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润这一入静便再也停不下来,赵来福初时还以为他会耐不住性子,过不了多大一会就会来找自己。但楚润自从进了房门,便再也没有了半点声响,他暗暗好奇,也不敢去打扰,这情形一直维持到做完晚饭,天色渐黑楚润还是没有出来。他怕这唯一的徒弟出什么事,急忙赶过去,一推开房门,就见楚润双目紧闭,神情之间满是安详满足,整个人仿佛已经融入到天地万物之中,让人感觉不到他的存在,他的呼吸更是绵软悠长,一呼一吸,已经达到了玉清诀的初级阶段。
赵来福既惊且喜,惊的是,当初自己完全入静达到这个阶段用了大半年的时间,而自己收的这个徒弟在一个下午就达到了,这未免也太骇人听闻了。喜的是,莫非这个便宜徒弟是个修真的天才?
他不知道,楚润此时已到了一个十分危险的境地,这一次神识进入珠子当中,感觉远比第一次清晰了百倍,刚进入珠子的时候他感觉全身上下充斥着一种无法言喻的喜悦,一呼一吸间极为舒服,很快就达到了一种很微妙的境界,到达了虚无之门,感觉到神交死亡,万象化一。然而虚无并非结束,也并非开始,它什么都不是。楚润无法用任何方式去描述这中虚无,没有人能够说得出它是什么。或者说,它不是什么。
无尽的虚无,即是,即非,即有,即无,即始,即终,即道理,即无道理,即什么都是,即什么都不是。这种玄妙的境界使得楚润感觉一瞬间便过去了千万年的岁月。
慢慢的楚润的这缕神识竟似越来越强大,强大到可以感觉道在这片无尽的虚空之外,便是身外世界,而小乌龟口中的珠子中的虚空,更像是一个混沌的巨大蛋形之物,未被开辟,模糊一团。
楚润身处在这蛋形混沌之中,沉沉浮浮,时而感觉混沌之中包含万物,有无数生灵存在,时而又觉得一片死寂沉沉,仿佛除了混沌和他这缕神识之外,再无其他。但慢慢的他发现,他呼出去的气体竟然并没有散开,而是渐渐凝聚到一起,一开始他呼出去的微弱气体在这无尽的虚空之中竟仿佛有了生命,形成了道道气流,气流往来反复,渐渐声音越来越大,竟似有风雷之音。
风雷之声越来越大,他已经不能安心入静,而他呼吸所形成的道道气流不断冲击着他,使得他漂浮不定,一缕神识被气流冲刷的越来越虚弱,仿佛就要融入到这无尽的虚空当中,再不存在,眼看就要支撑不住,他丹田之中的阴阳果像是感觉到了不对,轻轻颤抖了一下,这一动,楚润脑海之中一道白光闪现,白光包裹住他的神识从混沌之中如闪电般飞了出来,楚润“啊!”一声大叫,登时睁开双眼。
惊醒过来的楚润满头大汗,那无尽黑暗的感觉消失无踪,丹田内的阴阳果继续沉睡了过去,他动了动,发现身体并没有大碍这才放心下来,深出了一口气,一抬头却见师父一脸惊喜的看着自己,他愣了下道:“师父,你怎么来了?”
“你这孩子,看看现在都是什么时辰了?”
楚润向外看去,天色全黑,自己这一入静竟然就是大半天,他愣了下,想起刚才入静的情形刚想开口问赵来福,却听他道:“好徒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能入静,当年师父我可是练了大半年,你进步这么快,真好,真好。”
楚润见他如此高兴,话语之中带着一丝颤抖,不知为什么想问的话怎么都问不出来了,张口道:“师父,那你是不是能教我别的了?”
赵来福满心欢喜,点头道:“入静没问题,自然可以学别的了,先去吃饭,吃完饭我教你下一练习的法门。”
吃过晚饭,楚润跟师父坐在外面的石凳上,赵来福神情激动,对这个徒弟报以极大的希望,这次没有在说废话,对他道:“入静是最粗浅基本的修习法门,功接下来我要教你练气了。修炼之人,静坐之下,放开心念禁制诸般烦恼,引天地灵气入体行大周天运转,借此与天地一息,进而感悟天地造化。若能引入灵气在体内连行三十六大周天,则自身经脉已然稳固,可修炼更高境界。”
赵来福将如何运气和修炼方法教给楚润,怕耽误他修炼,转身回到自己屋子,只剩下楚润一个人独自发愣,此时他还沉浸在那片混沌之中的感觉,他不懂入静后怎么会变成那个样子?一年前还以为是个梦,谁知一入静又再次出现。这一次他不相信这是个梦了,想起这其中的古怪,他不由得摘下项上的小乌龟仔细看去,这时小乌龟嘴中的珠子再也没有了先前淡蓝色的光华,变得混混沌沌的,像是一粒灰黑色的小小的石头。
“你到底是什么东西?母亲怎么会有这么奇异的东西?”楚润轻声嘟囔,满脸都是疑惑,将小乌龟放在掌心之上,用力的捏了捏,又使劲搓了搓,小乌龟却没有半点反应。楚润有些不甘心,举起来凑到油灯下面仔细去看,火光之下,小乌龟背上竟然有细微的金色光芒闪现出来,他咦的一声,睁大双眼去看,却见栩栩如生的龟背上铭刻着一行小字,只是这字迹太小,根本看不清楚,从形状上看,更像是一串不规则的咒语。
楚润对这个自小就陪伴着自己的小乌龟越来越好奇了,几乎有种想拿起锤子使劲砸砸看的冲动,但这是他娘亲留给他唯一的念想,想了想,觉得舍不得,只得放弃。
接着楚润拿着小乌龟又折腾了半天,又是用水泡,又是用火烧,但不管他怎么折腾,小乌龟还是原来的样子,没有半点变化,仿佛赌气一般再也不想理他。楚润好奇心难耐,又再次入静,但这一次却什么都没有发生,连那道白光都消失无踪。
楚润被小乌龟闹腾的心痒无比,他本还是个少年,遇到这种奇异之事,自然想找出个究竟来,他隐约感觉小乌龟口中的珠子是个灵物,里面包含着一个大秘密,但到底是个什么灵物,有什么作用,包含着什么秘密,却是半点不知。
楚润年纪小,也没什么见识决断,想来想去,徒劳半天,却仍是想不出一个所以然来。到了最后也只得放弃,心中对自己道:“算了,想不出来还想个什么?以后慢慢研究也就是了。”当下不再多想,心中反而一阵轻松,重新回到自己屋中,打坐冥想,练气去了。
重新入静后,楚润还是有些不甘心,想再一次进入到那种混沌的状态中去,可这一次那道白光却再也没有出现,入静反而变得艰难起来,好不容易情绪安定,各种感觉不断涌现,一会轻、一会重、一会热、一会凉、一会麻、一会痒、没个安定的时候。
折腾了大半夜,楚润才渐渐真正进入到入静当中,此时他的感觉越来越灵敏,渐渐身体变轻,慢慢向上漂浮,漂到空中,他能够看见自己的身体就坐在炕上一动不动,接着他的眼前一片明亮。意识变得越来越清晰,这种清晰是以前从来没有遇见过的,他甚至感觉到了屋子外面风的流动,和鲜花盛开的声音,还有花草树木的窃窃私语。世界还是这个世界,可又变得有些不一样,这是一种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以往感觉没有生命的物体,在这一瞬间都有了自己的生命。
这一刻楚润觉得只要他想,就可以去任何地方。就在一转念中,他突然离开了屋子,外面的世界生动而又自然。连天上的星星都仿佛感应到了他的存在,忽然间变得光亮无比。北斗七星更是光芒大盛,楚润觉得自己从没见过这么美丽的星光,在这一刻他感觉离这些星辰好近星光照在他的身上,有一种暖洋洋的感觉。
天地之间无比充沛的灵气感觉到了他的存在,快速的向他凝聚过来,围绕着他旋转不停,仿佛是在欢欣的舞蹈,楚润感觉到了这些灵气对自己的亲近,努力保持心中平和的心态,把自己想象成为这些灵气的一部分,这些灵气感觉到了他的不同,旋转的更加快速,想要与他溶为一体。
楚润感觉到了灵气的迫切,但是他全身仿佛是一快铁疙瘩,不管他如何努力,这些灵气都被抗拒在身体之外,渐渐的灵气仿佛旋转的累了,有些悄悄的散去,楚润心中暗自焦急,这些灵气凝聚起来是何等不容易的一件事,要是就这么悄然放弃,下一次自己能不能达到现在这个境界都是不好说的一件事。
无奈之下,他想起师父告诉自己的话,尝试着用身上的毛孔来吸收这些灵气,但是他周身毛孔被堵塞的死死的,而随着尝试,灵气又凝聚起来不断冲击他的身体,此刻他周身的毛孔仿佛有金针在轻轻的攒扎,虽然没有刺痛难忍,却也感觉到又痒又麻,麻痒的感觉越来越强烈,楚润已经有些忍受不住,在这样下去,他就要惊醒过来。
就在他想要放弃的一瞬间,突然他丹田内的阴阳果仿佛感觉到了什么,轻轻动了一下,这一动,全身顿时一痛令他全身汗毛立刻竖了起来,汗毛竖立起来的一瞬间,周身的汗毛孔猛然一张,这一张,丹田内的阴阳果慢慢旋转了起来,他全身上下竟然生出一股吸力来,这股吸力是如此的强,使得围绕在他身边的灵气猛然从毛孔之中吸入进体内。
无数的灵气被吸入进体内,楚润全身一颤,身体竟然无比欣喜,仿佛饥饿了许久的饿汉,见到了一道美味的大餐,贪婪的吸收附近的每一寸灵气。楚润心中一动,任由身体自动去吸收灵气,这一刻他把所有的神识都放在自己身体之内,随着灵气到体内越来越多,他明显感觉阴阳果在慢慢旋转,灵气的冲击下,他突然看到原本沉睡着的阴阳果这一瞬间变得鲜活起来。
而在阴阳果的旋转之下,所有的灵气仿佛万河入海一般,顺着奇经八脉,快速涌入到果子里面,不过他也不是没有半点好处,这一刻他身体内的血气和脉细变得强大起来,先前被阴阳果子折腾的有些残破的奇经八脉,竟然渐渐恢复如初,而且还有扩大之势。随着灵气的越聚越多,隐藏在他身体中的气脉一条条的显露出来,这些气脉晶莹剔透,每一天都有各自的运行方向,随着气脉的高速运行,越来越多的气脉显露出来。
无数的气脉在身体里形成一个人形,楚润看不出来这些气脉到底有多少,心中暗暗惊骇自己身体内怎么会是这么个模样?而灵气在他体内越聚越多,顺着这些气脉涌向阴阳果,所有自己费力吸取的灵气竟然全被这颗古怪的果子吞噬的一干二净,一点也没留给他。
他心中大为不忿,却没有任何好的办法约束住灵气,着急之下他心神焦躁,再也无法守静,全身一震竟然醒了过来,全身的毛孔立刻收缩起来,再也无法吸取半点灵气。
清醒过来的楚润立刻按照师父教的方法去调动体内灵气,却发现体内半点灵气也没有,自己这一夜吸取的灵气,竟然全被那果子吸了去。他努力了一夜,竟然是给那果子做了嫁衣。他感觉不到体内半点灵气,颓然放弃,忍不住骂道指着自己丹田位置骂道:“姥姥的,老子辛苦了一晚上全让你得了便宜了。”
果子在他体内生息全无,仿佛吃饱喝足了,又沉沉睡了过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