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圣凡一直在一旁观看者司徒兰芷拜师,直到肖兴海接受了这个徒弟为止。他心里也不知是什么滋味,既有艳羡司徒兰芷的好运,替司徒兰芷高兴;也有感伤自己的遭遇和境况;更有一种说不出来的惶恐,因为司徒兰芷的地位实力越高,就越不是他可以企及的。
他可以明确的感觉到,他和司徒兰芷在越走越远!
那种苦涩难堪的滋味在他心头难以消除,他伤口的血越流越多,他也没有察觉,还是司徒兰芷发现的。
司徒兰芷沉浸在美梦实现的巨大喜悦中,刚想起萧圣凡,侧过头去看他,却发现他已经气喘微弱,恐怕不久于人世了。
一时间司徒兰芷的亢奋的情绪弱了下来,她才记起这里还有一个伤号。她惊呼一声,赶紧对她的新师傅说道:“师父,这位是……”她一时之间也不知该说萧圣凡是她什么人的好。家仆?不,他的地位要高一些。朋友?也不算,他们其实总共也没说上多少话,只是一起逃难,算是落难之交。她看见师父看她的眼神有些古怪,赶紧说道:“他是和我一起逃难的人。师父,请您大发慈悲,出手救救他。”
肖兴海瞥了萧圣凡一眼,仿佛才看见他一般,打量了一下,点点头,说道:“都已经被人剔除了任督二脉,居然还能修炼成这样的程度,实在是不已。”点完头又摇头,惋惜的说道,“可惜了,心性实属上佳啊。”
他立在那里,不见有什么动作,萧圣凡就仿佛被一只无形的大手攥住一般身子慢慢浮了起来。过了一会儿,他的身子又被轻轻放下。
放下的时候他胸口的伤口就已经全部愈合了。
司徒兰芷看着肖兴海的治疗效果,简直神乎其技!她忍不住的惊叹道:“师父,这恐怕是只有领域强者才有的能力吧?”
孔雀在一侧叹服的说道:“小丫头说对了,这就是领域强者的大神通!强行提升这小子的生命力,强行灌输先天之气。而且控制程度已经近乎完美了。”有语带艳羡的说道,“这般精妙的控制力,真不知道什么我才能有?”
肖兴海微微一笑,谦逊的说道:“孔雀兄过奖了,只是雕虫小技而已。孔雀兄莫要羡慕,凭着孔雀兄的实力天赋再加上我昆仑山的雄厚家底,只怕不出几十年你也就是‘妖’级的强大兽族了。”
而一旁的萧圣凡却对这一切浑然未决,他脑子里全都是肖兴海无意中的那句话——
“都已经被人剔除了任督二脉……”
“被人剔除了任督二脉……”
“被人剔除……”
这句话一直飘荡在他的脑子里,久久的没有衰弱下去。
萧圣凡眼睛赤红,他轻微的声音几乎让肖兴海这个半领域强者都听不清楚。他喃喃道:“被人……?!”
怪不得我是残废,原来我居然是被人生生剔除的任督二脉!
萧圣凡只觉胸口一口热血即将喷涌而出,他死死的咬着牙,就是不让那口血出来,他用力的程度都快要把自己的一口牙咬碎了。
他把即将吐出的血生生的给咽回了肚子。
是谁?到底是怎么样的仇恨才让他这样对我?
滔天恨意集聚在胸腔,萧圣凡愤怒的浑身发抖,拳头紧紧的攥着,青色的细小的筋高高的鼓起,仿佛要胀破皮肤一般狰狞骇人。
司徒兰芷看萧圣凡的样子还以为肖兴海没有彻底治好萧圣凡,但是又不敢质疑师尊的实力,只好焦急的看着肖兴海。
肖兴海说道:“徒儿,这就不是师父能治疗的病了。”他见司徒兰芷焦急的模样,便接着解释道,“病根在他心里。这个病只有他自己能治。”然后又说道,“徒儿,你的家在那里,为师和走一趟,去争取你家人的同意。”
司徒兰芷说道:“岂敢劳师父大驾,我能加入昆仑山,自然是我的福分,家中自然千肯万肯的。”
肖兴海说道:“就算是他们同意,我也该去见他们一面,这是我昆仑山收徒对徒弟家人应有的礼节。”
司徒兰芷听到他这么说也就不在推辞,说道:“是。不过,这里离我家路途尚远……”
肖兴海一笑:“有孔雀兄在呢,它托你没有什么问题的。”
司徒兰芷点头应是。耳边传来萧圣凡痛苦的呻吟生意,就转过头看着萧圣凡的涨红了脸颊的狰狞而凄然的样子,心中也是不好受。她说道:“师尊,他曾经可以说是救过我的命,他现在这样,我……”
肖兴海笑道:“你倒是个知恩图报的人。我们就带上他吧。反正也不麻烦。”
“多谢师尊。”
孔雀说道:“司徒姑娘,到我身上来吧。”说着低俯下它的身子。
司徒兰芷又赶紧想它道谢:“多谢师叔。”
孔雀青色的脸颊一红:“什么师叔?我也就是个守山的而已。”
肖兴海捋着胡子,满意的说道:“兰芷,你倒是机灵的紧呐。”然后看向孔雀,说道,“孔雀兄,我的弟子叫你一声师叔是应该的,你何必谦让?”
孔雀现在着实被肖兴海的礼遇给感动了,它讷讷说了声是。待司徒兰芷和萧圣凡都到了它身上后,张开硕大的翅膀,冲天而起。
自高而下的俯瞰烈焰山脉,此时经历了这么多,孔雀和司徒兰芷均是心神激荡,回味不已。
而萧圣凡则像是个行尸走肉一样,眼睛直直的看着前方,腮帮子鼓鼓的,像是在生气也像是忍耐着什么。
肖兴海飞在孔雀一侧。饶有兴趣的分出神识盯着萧圣凡。他知道这个十几岁的小男孩心中肯定满是愤懑,他刚才一句话点破他的身体状况时他表情的变化,看来他之前并不知晓自己残废的原因。他对萧圣凡的恩怨情仇不感兴趣,无论是谁要害他都无所谓,真正让他感兴趣的是萧圣凡的意志。若是这个孩子能有什么让他惊讶的举动,那么他不介意再收一个徒弟。
虽然对普通人来说没了任督二脉已经形同废人,但是对于身处大陆最顶尖势力的肖兴海来说也不是完全没有办法。单是据他所知的,就有两种方法能够为他重续残脉。只不过要付出的代价大了点。他还不知道萧圣凡的心性如何,更就不知道这个孩子到底值不值得自己投入那种高额的代价。
对于他们这种屹立数万年而不倒的势力来说,最重要的往往不是天赋,而是心性。
天才满世界都是,他们中最后一事无成的也大有人在。而心性过人的却是十分难得的。天赋可以用丹药堆出来,而心性却不是那么能轻易养成或者改变的。对他们这种豪门,他们可以底气十足的宣称,能用丹药解决的问题就都不是问题!而在选择弟子上最大的问题便是心性问题。
如今,先是心志坚定能摆出一跪不起姿态的司徒兰芷,后又有打碎了牙能咽进肚子里的顽强坚韧的萧圣凡。
看来我“寒烟峰”福分不浅啊,若是萧圣凡这一关都能自己过去,那么基本上再也没有什么坎能拦住他的成长。这样坚毅的心性是最适合习武的了。
一路上,司徒兰芷为肖兴海和孔雀指路。这样腾云驾雾的飞行了只不过数个时辰,便临近了司徒家。
那时还是半夜,一片漆黑。他们落下云端后,便在外面一处地方休息。
肖兴海说道:“兰芷,我们待天亮之后在进去拜见你父亲吧。”
司徒兰芷见师尊想要在这荒郊野外再登上几个时辰,唯恐怠慢了师尊,赶紧说道:“师尊,我父亲是极为愿意和您这样的强者亲近了。您让我先去里面通报,我父亲一定会亲自出来迎接您的。”
肖兴海轻笑道:“晚上拜见多少有些鬼祟,白天正大光明的拜见乃是出于尊重。而且半夜时分,正是你父亲熟睡的时候,你身为女儿,怎么能够妄加打扰。”说道最后竟然有了一丝责怪的语气。
司徒兰芷惶恐的说道:“师尊教育的是。弟子知道了。但是现在让师尊在这里等待岂不是怠慢了师尊。”
肖兴海洒脱笑道:“无妨。兰芷,我辈中人乃是将要遨游天下,通彻宇内的人,风餐露宿本就是常事,有什么怠慢的?”
司徒兰芷一惊,然后深深鞠了一躬:“师尊胸怀若海,不是弟子可以揣度的。是弟子浅薄了。”
肖兴海说道:“我观你家在世俗中怕也是一方豪绅。应该也有些先天强者。不过这样在世俗中摸爬滚打终归是眼界浅格局低。只以为可以仗武逞能,以武凌人。兰芷,你知道我辈中人的对武最终追求吗?”
司徒兰芷诚恳的问道:“兰芷不知,求师尊解惑!”
肖兴海一手指天,一手指地,胡须飘然,浑身充满出尘的意味,神色郑重的说道:“是天地!我们追去的是以武追求不天地的奥秘!”
不止司徒兰芷和萧圣凡这样的小辈一惊,就连孔雀这样的实力强横之辈也是吃惊。
肖兴海一句话为他们打开了完全不一样的一扇门。他们原本都囚禁在世俗所定义的武是为了争权夺利或者厮杀掠夺的固定模式中,根本没有想到这类虚无的东西。毕竟凭着他们的实力,天地一类的东西对他们实在太遥远了,远到在他们短促的一生来不及抽出哪怕一瞬的时间去思索探寻。
而这话出自一个半领域的强者之口,却让人感觉贴切,仿佛天地距离他们并不遥远。
肖兴海说道:“兰芷,哪怕你实力在低微,也要有一颗傲立天地的强者的心。实力低微,但是不要让心也跟着卑微了。”
孔雀艳羡的说道:“都说‘领域’另有天地,果然是完全不同的另一个境界。肖兄的眼界已经完全超脱了先天的范畴了。只怕‘领域’不远矣。”
肖兴海摇头笑道:“孔雀兄说过了,这种参天的言语岂是小小的‘领域’能说出来了,这乃是我师尊所言。”
孔雀骇然道:“令师莫非已经是……?”它狠狠的咽了一口唾沫,像是万千的沙子堵在嘴里那般说不出话来,又像是被什么吓到了一般,“莫非是……”它大口喘着气,惊疑不定的说道:“是……”
就好像那就是一个禁咒一般的不容说出口。一说出口就会是物是人非,沧海桑田。
司徒兰芷在一侧听了半天也没听孔雀说出什么来。按照她的理解领域就已经到了武的巅峰了。根本不知道领域之上还有什么。她对孔雀被吓成这样感到莫名其妙。
肖兴海一眼就看破了司徒兰芷的心思,他意味深长的说道:“兰芷,莫小觑了你师叔。这乃是苍天有耳,不容逆耳之言!”
司徒兰芷悚然而惊,额头冒出了森森的冷汗。
苍天的逆耳之言?莫非那种存在已经让苍天震怒了吗?
她忽然感到腿脚无力,就像要瘫软在地上一样。
肖兴海眼神渺远的看着暗淡的天空,仿佛要将那片黑暗看穿一般。而司徒兰芷忽然间也感觉到,黑暗,似乎真的淡了一些……仿佛是对那个存在的名字的忌惮……
司徒家的小宅院中,墨大夫拥着破旧的棉被,把身子全都缩在杯子里,瑟瑟的抖动着。
“天威难测,天威难测……黄口小儿妄说逆天之言,害的我老人家要跟着遭殃。该死的老天,这话既不是老夫所言,况且老夫离那个境界还尚早,你迁怒老夫算什么?老夫自入了现在的境界以来便修身养性,不仅从未做过火的事情,更是根本就没动有过真正的实力。”
过了一会儿,墨大夫的抖动停止了。他探出头来,长长的呼了口气,摇摇脑袋,骂道:“该死的老天,你也就能欺负欺负我这个‘王’了,怎么没见你去欺负‘皇’‘帝’和‘圣人’?”
骂了一会儿,他有看向肖兴海所在的方向:“这个昆仑山的家伙来干嘛?收徒吗?萧圣凡那小子不会被他收了吧?不行.!不过昆仑山倒是有几种能给他接上断掉的任督二脉的办法,若是那个家伙提出来只怕他要心动了。萧家小子动心了的话我该怎么阻止啊?”
想到这里,他伸出脏兮兮的手抓耳挠腮的说道;“这可如何是好?萧明德那家伙怎么还不回来?他回来了不就一切都好办了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