未央宫椒房殿内,女官替郭太后换下朝服,换上黑色的常服。郭太后款步走上御台跪坐在软榻上,殿外有女官低头轻步走进殿来道:“启禀皇太后娘娘,陛下求见。”郭太后轻轻“嗯”了一声,示意一旁的宫女将早朝时的奏章呈上。
刘兆一身明黄的直裾深衣,衣料上用金丝线绣着一条活灵活现的长龙,外披一件黑色镶深红绣边的长衣,头戴玉饰雕刻着盘龙的发簪大步走进内殿,向端坐于御台上的郭太后行一礼道:“儿臣参见母后,母后金安。”郭太后的目光仍定在手中的奏章上,并未抬眼,只随意道:“可,坐吧!”刘兆早已习惯了她如此的态度,虽心中极不满,却也不表现出来,只恭敬地坐到一旁。郭太后看了会儿奏章,疲惫感似是潮水般涌了上来,浑身不适,便将手中的奏章递给一旁侍立的宫女。抬眼看刘兆仍恭敬地正坐在御台下道:“皇帝这些天想是极疲累吧?”刘兆露出谦逊的笑容道:“回母后的话,这些天大行皇帝的葬礼事务繁重,然朝中有舅舅的扶持,内廷中有母后的帮衬,儿臣并不觉疲累。”刘兆口中的舅舅便是郭显,自刘兆被立为皇太子以来,他便视郭太后为亲母,郭显自然就是他的舅舅。如今刘兆登基,郭显在朝中更是目中无人,朝中大小事都要经过他的同意才可实行。郭太后秀眉一挑道:“哦?如此甚好。”
毕竟不是亲生母子,二人此时竟无话可说。殿内便这样静着,气氛顿觉尴尬。殿外大长秋大声报道:“长信侯到!”刘兆登基后便大封郭家外戚,这个长信侯便是郭显。说来好笑,圣上入殿需经太后同意,可这长信侯竟可长驱直入。刘兆面上笑着,心中却极为愤怒。郭显身着绣着麒麟的深红色长衫,意气风发的走进殿来。他见刘兆竟也在殿内,怔了怔,本想直接坐下,想想还是随意的向郭太后和刘兆行了礼。刘兆心中虽不喜他,面子上还是做足了,亲自站起来扶住正欲向他跪下的郭显,亲切道:“舅舅何必如此多礼呢?快坐吧!”郭显一笑,这笑中不乏得意,那礼便也作罢,径直做到了一旁的软垫上。
郭太后笑得有些不自然,对刘兆道:“皇帝,你也坐吧!”郭显却不在意,丝毫没有注意到一旁仍站着的刘兆早已敛起了笑。刘兆微微牵起嘴角,恭敬道:“谢母后!”说罢坐到了刚刚的位子上。
郭太后把目光转到了郭显身上问道:“哥哥有何事么?”郭显一愣,才道:“哦,是亦芙来了信。”郭太后皱了皱眉道:“不是吩咐过了,让她少和你们联系,虽说她是郭家的女儿,可是她如今是刘章的妃子。这事要是让刘章知道了,虽不敢拿她怎样,可是别忘了,她在中山的地位始终是取决于刘章的!”郭显根本不在意道:“怕什么?难道我的女儿给我写封信,他们都不允许么?”郭太后略带责怪的瞥了他一眼,目光从他身上移开。郭显继续道:“亦芙信中说,王宛霖要给刘章纳妃了!”郭太后一怔,看着他问道:“这是真的?”郭显一副看好戏的表情道:“哼,这个王宛霖,是真傻还是假傻?竟然在此时来碰这个霉头?”郭太后并未理会他,只低下头暗自思索。
宛夫人吩咐许凝嫣准备选秀后,许凝嫣便整日忙开了。由于赶得紧,只在中山的各级官员家中的女儿中选出了二十多人,定在年后正月初七由宛夫人亲自选妃。
刘章走进如意殿的外院,宫女正欲请安,他忙示意噤声,轻步走进寝殿。许凝嫣刚刚从临凤台回来,好不容易将选秀的事情办好了,已有十多日都没有好好的休息,此时正躺在御台上的软榻上睡着了,殿内的宫女被她打发出去在殿外候着,她身边只有贴身宫女雨倩一人。雨倩见刘章小心翼翼的走进来,“扑哧”笑了一声,刘章忙将食指紧紧贴在嘴唇上,示意她噤声。雨倩忍住笑悄悄退出殿去。
刘章就跪坐在许凝嫣身旁,许是累了,此时她睡得极沉。刘章微微笑起来,听着她均匀的呼吸声,目光紧紧地注视着她。她突地仿佛是被梦魇所困,柳眉紧皱,轻声唤着:“爹,爹……”刘章愣着,脸上的笑渐渐散去,就这样看着她。
待到黄昏时,许凝嫣才醒过来,见刘章正跪坐在自己身旁,忙起身道:“殿下,您来了怎么不叫妾一声?”刘章轻声问道:“嫣儿,你想你爹了么?”许凝嫣一怔,低头道:“是不是妾刚刚有什么失仪之处,妾……”刘章叹了口气道:“本王早已说过了,其实在本王面前,你不必掩饰的。”许凝嫣眨了眨眼睛,缓缓抬起头道:“殿下,妾,想爹了。”刘章牵起嘴角露出一个安慰的笑容道:“你放心,待过些日子,未央宫中稍对本王放心些了,本王便请旨让岳父大人来中山探望你。”许凝嫣虽心动,想想却张嘴道:“还是算了吧!这样会让郭家认为殿下密谋篡位,对殿下有害。怎可为了妾而危害到殿下和母后呢?”刘章看着她眉间的哀伤,忽觉不忍,将她拥入怀中道:“嫣儿,是本王连累你了。”许凝嫣微微笑起来,抬起手轻抚着刘章的长衣道:“殿下,为何这样说?妾能嫁给殿下,此生无悔。”
凌妍殿内,郭亦芙用镶着红玉的黄金调羹,轻轻挖起雕刻着芙蓉的黄金长脚托碗中的汤,忽见殿外贴身宫女柳儿走进来,忙放下问道:“怎么样?殿下在怡福殿内批阅奏章么?”柳儿稍有些畏惧的摇摇头道:“不是,殿下用过午膳后便去了如意殿,一直到现在还未出来。”郭亦芙忽的将手中的调羹扔到地上,那上边镶着的红玉被摔得七零八落。柳儿也不敢多说话,一旁的宫女早已习惯了每天她发脾气的样子,只像往常一般收拾起地上被摔坏的黄金调羹,又扫起红玉的碎片,以免扎到了主子。
郭亦芙恨恨的道:“又是许凝嫣!她到底有什么好?我看她倒是一脸狐媚相!竟让殿下和太后都如此喜欢她!简直可笑!”柳儿见她摔也摔完了,骂也骂过了,这才走上前端起托碗,示意一旁的宫女换上新的晚膳,自己跪到郭亦芙旁边道:“夫人,您别气坏了身子!那许夫人就是再得殿下喜爱又如何?马上就要新选后妃了,难保殿下还那么喜欢她!到时候谁知道殿下把她忘到哪儿去了?”郭亦芙转过头来看着她,冷冷道:“你是猪脑子啊?待到新选后妃,还轮得到我见殿下么?如今只有我和许凝嫣两个人,我一个月中都只能见到殿下一两次,到了真有新人入宫,不是许凝嫣被忘记了,而是我被忘了!”柳儿忙俯下身子道:“奴婢没留心到,请夫人息怒。”郭亦芙狠狠地看了她一眼,道:“掌嘴!”柳儿颤抖着求饶道:“夫人,夫人息怒!”郭亦芙看着一旁不忍动手的宫女,厉声道:“怎么?是要陪她一同领罚么?”那两个宫女一听这话,忙走上前扬起手用力的打到柳儿脸上。柳儿本白嫩的脸颊不一会儿便红肿起来,嘴角渗出丝丝血迹。郭亦芙这才消了些气道:“罢了!都退下!”一旁的宫女像是领了救命的灵符,匆忙退出殿去。柳儿颤颤巍巍地站起身来,带着泪走出寝殿。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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