚中一个身穿淡紫衣衫的女人手中红色长剑翻飞不停,朝台上杀了过来,她下手极为狠辣,手下没有一合之将,长剑飞舞之下,与她相遇的小妖不是被他斩头,就是被砍为两截,惨叫嘶喊声中,没有人敢在靠近。
月光下女子紫色的衣衫和手中赤红剑光分外显现,高台上的小道士见她靠近,急忙上前接应,长剑猛刺替她扫清前路,而在这女子后面还跟着一个小道士,护住女子后路,女子见有人迎接便不在出手,大步朝台上走去,两个道士跟在她身旁护卫着她,神情举止颇为恭敬,女子面目冷淡,丝毫没有觉得不妥之处,一看就是身份尊贵之人。
冲玄见到女子上了高台,沉声道:“红梅,你来看看这个女娃是不是你的女儿?”
待女子上了台,楚润才看清楚她的摸样,她三十出头的年纪,风姿卓越,人也漂亮,做妇人打扮,一身淡紫衣衫衬托她脸色很白,手中赤红长剑不断向下滴落血珠,神情冷如冰霜,让人不敢生出亲近之心。
楚润知道这女人就是骆雪的亲生母亲姚红梅,可还是问道:“你就是姚红梅吗?”
姚红梅听到掌教真人说话,脸色变了一下,还没等回答又听楚润问话,眉毛顿时一竖,沉着脸道:“你是谁?怎么知道我的名字?”
楚润见他承认,大喜过望,将骆雪推到身前道:“她是你的女儿啊。”又轻声对骆雪道:“她是你的娘亲,快叫娘亲,天可怜见,我终于将你送到她手中了。”楚润说的激动,骆雪却怯怯的看着他,眼中却满是不信和惊恐,伸手抓住他的衣襟,却是死也不松手。
姚红梅没有说话,满脸疑惑,脸上表情惊疑不定,转头去看师父冲玄真人,冲玄摇摇头示意他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楚润见她不信,急忙从怀中掏出骆长青的木牌递过去道:“她真的是雪儿妹妹,你的女儿啊,骆大叔临死之前托我将她带来给你。”
骆雪听到楚润话中说父亲已死,顿时哇的一声哭出生来:“楚润哥哥你骗人,爹爹没有死,你不是说他一个人在疗毒吗?”
姚红梅心头大震,看到骆长青的青城木牌,抓住楚润的肩膀颤声问:“你说清楚些,长青!他,他到底怎么样了?”
楚润肩膀巨痛,仍是大声道:“骆大叔跟仇家金老三比斗,已经死了,他临死之前我就在身边,是他将雪儿妹妹托付给我,让我带到终南山来将她送给你……”接着把所有发生的事讲了一遍,其中的辛酸苦难都没有讲,只是讲到如何被掠到这里。
姚红梅听他说的真切,忙俯身抱起骆雪,见她小脸红肿,一个巴掌印还没消退,眉宇之间有自己和骆长青的影子,刚要再问,见她衣衫之中有一块白色丝帕,轻轻一拉,白色丝帕上绣着几枝傲雪的红梅,正是自己当年送给骆长青之物,当下再无怀疑,紧紧抱住了骆雪问道:“你爹爹怎么了?”
“爹爹跟人打架,全身都黑了,躲起来疗毒,爹爹没死,爹爹没死……”骆雪哭泣下,姚红梅脸色瞬间变得惨白,先前他听楚润说骆长青身死,有些不信,骆长青乃是青城年轻一辈中的佼佼者,怎么会轻易死去?心中还存有侥幸去问女儿,现在听到女儿如此说,心中已经知道了怎么回事,虽然她跟骆长青感情并不深厚,可毕竟是成了亲,连女儿都生了下来,心中也是难过,伸手又抓住楚润肩膀问道:“他……他还说什么了?”
“咔!”一声轻响,姚红梅激动之下,右手不由得用上力道,楚润年纪小小如何支持得住,顿时眼前一黑,差点晕厥过去,他身体向下一顿,脸上再无半点血色,向后退了两步,硬撑着站在台上,摇摇欲坠,咬紧牙关,任由豆子般的汗珠滚落下来,大声道:“骆大叔还说雪儿妹妹年纪幼小,怕别人欺负了她,让我也拜入昆仑门下,照看着她。”
姚红梅抓碎了楚润的肩膀,心中也是歉然,可听到他这么说,苦笑一声道:“他便是临死也不相信我吗?”
楚润全身颤抖,硬挺着不摔倒下去,冷声道:“洛大叔跟我只是一面之交,便将雪儿妹妹托付给我,他这般信我,我也没辜负了他,终于将雪儿妹妹送到你手中,你是昆仑派的长老,有你在,也用不着我来照顾雪儿妹妹。人我送到了,收不收我入昆仑都在你。”
他这几句话说的硬气,在场几人都是大为惊讶,又见他小小年纪,性子却是倔强傲然,看他的模样已经支持不住,却不愿意在他们面前丢脸,硬生生的支撑了下来,这般心性对修道之人来说实为难得,可是这孩子年纪已经大了,错过了修真最好的时机,而且他的身体孱弱,经脉劈裂,一眼便可看的清清楚楚,收下也不会有出息,只不过多出一口人吃饭罢了。
姚红梅见冲玄不说话,立刻知道了他的心思,朝他道:“师父,这孩子于我有恩,你看收还是不收?”
冲玄自然是不想收的,可楚润对自己门下徒儿有大恩,身边还有太乙门灵虚在一旁看着,要是不收,岂不是显得昆仑派恩怨不明吗?昆仑派乃是中原修真第一大门派,也不知道有多少人不服气,窥视这天下第一的名号,这恩怨不明的名声要是传出去,对昆仑派的威名那是大大有损,这等情形下,不收也得收了。
沉吟了一下,冲虚开口道:“收下吧,拜入谁的门下,等回昆仑再说。”说完转身离开。
他转身离开,姚红梅身后的小道士立刻跑到楚润身前,伸手将他扶住,一脸喜色道:“太好了,以后咱们就是师兄弟了。”
楚润扭头一看,这个小道士不是别人,正是苏州城外认识的清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