树叶飒飒地响动着。月光下,苏写衣与兰无篱的影子纠缠在一起,暧昧千流万转,最终荡入了兰无篱的眼中。他笑得虽浅,却极致魅惑。苏写衣为此没有来的一时愣神,不禁怪罪起这恼人的月色来。
苏写衣抚平了鬓发,不露痕迹地后退了一步,转过头,佯装欣赏起朦胧的夜色来。
兰无篱缓声道:“既然是朋友,那便要坦诚相待。阁主能否告诉在下,阁主究竟要什么?”
“莫非公子糊涂了,不记得自己说过的话。我要的不就是公子要的吗?”苏写衣可忘不了下午兰无篱说的那句话带给她的震撼。
兰无篱嘴角微扬,缓缓说道:“女子太聪明,可不好。”
苏写衣迎上他的目光,娇笑道:“要是不聪明,可是会没命的。”
兰无篱眼中笑意更浓。眼前的女子给了他太多的意外。看着苏写衣长得不错,人也不笨,本想着带她回去,可是眼下,她居然要抢他要的东西。思及此,兰无篱微微眯起了眼睛,说道:“夜深了,阁主早些歇息吧。”
苏写衣深深地看了他一眼,转身离去。
第二日,鄍山。
七月的早晨虽不如正午那般酷暑难耐,但仍感觉闷热不适,叫人无精打采,沉沉欲睡。然而在鄍山之中,又是另一番光景了。高耸的山峰遮住了灼热的阳光,山风阵阵袭来,带走了燥热。如步入绝境,只觉得清爽惬意。
“爹爹,你看你看,那花多漂亮呀!”一粉妆玉砌的女娃娃扯着身旁男子的衣袖,兴奋地嚷着。别看她稚气未却,却是一副十足的美人胚子,杏眼柳眉娇美可人。顾盼间流露出的妩媚让人不得叹曰,这娃娃长大后定又将引起一番争夺。而此刻,她白嫩的脸上尽是欢喜之情。
身边立着的男子四十出头,面容清瘦,气度不凡,一看便知是有身份的人。他宠溺地一捏娃娃的脸蛋,道:“风伶若是喜欢,去便是。”从早上一来到柳庄,见到如此美丽的景致,风伶便一刻也停不了。看看这朵花,嗅嗅那朵花,如同一只粉蝶穿梭在花丛中。
“嘻嘻——爹爹最好了!”风伶一听便喜上眉梢,什么也不顾,撇开爹爹似风飞奔过去,粉色的裙摆飞扬着,惊起停留在地上的鸟儿。
风莫哭笑不得地摇摇头。这女儿还真是不像他。他年轻时可是稳重有加,哪像她这般风风火火。看朵花像赶着投胎去一样。他笑了笑,走上前。突然,只见风伶一个趔趄,直直地向地上倒去。他的眼眸倏地收缩,脚步一紧,未来得及思考,便施展轻功迅速飞了过去。风伶……心中如江河汹涌。却又在一瞬间平息下来,余下浪花拍击的礁石,激起一阵水花……
只听远处传来一阵疏狂的大笑声。
“哈哈!无篱呀,改天我一定把公孙找来给你算算命。才过了一个佳人青睐,现在又是美人送抱。啧啧啧,这运气好的是挡也挡不住啊!”一白衣男子大声笑道,举手投足间说不出的洒脱不拘。
兰无篱瞥了身边人一眼,无奈地应和道:“我倒真有事想找他,只是让你以这借口去,还是算了吧。”说罢瞧了瞧怀中的俏娃娃,略有惊诧:“这娃娃长的倒是不错,不知会是谁家的呢?”
白衣男子瞬时睁大眼睛,像遇见鬼一样瞪着兰无篱,不可置信地喊:“你不会要收了她吧!”转而眼睛一眨,又压低了嗓音:“若你真要,我这就派人查查。”
“无篱无此怪癖。”兰无篱侧过头看了一眼白子亦,喃喃着,“真该让世人看看现在的你,不知到那时他们还会不会一心崇拜那潇洒的白庄主。”
白子亦却好似没听见,依旧追问说:“诶,你真的要?确定?”
兰无篱听得厌了,微不可闻地轻叹一声。轻柔地将风伶扶直,而后抬起头,眼神无意间掠过白衣男子,像是思考,缓缓道:“听说醉英楼尽日失窃了一坛封藏三十六年的陈年佳酿……”
白衣男子顿时噤声,神情古怪地看着兰无篱。
“那可是第一任楼主在醉英楼开张时埋下的,意义非凡又珍贵无比。如今却被盗了……”兰无篱转而朝向白衣男子,神情诚挚地问道:“白兄可知是何人所为?”
白子亦前所未有地非常不想看到他那张雍容雅笑的脸,真的不想。
“你都不知,我又怎知。”白子亦心虚地抛下一句,别过头去。他心里自是清楚何人而为。因为那人正是他自己。三天前他误入醉英楼后院的地窖,看到满目佳酿心中不甚欢喜,进去逛了一圈,随手牵了一坛出来,心想不会有人注意到酒窖少了一坛。可不想,哪坛不好拿,偏偏拿了那一坛。搞得现在醉英楼的人四处寻找,闹的人尽皆知。他以为这事会不了了之,可谁想这兰无篱竟得知是他干的。要是传出去,他的柳庄可算完了。好汉不吃眼前亏,白子亦很明智地选择了适可而止。
“啊……”风伶挠挠头,从兰无篱怀中挣脱出来,站直身子,自顾自整理好了衣裳。抬头看去,“谢”字没说出口,人已呆住,直愣愣地看着他们,半晌才吐出一句:“两位哥哥是仙人么?”
兰无篱和白子亦闻言均是一愣,这娃娃年纪不大,说的话怎么这么语出惊人。兰无篱很快恢复常态,雅笑道:“姑娘怎么这么想?”
风伶看到眼前的仙人朝自己笑了,更是神魂散去,呐呐地回答说:“因为两位哥哥实在太好看了。”
听了这话,兰无篱与白子亦相视一笑。没有人会不喜欢别人的赞美,尤其是美人的赞美。
“风伶。”风莫赶到,见女儿已被人救下,也便不再担心。于是抱拳谢道:“多谢庄主、公子相救,不知公子如何称呼。”
“不敢当。在下兰无篱。”
兰无篱……居然是他。风莫一时间诧异不止,很快又转为兴奋,言语中透露着点点激动,“原来是无篱公子,久闻雅名。今天一见,果真不假。”
兰无篱浅笑着,看着他拇指上的白玉扳指,心中已清楚。他谦虚地回答道:“哪里哪里。风掌门这样说,真是折杀无篱。”
风莫倒也不惊讶,只是笑叹后生可敬。
“既然令千金无事,我们便去正园吧,时辰快到了。”白子亦摆出请的姿势,四人一道离开。
“子亦你来啦。”白老妇人慈爱地看着自己的儿子,又一一向兰无篱、风莫致意。
“大家都请落座,大会马上就要开始了。”
话音一落,众人都安静下来,期待着这场盛会,此刻人人心中都充满了兴奋。
每一届的鄍山之会,名为赏花会面,实际上仅有一些女儿们赏赏花吟吟月,更多便是武艺的切磋。因为来这里的都是武林各路英雄豪杰,都是痴爱武学的一群人。交谈之中自免不了对武功的交流,更有甚者直接比划过招。何况今年的鄍山之会,白庄主已放出话说要从中择出一位才貌双全的佳公子作为他妹妹的夫婿。说白了,就是比武招亲。为此,江湖上激起一阵风波,各个年轻儿郎都跃跃欲试,恨不得马上赶到柳庄,赢不了,见一面也知足。要知道柳庄二小姐可是出了名的美貌,更难得是她饱读诗书,满腹才伦。谁能娶她为妻,那可是三生有幸。
思及此,各人如饮烈酒,心口又热上几分。
就当正园寂静无声的时候,门口突然传来了脚步声。众人侧头一望,向门外看去。
只见门口立着一女子,绿衣黑发,风姿绰约,秋水明眸,顾盼流连。
她环顾四周,随着目光移动,笑意逐渐加深。当触及兰无篱时,嘴角一勾,明艳不可方物。
“大家都在啊。”像是说给自己听的一般,轻轻淡淡地道出一句,慵懒带幽,在众人心中荡起一波波涟漪。
听到声音之时人还在数十步开外,而说完那刻已来到了自己跟前。
“晚辈苏写衣,来迟,还请庄主夫人和少庄主见谅。”苏写衣恭恭敬敬地行了一个礼,不卑不亢,恰到好处。
人群中小有议论。这人竟便是琉音阁阁主苏写衣。本以为会是个武艺高强的男子,然而却是个看似柔弱的女子。这世道,真是乱了。
白老夫人望着眼前的女子,言行得体,又有礼数,满意地点点头,道:“来者皆是客,苏阁主请坐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