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威立的爱情阴谋
六月,刚下过一场急雨。郁兰把脸从竖起的物理书下暴露了出来,睡眼惺忪地看着窗外清爽的花红柳绿发了一会呆后,眼角便狡猾地往讲台上瞄了瞄,将整张脸再次隐藏在物理书下,以此作为掩护悄悄对旁边的裴威立说:“知道吗?……我……恋爱了。”
裴威立认真学习的脸怔了一下,然后大骇,睁大着眼睛不可思议地看着郁兰。
“嗯!确实是这样的。”郁兰表情无奈地看着他,点了点头。
裴威立立即倒吸了一口气,看着郁兰的头慢慢拉后,仿佛发现了一个火星人。郁兰见状有些不高兴了,微微皱眉:“你有必要这么夸张吗?”
裴威立又是皱眉又是摇头,眯着眼看着郁兰一幅恨铁不成钢的样子,然后很气愤地转过头去了,认真听讲起来,摆明了要跟她下课后再算账。
果然,下课铃刚一响起来,裴威立那强有力的双手猛地就抓住了郁兰那柔弱的双肩,慌忙地一阵摇晃不停。
“小米!振作啊!你几时有这种危险的想法的,快忘了吧,清醒!赶快清醒!”
郁兰被他摇得头顶直冒星光,含含糊糊地连话都说不清楚:“我也,不知道啊,好像,最近才发觉的。”
裴威立再次大骇,脸差点都白了。他怔怔地看着郁兰,向后倒退了三步,不可相信的摇了摇头,用手敲敲自己的脑袋:“我就知道!我就知道!这两天看你脸爽歪歪的样子,我就微微感到事情有些不妙了,你还是忍受不了寂寞的。唉!唉!”
裴威立向天叹了两声长气,继续低喃,“没想到我的建立起来的‘不恋爱阵线联盟’,最终连你也要离我而去,我革命的道路,真的是好好孤独啊!”
郁兰很惭愧地看着裴威立悲伤的样子,不敢说话。也难怪,“不恋爱阵线联盟”在学校创立一年来,成绩显赫,受到学校领导和众多家长的一致好评。然而不知道怎么回事的,今年春天一到,十二个会员就一个个无法自拔地fall in love,离开了联盟,现在连她这个一向措词严厉评判早恋的副主席也不能保住“坚贞”了,最终很有可能就要剩下裴威立这个正主席自己一个人茕茕孑立了,她看得出裴威立是要有多伤心就有多伤心。
“我知道……是我不好,是我意志不够坚定,原则性不强……”郁兰想说些好话来安慰裴威立那受伤的心灵。
但裴威立左手五根手指五指山般便遮在她眼前:“不用说了,不用再说了……我都明白,我都明白……”说着他踉跄着再往后退了几步,那样子看起来还真像一个遭受众叛亲离孤立无援的苦命人。
这让郁兰看着心里还真有些难过,她走了过去,从口袋里摸出几张KFC的优惠券,摊在裴威立面前:“下午这顿,我请了。”
那一刹那,裴威立眼神就亮了起来,眼睁睁地看着面前的优惠券,但很快就又暗淡了下去,他似乎想起了点什么来,猛吸了一口气,抬头挺胸,眼睛变得如历史书上的阶级革命者的眼神一般炯亮,傲然地正视着郁兰。
郁兰抬头看着裴威立伟岸的身躯,不由倒吞了一下口水,拿着优惠券的手微微颤抖。根据以往经验,这种情况之下裴威立是要发话了,而且裴威立一发话,那滔滔而出的口水将会将时间拖滞得无比缓慢而漫长,简直让人痛不欲生,生不如死。
“小米同学!”裴威立大喝了一声。他果然是开口了,随口而出的口水让郁兰打了个寒颤。
“你这是在犯错误!”裴威立继续大声说,“你真的是好糊涂啊!你今天的行为表现不仅让我看出了你那薄弱不坚强的意志力,而且还让我看出了你那早已不纯洁的心灵。你自己受不了诱惑,背叛了联盟,你甚至还想用糖衣炮弹来引诱你的领导!你真的是让我好失望啊!我……”
郁兰被说得无比惭愧,头差点被裴威立源源不绝的一席话浇垂到地上,一直到上课铃再次响起来的时候,裴威立才用舌头舔了舔嘴唇意犹未尽地放过了她。
可是放学后,裴威立还是跟着她一起享受了“糖衣炮弹”。
“我都恋爱了,留在联盟里,不太好,所以我想推出联盟。”
“什么!退出联盟!你说你要退出联盟!”裴威立气急败坏地双手大力拍在桌子上,新奥尔良烤翅脱离了牙齿从他的嘴上掉了下来。
裴威立彻底瘫软在座位上,不可相信地看着郁兰。刚才他乐呵呵地点这点那,吃得美滋滋地,本认为郁兰因为谈恋爱的事要补偿他,他也准备吃垮她,却没想到她那瘦小的身体里竟然还藏着这样的意图。
这样子事情不大好办了。高一学期开始时他拉帮结派,创立了“不恋爱阵线联盟”,十二个盟友面对国旗宣誓,拒绝早恋,要以最好的状态迎接高考,学校和家长门一致认为他思想觉悟高,那时是何等的风光。可现在,意志脆弱的盟友纷纷改变了初衷投入了异性的怀抱,联盟就只剩下他这个正主席和郁兰这个副主席在艰难撑着场面,现在却连副主席都要叛变了,裴威立想着想着就更生气了,眼瞪着郁兰,手放在空中指着她半天,却发现气到说不出话来,于是干脆抓起一个蛋挞塞进嘴中,翘起二郎腿,坐在一边出闷气翻白眼不理踩郁兰,看到郁兰惭愧的眼神看着自己,于是又报复性地往嘴里再塞了一个蛋挞。
喉咙终于是被蛋挞堵住了,裴威立不由“呼哧呼哧”地直吸可乐,弄得周围顾客纷纷好奇转头顾看。郁兰皱了一下眉头,终于忍不住说:“你就不能斯文点?”
这下,裴威立终于是发作了,手又拍了一下桌:“斯文!你还好意思跟我说斯文!你退出联盟就斯文了?”
郁兰一下子就懵了,愣了半天想不出自己退出联盟跟斯文有什么关系。她也终于发作起来,淑女装够久了,往桌子上一拍,彻底跟裴威立摊了牌:“我不管!反正我肯定是要退出联盟的,我注意已定,你也不要再做无所谓的挣扎了。”说完,郁兰也翘起二郎腿,径直吃起那早已被裴威立扫荡得所剩无几的食物来,一副就算被雷劈也不打算改变决定的样子。
裴威立看着她这样子,恨得直咬牙切齿,想继续开话,身后却传来一个声音。
“郁兰。”
——是个男的。
裴威立转过头去,便发现一个巨大的身影站在自己面前,自己眼睛的视线正好在他屁股的水平线上。
裴威立眯着眼,把视线由横向转为竖向,脸抬得极高差点跟天花板平行,终于是看清了头顶上的那张脸。
这张脸是属于学校篮球队的,摇摆在一米八几的海拔身高上。裴威立认得这张脸,他叫姚桂,在学校里也算是个风云人物。他之所以是风云人物并不是因为他篮球打得跟流川枫一样擅长进攻,无孔不入,他是反方向成才的。他在校队里的作用只是防守,贴人贴得很紧,往往盯住对方的主力得分手寸步不离,人东他东,人西他西,像一块膏药般紧贴在人的背后,贴得人神经错乱,失误连连。
校园里曾经一度传言,说城南高中的队长跟姚桂打了一场比赛之后,上厕所总感觉背后有阴影,便秘了好几天,于是姚桂由此得了一个美名,叫“防守之鬼”。
裴威立高仰着头半天对着面前这个鬼影,不自觉地吞了一口口水,心里有一个不详的预感:莫非,是这小子?
他把头转向郁兰,果然便很郁闷地看到郁兰瞬间端庄得很淑女,眼光闪闪地,看着姚桂情不自禁地笑。
裴威立不屑地切了一下,刚想开口,郁兰却已经站了起来,向他说:“小飞,事情就这样说定了哦,我还要约会去了,先走了哦。”说完,她便站了起来,跟着姚桂头也不回地出了餐厅。
裴威立看着两人离去的背影,心里面想想,还是有些不服气,裴威立对着所剩无几的食物也吃得索然无味,转头看着窗外马路边牵着姚桂的手的郁兰脸上的笑容,愣了一会,然后嘴角终于露出了两颗寒光闪闪的狞牙。
嘿嘿,郁兰,事情可没那么容易。裴威立坏坏地一笑,终于再把鸡骨啃出味道来了。
郁兰穿着百褶裙站在镜子前,看着镜子里俏丽的自己不断地摆动着裙子,伸手捋了捋头发,就有些害羞地自个笑了起来。想着晚上要出去约会,浪漫的镜头一个个的出现在脑中。
高一学期开始时,自己年幼无知地,傻里傻气地便听信了裴威立那一派看似华丽丽实则空洞洞的胡言,加入了什么不恋爱阵线白痴联盟,弄得自己白白浪费了一年多的青春,每次看着身边的同学谈恋爱心里十足的惆怅。
郁兰不由对着镜子做了个鬼脸,骂了裴威立一句:裴威立,你这个害人精,浪费了我一年的青春年华。
骂完她走到房门前,打开了房门后依然能听到楼下客厅传来电视的声音,不由心里有些奇怪:怎么今晚爸爸妈妈还不出去看电影呢?
她看了看时间,心里有些焦急起来,不由便下了楼来。
妈妈戴着眼睛在织毛衣,爸爸在看报纸,两人都一声不响地,空留着电视在“叽里咕噜”地作响。
郁兰微微感到气氛有些诡异,不由开口问了声:“爸爸妈妈,今晚你们不是要出去看电影吗?”
爸爸便翻了一下报纸,头也不抬地说:“不看了,电影院人太多了。”
“嗯!”妈妈也应了一句,继续头也不抬地织着她的毛衣。
“哦!”郁兰有些失望地应一声,便有些为难地看着他们,心里头不知道要怎么办好,手足无措地在客厅里愣站了一会,最后,她再次看了看时间,终于大起胆来,声音虚虚地说:“那,我要出去,去同学家,说些学习上的事。”
妈妈手上的毛线活就定住了,爸爸手上的报纸也蓦地抖了一下。郁兰心里暗暗一惊,微微觉得事情不妙。爸爸继续看着报纸,头也不抬一下,“这么晚了,一个女孩子家出去不安全,还是回房里去温习功课吧。”“怎么今天打扮得这么漂亮,该不会是出去约会吧。”妈妈一边打毛衣,一边用眼角的余光瞟向她。
“啊,没有,没有,那我回房里看书去了。”郁兰赶紧摇了摇手,拉着腿沮丧的回到了房间。
郁兰站再窗口,看这窗外美丽的夜色,不由懊恼地身子倒到床上来,把头埋到枕头里,今晚与姚桂的约会看来是泡汤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