待刘章到时,已是夕日欲颓,雨倩见他驾到,忙吩咐配间准备着晚膳。刘章一入殿便见许凝嫣正坐在那架金丝楠阴沉木古琴前,手握着笔凝神思索,竟未发现刘章入殿来。刘章悄声走到她身后,只瞧那古琴旁放着的短书案上放着一方锦帕,上面娟秀的字体写着几行字,似是词曲“将琴代语兮,聊写衷肠。何日见许兮,慰我旁徨。愿言配德兮,携手相将。不得於飞兮,使我沦亡。”“这是何物?竟是从未见过!”刘章忽的出声,吓了许凝嫣一跳,忙嗔道:“殿下总是吓着妾!”刘章哈哈大笑起来,弯下身子从书案上拿起那方锦帕,又凝视片刻才道:“真是好词!”许凝嫣余惊已消,浅笑着道:“不过是妾一时兴起,殿下如此说,到让妾不自在起来了呢!”刘章却是兀自拿起许凝嫣刚放下的笔,在那行字下题道“凤求凰”。
刘章的字已不同与三年前,如今的笔法中已脱了那分稚气,转而透出沉静的刚毅。许凝嫣亦是惊喜道:“殿下竟知道妾要写的是司马相如与卓文君?”刘章见她竟是如此开心,抬起手轻轻的在她鼻梁上刮了一下,柔声道:“傻子,本王与你自是心有灵犀的!”许凝嫣虽已嫁与刘章三年有余了,在外乃是一国之母的端庄姿态,唯有在刘章面前仍是难脱小女人姿态,此时听得这话,脸又似烧起了火,红彤彤的,看得刘章轻抿着嘴,嘴角轻轻上扬。
许凝嫣忙提起今日之事,刘章自是赞成她的看法,当即便欲叫吴全拟旨,却被许凝嫣拦住。刘章略带诧异的道:“还等什么?”许凝嫣笑吟吟的拉着他坐下,又将一旁的玉兰凝露端给他道:“妾的意思是,今日这旨意是本就该到他手中的,并不足为奇。”刘章听出她话中有玄机,挑挑眉道:“哦?那以你看,应当再赐他些什么?”
许凝嫣狡黠一笑,本俊秀的脸更显几分娇俏,只让人挪不开眼:“妾听闻那冯朔虽已十九,却并无正室夫人,家中只有一个滕妾,这事可急坏了冯老将军,整日的为他物色良家淑女,他却是一个也看不上。”刘章是聪明人,哪里听不出来她话语中的隐意?他点点头道:“这倒的确是个好法子!不过如今都城之内稍具姿色的官宦之女都已被选入宫,莫非还有谁能让他看上的么?”
许凝嫣见已吊起了他的兴趣,故意只吩咐着雨倩布膳,并不回答刘章的话。刘章急了,一把揽过她道:“你个小女子!快告诉本王,你到底看中了哪家的小姐?”许凝嫣盯着他的眼睛少顷,忽的嘟起嘴道:“原来殿下是想得佳人了!”刘章一怔,随即大笑起来,许凝嫣随带着也痴痴地笑着。
许凝嫣见逗他也逗够了,这才止了笑道:“妾早已听闻奉陵邓公膝下有一女,德才兼备且容貌出众,只是年纪大了些,都已十七了,仍是待字闺中。”刘章“哦”了一声,道:“邓泉之女?本王也略有耳闻,那可是个极为心高气傲之人啊!想来他的女儿也不会差到哪儿去。”许凝嫣这才点点头,继续道:“可不是!这个邓如名扬中山,虽是年纪大了些,却仍是被不少富家官宦之子追捧,只是这些年也未听说许配给何人。”
刘章嗤之以鼻道:“这父女俩一个德行!”许凝嫣明白刘章为何如此不悦,邓泉学识名冠中山,中山国的文人无不敬佩他,甚至都以得以他的指点为傲。孙宜良自请告老后,便有人向刘章推荐过邓泉此人,可是刘章多次派人去请仍是未请得他出山,故刘章一提及此人便是怒不打一处来。
许凝嫣笑着摇摇头道:“前几日母后还道是殿下长大了,懂得如何治国了,如今一看,也不过尔尔罢了!”刘章闻言,假作生气道:“不许胡说!教本王的儿子听见!”许凝嫣闻言哈哈大笑,险些岔了气儿,只得伏在刘章肩上才适了些:“殿下怎知是儿子?若是女儿呢?”刘章见她已可坐稳了,伏下身子将耳贴在她隆起的小腹上,倒是听得仔细,半晌才抬起头。
许凝嫣仍是一脸的笑道:“殿下可听到什么?”刘章点点头,严肃道:“本王刚刚听见他说‘父王,我和妹妹可好着呢!’”许凝嫣脸红着别过脸去道:“殿下好不正经!”刘章扳过她的身子道:“若是你这一胎真是女儿,便是本王的长女,本王要将这世间珍奇都捧到她面前;若是儿子,他便是本王的世子,本王要亲自教习他,让他成为一代明君!”许凝嫣听着他如此严肃的规划着孩子的未来,脸上亦是向往。
正想着忽的回过神来道:“殿下,咱们可是在谈论正事呢!”刘章此时也会过来,用手轻拍了一下额头道:“是本王说远了!”许凝嫣见他已回到自己提到的事上,忙问:“殿下意下如何?”刘章并不答她,只扬声道:“吴全!”吴全疾趋入殿,躬身道:“诺!”刘章看向他道:“传本王旨意,骁骑营冯朔乃前大将军冯齐之子,文武皆备,今特封为枫山别宫统帅,护卫王后待产。”吴全一揖道:“诺!”正欲退出去,却听刘章道:“慢着!另,奉陵邓氏有女如姬,乃我中山之淑女,查其并未婚配,特指予冯朔,择日完婚!”
待吴全退下,刘章才牵起许凝嫣的手,缓步到窗前,自窗子看出去,正是怡园内的蜿蜒溪流,此时已是黄昏时分,橙红的火球映照着溪面波光粼粼,泛着金色的光芒。
刘章语气中带着不舍,握着许凝嫣的手更紧了些:“再过两月你便要去待产了,本王真想随你一同去!”许凝嫣明知不得如此,听得这话仍是心生温馨,嘴上却得道:“殿下无须担心妾,这诺大的中山还需殿下坐镇,再者如今朝中局势不稳,殿下岂可在此时儿戏!”刘章一心怅然,忽的道:“不然让赵御医随你一同去吧!有他在本王便也放心了!”
嫣忙推辞道:“万万不可!自先帝崩逝以来,母后身子一直不太好,赵御医常年照顾母后,除了他还有何人能更好的保证母后玉体安康?若是真让他随驾,妾定会不安的。”刘章看着她的脸,轻轻叹息一声道:“罢了吧!就当本王并未提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