道门弟子各个怒目而视,目光不善,净光大师看在眼中,心中也是恼怒,这些年大般若寺威名赫赫,便是朝堂之上也无人敢顶嘴,没想到冲玄竟然这么不给面子。不由得冷哼一声就要发怒,还没等他开口,身边那位清秀小僧却抢先诵了一声佛号,道:“冲玄真人想的差了,家师的意思是说,你一句话顶得上别人千句万句,那句千军万马不过是形容真人话语中的力道,万万没有别的意思。”
这小僧越众而出,立千万道门弟子当中神色不变,面带笑容,应答得体,在场各大派掌门扫了一眼,心中都暗叫可惜,这人根骨资质好的罕见,更兼胆识过人,若是在道门之中,培养几年必定是年轻一代的佼佼者,却偏偏投靠了佛门。
冲玄见净光没说话,出来这么一个小僧,冷哼一声道:“你是何人?不知道我在和净光大师说话吗?怎么,大般若寺的弟子都是这般的没有规矩吗?”
冲玄乃是昆仑掌教,净光是大般若寺主持,这两人身份对等,他俩言语相对各大派掌门都不敢轻易搭话,这小僧却出来应答,的确是有些不知深浅了。
那小僧双手合什,躬身朝冲玄行了一礼道:“小僧明秀向冲玄真人问好,冲玄真人息怒,家师一心向佛,不善言辞,小僧也是怕生出误会,这才逾越上前,还请真人赎罪。”
冲玄冷哼一声没有答话,只是眯着双眼冷冷看向众僧。大般若寺在朝堂影响虽大,他却没有放在眼中,这些年大周虽是尊佛抑道,但对昆仑来说,并没有太大影响,他也懒得去管这些世俗之事,但若是被人欺上门来,他昆仑一声呼喝,未必不能将这天下局势扳转过来。
明秀见冲玄不在呵斥自己,微笑道:“佛道原本就是一家,此次家师带我等上山,一是听说道门召开讲经大会,起了羡慕之心,也存着一番带我等出来历练一番的心思,何况冲玄掌教接掌昆仑,大般若寺还没来得及祝贺,这桩桩件件的事凑在一起,这才赶到华山。刚才家师所说山头之事,实在也是因为家师年纪大了,不耐长安那种繁华之地,希望求得一处安静所在。但家师也知道,若是冲玄真人不答应,便是在山上建了庙宇,也是大大不妥,又怕跟真人起了误会,这才说了出来。我想真人乃是天下道门之首,万万不会见怪的,何况我大般若寺所求不多,看在同是正道的面子上,真人也不会不答允的。”
这一番话明秀说的极为得体,既表明了大般若寺的态度,又捧了冲玄,也没有净光大师那般强硬,姿态也放得不高。冲玄听在耳中很是受用,他本是修真之人,原本也不想与世俗人间有什么关系,只要不惹到他,也没有什么不可商量的,何况他也不想惹上朝廷这个麻烦,都退一步也就海阔天空了。
想到此处,冲玄点点头,沉吟一下道:“寻一处山头也不是不可以,只是如今这空下来的各山已经划分出去,怕是没有空余之地了,不如这样,等下一次召开讲经大会,若有空出的山门我帮你等留意就是了。”
“阿弥陀佛!真人这个办法自然是好的,但家师年迈,怕是等不上二三十个年头了,小僧听说华山已经与昆仑合二为一,小僧斗胆请真人在华山之地留下一座山峰,作为家师清修之地,如此一来,两家相邻,谈玄论道,岂不是其乐融融。”
冲玄为了华山这块地盘,提前召开讲经大会,这其中又生出许多变故,眼看再无有人异议,华山也顺利归入昆仑,这当口竟然有人来虎口拔牙,脸色不由一沉,冷声道:“怎么,你大般若寺看上了华山群峰?”
“真人误会了,华山群峰是万万不敢想的,华山千峰万岭,只求一处落脚就是,原本并不想到这华山,只是华山地处中原离京城并不遥远,弟子们若是想念家师,也可勤来看看,我等这一番孝心,真人垂怜,定是不会拒绝的。”
他这番话说完,还没等冲玄答话,绝情上人却再也忍耐不住,冷哼一声道:“你般若寺乃是佛门,号称要普度众生,却扶植了一位残杀自己幼女,诛杀了顾命大臣,还设计逼反李唐宗室,借机大开杀戒。任用酷吏,搞得民不聊生的女人登上帝位,哼哼,好一个普度众生啊……你大般若寺在俗世搞风搞雨也就算了,如今就连我等不在俗世,修真之人的事,也想要插上一手,你真以为我天下道门是好欺的吗?你大般若寺倚靠着朝堂,真的就纵横天下了吗?嗯?”
绝情上人这番话无疑把最后一层窗户纸都给捅破了,各派掌门脸上也都有怒容闪现,大般若寺想要插手修真界之事,已经不是一天两天了,华山没落的背后就有佛门的影子,这其中大般若寺也不知多少次威逼华山,天华道人这才无奈将华山归于昆仑门下,毕竟两派都是道门,若是华山被大般若寺占了,天华就算死了都没脸再去见列位祖师了。
绝情上人最后一声冷哼,大有压迫之感,明秀却是不恼,脸上依然带着迷人微笑,朗声道:“绝情前辈此言差矣,我大般若寺正是因为普度众生,才会留在长安对武皇施以影响,用来解救万民,殊不知若是没有我大般若寺,这天下还不知道会变成什么样子,又何来搞风搞雨一说?今日我随恩师上山只是求冲玄真人能留下一处山峰用来建我庙门,这也无不可吧?何况这天下乃是天下人的天下,自古以来也没有谁规定华山群峰一定就是华山派所有,我大般若寺求得一处山峰,又犯了那般罪过?”
“好个伶牙俐齿,你这般说法,倒像是我们不对了,今日我若说不许,你待如何啊?”冲玄见已经撕破脸皮,也不再客气,更是拒绝了大般若寺。
明秀微微一笑道:“我随恩师上山,好言相求,若是冲玄真人说不许,我大般若寺势单力薄,自然不敢相争,不过……冲玄真人这般不讲情面,怕是寒了天下佛门之心,我大般若寺也难免会心生怨怼,伤了和气,小僧到有一法,可解决眼下难题,不知真人可否一听?”
冲玄心中拿定了主意,这华山是绝不会让出一寸一土的,大般若寺在世俗力量强横,他却是不放在心上,懒洋洋坐回到椅子上道:“你说罢,我听听是什么好办法?”
“这法子倒也简单,在未上山之前,小僧听说每次讲经大会各派都会派弟子比试道法,用来划分山门范围,我大般若寺虽是佛门却也不愿坏了这个规矩,不如还依此法,与昆仑各派三名弟子比试,若是我大般若寺侥幸赢得两场,还请真人在华山划出一座山峰来,若是我大般若寺输了,那也是转身就走,就此再也不提此事,你看如何?”
明秀这番话说出来,在场弟子无不议论纷纷,每人看向般若寺群僧眼光都有讥讽之意,这天下修真之人,那个不知昆仑乃是天下第一的强派,门下弟子过五千,才俊之士数不胜数,大般若寺崛起才不过十几年的工夫,竟然要跟昆仑弟子比试道法,实在是不知深浅,滑天下之大稽。
嘲笑声轰然而起,如同平静海面起了一层浪涛,仿佛片刻就能将大般若寺这十几个和尚淹没,声浪中,明秀依然面含微笑,神情没有半点变化,小小年纪已是到了任你狂风巨浪,我自岿然不动的境界。
冲玄见明秀敢挑战昆仑,也不禁哑然,心中沉吟一下,觉得要是不答应这小和尚的请求,怕是坠了自家的威风,可若是答应了,又隐隐觉得有些不妥。
正沉吟间,明秀朗声道:“冲玄真人若是不答应,那我等下山也就了,这一次就当我大般若寺从未来过,华山之事自然也不会再提。”
明秀这几句话明显是激将法,冲玄也知道,但明知道是激将法却不得答应,若不同意比试,大般若寺今后说起嘴来,倒像是昆仑怕了,这千年积攒下的威望,就会毁于自己之手。何况昆仑门下弟子人才济济,就算这明秀甚是厉害,也有人能胜于他。也正好借着此次机会压一下大般若寺,让净光少生气狂妄之心。想到此处,冲玄微微一笑道:“答应了你又何妨?如何比试你划下道来吧,我昆仑接着就是。”
“真人快人快语,那小僧就代家师说了,比试分三场,第一场我大般若寺出一弟子,任意从昆仑弟子中挑选一位比试,第二场,昆仑出一弟子任意从打般若寺中挑选一位比试,第三场,各派出得意弟子比试,三局两胜,你看可好?”
冲玄沉吟一下,已然明白明秀的想法,这几十名僧人想必是大般若寺的得意弟子,第一场先从昆仑弟子中选出个弱的胜了,必定声势大涨,已然占了一成胜算,其余两场只要在胜得一场就算是赢定了,这计策虽好,却还是小看了昆仑。此次昆仑带上华山的众弟子,最低也是筑基后期,想要第一场就赢,怕也是不容易吧?
冲玄哈哈大笑:“就依你,我昆仑弟子都在此处,随你挑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