转眼已经入冬了,坐在暖车里的吕小鸥轻挑了一下车窗,漫天的风雪吹了进来,一个冷颤激得她放下帘子,又用边上的重物把帘子压紧,可是风还是会一阵阵地透过棉制的车帘,寒意直透心底。
“吕姑娘,别急,坐到中间来,这里的火炉还没熄。晚上应该能赶到何家庄,到那里就可以消停一段日子了。等这风雪过了,我们再赶路。”辛十三娘拉着她往中间挤了挤,可是这马车空间本来就小,这挤来挤去也只是两人身上的热量团了一点罢了。
“辛十三娘,你说我们这么匆匆地走了,大当家那边能抵挡得住那些清兵吗?”吕小鸥不无忧心地问,“虽说城堡可以抵挡一时,但遇上细作或是懂行的人,我怕……”
“姑娘别担心,姑娘在画草图时,我们大当家和二当家请了我们的军师一起商量过,对您的图还做了些改动,原说狡兔三窟,姑娘的出逃路线却那么多那么长,师爷又做了更多的出口,随时进退。正如姑娘所讲,我们已经开始做好打得过就打,打不过就跑的打算。还有,你不是说了吗?好汉不吃眼前亏!我们大当家可全都听进去了,他不会不把乡亲们的性命不放在心上的。你就放心吧!”辛十三娘又给她拢了拢披风,那是马婆婆送的羊皮缝制的,在这冬雪纷飞的日子正当用。“吕姑娘,说句心里话,马家庄的乡亲都舍不得你,可是那知府不晓得听了哪个闲人的话,以为你是仙姑,又帮我们找了那么多矿又帮我们弄了玻璃厂和制砖厂,大当家的带着会众赚了不少的钱,那歹人尽动了歪心想要把你劫了去。一来破坏了我们的组织,二来想抢了你去发家呢!哼!就凭他,看我们大当家不把他整得找他亲妈哭去!”
吕小鸥微微一笑,然后一丝忧愁又染上眼瞳,“只是那里的天气比这里冷得比这里还要早,英子的手早就冻了,我送的手套也不知道她合不合适……”
“哎哟,我的小姐!你给我们会里织的手套、围巾可不少了,男女老少现在身上哪个没穿毛衣。庄上的妇人们可都跟着你学会那套本事了。家贫的几户如今也都收了大当家送的柴米,还分了些棉布棉花,家家都养了几只羊,不会又冻又饿的。你说的矿产赚的钱再多也满足不了私心重的人,只有财富大家分了,大家共同生活好了,才是真的!我们大当家也听进去了,这挖来的煤炭,炼出来的锡铁赚来的钱按花红分给大家了。倒是你,什么也不要,让大家伙儿怪不舒服的,让我送你去江南时还说可千万不能委屈你,要把你保护周全了。不然那庄上的老老小小还不把我吃了?”辛十三娘又安慰了她几句,“只怪这清狗太狠了,居然把你的画像画得到处都是,不得以才让姑娘你易容改扮跟我们混出来。在江南有我们的分舵,不管怎样也能保护得了你。只是要委屈姑娘在绣楼里憋几天了,哎,这不得自由的日子才不好过呢!”
“是啊,这江南虽然富庶,但汉人的规矩也多,肯定不如回疆自由。”吕小鸥回想起以往在江南的日子,只觉得什么都管束得死死的,就连出去视察一下水道都得戴上纱笠,时不时的还得女扮男装,在那里过得确实还不如回疆自在。
“等到了江南分舵,我们只要等七当家的在那边事情一了,就转道京城转转,忙完了就可以跟马队会合一起回云南了。”辛十三娘又握着吕小鸥的手给她呵了口热乎气。
“这都已经是腊月了,转眼就要过年了,我们……”吕小鸥叹息了一声,“是不是打扰到你们朋友了?”
“不会的!前面何家庄是我的旧识,江湖朋友最重的就是个义字,我们如今赶路至此也是个缘分。更何况当年还是我救的老庄主一命,他们不会慢待我们的。”说话的却是一直在前面赶车的七当家董志和,由于章十四骑的是快马,江南那边事态又急,所以不能等吕小鸥这慢车缓行。
此时,冬日的白天短得很,加上乌云压在头上,漫天的风雪,夜来的也就更快了。雪地湿滑,七当家的赶得小心翼翼,只怕一个急拐弯把马车也滑进沟里就麻烦了。也正是这冬季寒冷,整条路上连个人影也没有。走了近二个时辰,才零星地看见远远的几处灯火。
“吕姑娘,前面就是何家庄了!”辛十三娘激动地说,“那何家庄的夫人是个极豪爽的人,她与何庄主夫唱妇随,在江湖上可称得上一对侠侣呢,跟你那《射雕英雄传》里的郭大侠夫妇有些个相似,在武林里也是数一数二的人物,而且何大侠也没娶过妾,对夫人可敬重了。”说着眼睛都放出光来。
“呵呵,辛十三娘,你是不是也想嫁人了?”董志和大笑道,“说说你喜欢什么样的?我给你留个心,帮脸说合说合?”
辛十三娘冷哼了一声,没理他。吕小鸥知她是因为年轻时在江湖上闯荡,就是因为过于侠气,在夫家受不了婆婆的冷眼,以她结婚二年没有生育,让她丈夫纳了小妾,而这小妾竟春风一渡就怀了孩子,使得婆婆更不待见她。后来一纸休书让她离开。她又怎能不恨?只是这江湖之大,那些男子的封建思想却是很浓,只觉得她一个女子有了一身的武艺,可以做为江湖的女侠,却不能娶回家做媳妇,更何况她在婚后两年没有生下一个孩子,更是谣言众多,使得她是想嫁也不能嫁,不想嫁也嫁不得了。吕小鸥安慰地反握了她的手,恬淡地微笑着向她摇了摇头,辛十三娘勉强地笑了笑,低头不语。
“快到何家庄了吧?”吕小鸥转面向外面的董志和问。
“就快了,半盏茶的时间。到那边,吕姑娘可要记得,你是姜玉容,可不再是吕小鸥了。别人叫你姜姑娘,你可得答应啊。”董志和又一次叮嘱,“你的身份可不能透露给庄上的任何人。从现在起,辛十三娘叫你姜姑娘,你是江南姜家未出阁的姑娘,今年一十八岁。可不能让他们起了疑心。”
“嗯,我记得的。”吕小鸥点了点头,这一路借着姜姑娘的名字倒也习惯了。
过不多久,马车停在了一座庄院的大门外,大红门上钉了不少的圆钉,一对铜铸的虎口门环挂在门上,董志和跳下马车,到那里叮叮地敲了几下,就有两个门人应门。
“哟,董爷!好久不见!我们庄主可挂念你了。”一个胖胖的门人移开身子就要把他请进屋去。
“去,向何老爷禀报一声,我这里有几个人想借住几天,避避雪就走。”董志和笑着指使边上那个瘦小的门人,又转而对胖子说,“等会儿,你帮我把马车拉到马棚那边喂点料,这个赏你了。”说着从怀里掏了五两的散碎银子扔给了他。那胖子欢喜地端了凳子让辛十三娘从马车上下来。辛十三娘下了车,又小心地扶着吕小鸥缓缓地从车上踩着凳子走下来。吕小鸥学着古代小姐行不露足,缓缓地移动着小步子,跟着他们来到门廊边。她还未站定,就听得一声豪爽的大笑,“董兄弟,什么风把你给吹来了?可真是难得,我这边让内人准备酒席了,快来喝两盅,驱驱寒气!”
江湖道自有江湖人走,通过这些日子跟着辛十三娘和董志和在江湖上行走,吕小鸥已经深刻地明白知人知面不知心,再讲义气的朋友也是有所忌的事物。比如这何庄主,就是因为家大业大,所以对于红花会的事很是反感,一心只想着跟家人把家业做好,过好日子就行。江湖朋友也是生意上需要时才会动用。所以,董志和在他这里从来不透露自己的真实身份,所以对于辛十三娘和吕小鸥的身份也藏得很深。
这何家庄地处苏州郊外,四周已经没有什么高大的山脉,小桥流水,高墙深院也多了起来。果然这苏州的生活要比回疆富庶得多。吕小鸥和辛十三娘很快地给何夫人接进了内院,何夫人认得辛十三娘,一路上嘘寒问暖十分关切,对于吕小鸥也是温和地问了问名字和出身。然后就安排在何家庄的别院住下了。因为赶路赶得比较辛苦,吕小鸥刚到了客房就有些不支地困倦起来,何夫人见她纤纤玉手掩着唇拼命地掩饰倦意,轻轻地笑了起来。“姜家妹子,不要客气,这客房是我让人刚收拾好的,被褥也是今冬才做的,你若是累了也不要客气,先睡下,等会儿我让人把饭菜给你送到房里来。”她随后又吩咐下人在屋子里升起火笼,让屋子里一下暖了起来。然后体贴地把门关上,让两个丫环在隔壁守着,就拉着辛十三娘去偏厅用饭了。
吕小鸥这才松了口气,放下一直抱在怀里还有余温的背包,脱下棉袄钻进暖暖的被子里,很快就昏昏沉沉地睡着了。只是这大半年来,她那美女老板一直不曾出现,她的心里竟有八成在想自己是不是回不去了?难道自己真要学着那些穿越小说里的主人公安心地活在这清朝了么?睡梦里,现代的生活场景又现,可是他们却都已经远离自己现在的时空,一切的一切都已经归零。自己要用这姜小姐的身份在这清朝过一辈子了么?她不甘心地想,我该怎么样让美女老板知道自己掉入了清朝这个时空呢?有什么快捷的办法跟他们取得联系?越想就越觉得太复杂,想着想着更是难过。半梦半醒之间,却传来两个丫环在那边轻轻地呼唤:“姜小姐,姜小姐,可要用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