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气越来越凉了,吕小鸥虽说是自己提议做的这些事,但那些汉子们还是怕她累着总也不让她参加劳动,什么体力活都抢着做了,只要她看看或是指导一下即可。水泥的配方她很大方地交给了唐二爷,玻璃制作工艺也全权交待给了姚掌柜,一点也没看重那些东西可能会为她自己创造多少财富。辛十三娘是会里为数不多的女性,三十来岁,是个江湖豪爽的女侠,对于吕小鸥也是十分的爱护。吕小鸥刚开始还忙得连轴转,当一切步入正轨后,反倒清闲下来。她让辛十三娘子给她削了十来根粗细不等的竹签,在无事时织起毛衣来。她在上初中时就学会了针织,对于这针织手艺是何是发明,何人发明的事是一无所知的,但当她拿起竹针织起毛衣时还是让辛十三娘子羡慕了一把,在照顾她的时候总是缠着她教她学着织围巾。吕小鸥在这方面是个好手,不到五天的功夫就织了件合身的毛衣,解决了暂时没有棉袄的寒意。然后她又带着辛十三娘和庄上的一些妇女们织起衣裳来,这羊毛织的衣裳比棉花纺布还快,衣裳就那么几天的时间就成了形,穿起来又贴身又暖和。庄上的女孩子们也在吕小鸥的教导下学会了织个手套袜子什么的。后来,城堡建好了,地道挖出来了,女人孩子们也给家里男女老幼都织了套毛衣裤,在这深秋之季,带来了一丝暖意。
“吕姑娘真是天女下凡呢,真是心灵手巧,什么都会!”庄上的马老婆婆握着吕小鸥的双手称赞着说,“真是个好姑娘,有没有许配人家啊?”她那笑眯了的眼睛让人看去很慈祥,可是谈论的话题却是吕小鸥最想逃避的。她这人吧,面皮子薄,其他什么事都能放得开,可是一面对感情就是迷迷糊糊的,到现在也没有想过跟谁谈谈情说说爱的,这老婆婆吧,最关心的就是姑娘老大不小了,快结婚生孩子……
吕小鸥干笑着,向辛十三娘投去求救似的目光,可是辛十三娘却偏在那里捂嘴儿偷笑。今天由于山丘上的信号树给放羊娃放倒了,报信官兵大部队即刻攻来了。
庄上的人都很紧张,前番都是用巧计把来收税的十几个县里的衙役们给打了,招来官府震怒,竟然派了二百人马前来攻打马家庄。于秀才和章十四连同辛十三娘带着乡亲们躲到了地道里。
此时的马家庄已经挖通了地道,城堡连成片地围住了庄子,清兵在庄外又被红花会设的绊马索给搞了一下,然后,接连有几十个士兵落入陷阱,损伤惨重。后来,大部队的人马硬闯到城堡门下,大当家的带着人从地道赶回了城堡,从城墙上的洞眼用吹箭伤了带队的将军,使得清兵大乱,叫嚣着让他们等着朝庭派大部队前来攻城!躲在地道里的老人们开始担心起来,章十四对乡亲们讲:“粮食虽然已经藏好了,即使这兵马来攻打马家庄,家家户户也能通过地道给逃出去。”这才让大家放心起来。
也正是这种坦然,让这马老婆婆有闲心问起吕小鸥的婚事来。“有没有中意的?我卖了这张老脸给你去说合说合?”只羞得吕小鸥恨不能钻进地里去。
“马婆婆,你别取笑吕姑娘了。”辛十三娘凑了过来,“人家脸都红了呢?”说完有意无意地看向章十四。
吕小鸥急了:“您可别乱点鸳鸯谱!我……我还不想嫁人的。”
“这丫头,哪有不嫁人的?!”马老汉也凑了过来,“回头我跟大当家的说说,让他给你合计个好人家吧。”说完也故意冲着章十四笑。
章十四拉不下脸了,“你们别胡闹,上面打得正吃紧呢!你们好好呆在这里别乱跑,如果上面有事,会有人带你们从地道去唐庄。”然后他又不好意思地看了看吕小鸥,“吕姑娘别介意,他们乱讲的。大当家的说了,这回给吕姑娘添了不少的麻烦,如果这城堡守得住,我们以后在各个据点都会采用这个办法。过几天外面查得不严了,我们即刻出发下江南!”
“哦。”吕小鸥老实地应了一声。
辛十三娘叹了一口气,马老婆婆却急了,“去江南做什么?吕姑娘就住我们马家庄好了,这里现在房子也建好了,多了那么多的空房子,还有这么高的楼,兵马来了也可以躲到地下,可算得是上天入地了!我们这庄子比江南强多了,别走!留下来,好吧?”
辛十三娘又叹息一声,“马婆婆,他们去江南是办大事,等以后有空了,会回来的。”
“什么大事?有什么比让吕姑娘嫁个好人家还大的事么?你们天天搞那些个名堂,有哪个做得象人家吕姑娘这样,给我们庄子上老老小小的做实事的?现在房子多了,孩子们也会认字算术了,日子才过好几天呐!你们……”马老婆婆还不乐意地想要拉住吕小鸥。
辛十三娘和章十四已经赶快把她老人家扶到一边,让吕小鸥逃到另一头去了。
“真的要去江南?”吕小鸥有些不舍地看了看躲在地道里的乡亲们,他们无所畏惧地在那里聊着天,还有妇人在纺纱,甚至还有向个在那里织着毛衣。孩子们也围在一起玩着她教的飞行棋。
“舍不得了?那你还回不回云南?”章十四笑看她。
“去,肯定要回去的。”吕小鸥立即回过神来,“我……说不定我的老板就带着人过来接我了。”
“你东西都收拾好了吧?”章十四笑看她怀里紧抱的那个小背包。
“嗯,随时可以出发!”吕小鸥笑了笑。
“外面虽然打了个胜仗,但后面清庭会派来更多的人马攻打我们马家庄,所以我得在开战之前将你带走。”章十四淡淡地说,“毕竟你不是我们红花会的人,我们不能拉你下水。有些事还是得我们这些男人来担着的。”
“谢谢!”吕小鸥低下头,感激他们对于自己的选择采取了包容的态度,如果是皇家的贝勒们,面对她不肯入伙,估计早就剥皮拆骨了。
过不多久,只听得外围厮杀声渐起,乒乒乓乓又是一阵乱箭飞出,那是吕小鸥改良过的弓弩,可以一次发出多枚箭头。又过了一会儿,清兵又向着城堡发了数千枝的火箭,想要烧掉城堡,只是这水泥砖是货真价实的东西,而玻璃又不易燃烧,就连窗框也是吕小鸥让他们用铁制的框子,因此这火攻是一点作用也没有。相反,红花会众凭着攻不进来的城堡和无数个发射孔,居然将清兵打得死伤大半,狼狈而逃。
入夜,大当家跟众人一起喝了庆功酒。趁着大家高兴,章十四又提出必须将吕小鸥送走。毕竟她过于招眼,几个乡里都晓得吕姑娘有奇谋韬略,只怕早就让知府有所耳闻,否则也不至于三番两次地前来找吕姑娘。
大当家的沉默了许久,袁老二却一摔手中的酒碗,“怕什么,兵来将挡,水来土淹,凭吕姑娘的智谋加上我等不怕死的兄弟,还怕他们清狗不成?吕姑娘,你不用走,只要我袁老二在,就不会让你少一根头发!”此话刚落就有很多人跟着附和起来,甚至还有几个年轻的汉子也学着袁老二的样子摔起酒碗,拍着胸脯要保护吕小鸥。
于秀才斯文地站了起来,制止了大家的慷慨激昂,“吕姑娘终归是要回江南的,她的亲人和朋友在那里还在等着她回去呢。她已经帮我们做了这么多的事,我们不能再拖着她跟我们一起受苦不是?吕姑娘——”于秀才端起一碗酒说,“于某人在此感谢你,让我们建起这么大的城堡,修起这么玄奥的地道,让我们进可攻,退可守,守不住还能逃……我知道你这是为了我们大家好,想要我们好好地活着!于某人在认识姑娘之后才明白什么是大智慧,大仁慈!姑娘,请受于某人一拜!”说完他端着酒恭敬地拜了下去,然后一口饮尽碗中的烈酒,大呼过瘾。
辛十三娘看了看章十四,又看看吕小鸥,轻轻地理了理吕小鸥鬓角的乱发,然后抱拳向着大当家和二当家的说:“大当家的!辛十三娘不才,愿意护送吕姑娘回江南寻亲!”
“只是吕姑娘在江南一带已经得罪了皇家四贝勒了吧?”从未谋面的老七董志和轻抬了一下斗笠,“吕姑娘是避开四贝勒爷的痴缠才逃到这偏远的回疆,是吗?”
“是!”吕小鸥愣了一下,但回答得很干脆,“我想回云南去。”
“姑娘一定要离开的话,我等也不会阻拦。这顿庆功酒权当是给姑娘辞行吧。”唐二当家的总算开口了,“于秀才刚刚说的那些也是我等人心里所想,在此唐某人也要拜谢姑娘。此次我们要去江南办件大事,可能需要姑娘耐心相随,待我等人办完事,定会护姑娘周全回云南去。如何?”
辛十三娘和章十四一起看向吕小鸥,目光里满是期待。
吕小鸥心想反正是免费旅游,又有一大帮江湖兄弟护送,又安全又有趣,便想也不想地点头答应了。众人这时才松了口气似地开始互相举杯欢庆,气氛又欢快了起来。
吕小鸥看着这些要反清朝政府的人士,心里有丝迷惘,总觉得自己没什么立场,以前在学校里搞辩论时总是要么正方,要么反方,总会有个坚定的立场,而此时自己却在帮着反政府组织去与清政府抵抗,甚至开战,现在居然还喝着这庆功酒。如果四贝勒看到这场景,恐怕也不会想要她做什么妾,只恨不能立即绞死自己了吧?这正与反,自己究竟要站在哪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