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婵,她按捺不住那有些急躁的性子,开始暴露了辰卿宫。我想是时候让花悔行动了。”
七香居,柳携香半翘着腿,嘴中含着一根烟斗,微眯着双眼,享受烟草燃烧散发出来的香气。
她的房中很香,多数是熏炉中的烟气。再有就是她手中经常不离那烟斗,呛人的气味也是其他地方没有的。
七香国色都很避讳这屋中的香气,但却没有办法避免。此时,莲香和鸾香就静立在柳携香身旁,微皱着眉头听她说话。
她得到宫中的消息,终无法忍受艳寻歌继续兴风作浪。
浮香已经不在,淡香潜入寻倾墨华报仇,艳寻歌可能注意到辰卿宫,这些她都了如指掌。她应过柳谣婵,不管有什么变化,都绝对会时刻保她和浅寂二人平安。
所以此时,花悔终于该执行她进宫的最终任务了。
“主人,是不是要传信,给花悔?或者告诉淡香,不要妄自行事以免坏了任务。”鸾香低声道。
“淡香那边,可顺她自然。花悔我已经告知于她,剩下的她会知道怎么做。”柳携香放下烟斗,因为那烟已经抽尽。
“主人……”鸾香欲言又止,似乎闷闷不乐。
“有话直说吧,现在也就剩下你们俩在我身边了。”柳携香闭上了眼睛,像是不愿意将什么感情流露出来。
“可能很快,我们也会离主人而去,像浮香一样,”莲香哽咽起来,“说实话,我从没想过我会失去一个姐妹,在那一瞬就消失了。”
柳携香苦笑,“若余不是没有教过你们,有一个世界,是没有害怕的。你现在跟我说,你怕了?”
“我们不在那个世界里主人!”莲香握紧了拳头,恼怒地看着这屋中的熏炉,转身而走。
就剩下鸾香一人站在原地,低垂着头,迟迟不语。
“你不说话,就是你不怕?”柳携香淡问。
“我很怕,”鸾香抬起了头,大眼睛深邃却无神,“只是我既已选择这条路,就会一直走下去。我会陪着花悔,主人明白么?她是我的全部。”
“这世上,情最真。我明白……”柳携香换了姿势,继续懒懒地不肯把眼睛睁开。
“主人明白,那鸾香就告退了。”
鸾香轻声退去,屋中空荡,就只剩下柳携香一人在默默地靠在椅背上,暗自流着眼泪。
是眼泪。那分明的泪珠竟饱含着一丝深情,那深情中,有思念,有离别,有团聚,有幸福。
这泪,是她心中映射出来的生活么?柳携香,到底是谁。一个丑陋的老鸨,一个桀骜不驯的灵魂?看起来,是那么不协调。
她的秘密,也许也是时候告诉七香国色了。因为已经牺牲了一人,她们心中的疑惑已经不再是疑惑,而是炽热的火焰,不能驯服的愤恨。
是她亲自培养了她们七个人之间的感情,然后又亲自将其撕毁。任谁,都无法接受。
可她不能让她们恨她,至少现在不能。要恨,也要在两年以后。等到她真正释然的那一天,哪怕她们要将她碎尸万段,她也绝不会眨一下眼睛。
因为她是坚强的人,一直都是。
青龙殿。花悔斜靠在暖炉旁边,懒懒地只想睡觉。虽然还是早晨,但天气一直不晴,搞得她直想把白天和黑夜颠倒。
青帝这几日也不太经常在殿中。宫中的事情一到冬天就会开始繁琐,因为经过一年的积淀,总要在每年的最后一个季节开始整理。所以他总是抽不开身在殿中休息,晚上也会去妃嫔的宫中过夜。
就算他不在宫中,花悔每日也必须来这殿中当值。就像赋闲在家的官人,成日里除了烤烤火扫扫地,就再也没有别的事情可干。
其实不是没有,她不是没有收到柳携香传来的消息。没错,她知道该怎么完成任务。只是她迟迟不想走出这个殿中去做什么任务,因为她完全不想自己的生活有波折。
闲惯了,会不习惯忙;突然要忙,只会觉得身心疲惫。波折,是她原来的人生,现在突然要继续波折,她突然觉得不情愿。
梦里,她看见闲云野鹤一般的日子,和心爱的人平淡厮守一生,她笑了。当梦醒来,一切又变成了冷冰冰的宫殿和没有人情的任务。
做王妃,做浅寂的三王妃,一直是她心里拼命抵抗的任务。当自己的抵抗终于输给柳携香的权威,剩下的也只有数不清的无奈。
她烤着火,火中不知怎的忽然就隐隐约约出现了离洛清俊的脸庞。禁不住,花悔吃了一惊。很长一段时间未见,她原以为已经淡忘了这个人。
可那只是她以为,她以为忘了,其实是记得更深。离洛,韩离洛。这个人是她虽然不熟知、不亲密、不缠绵但却胜似熟知、亲密、缠绵的人。
与君初相见,却似故人来。
离洛,你现在过得好么?那一张绝世的脸,一身非凡的武功,在她的心底深处,都是那么诱人到不可抵御。
离洛,我到底有多爱你?
“花宫人……?”
讨厌的私臣!花悔翻了个白眼站起身来。每次私臣总是喜欢在她遐想的时候跑出来打断她,真是可气。
“怎么了?”花悔不耐烦地看着摇晃身子走进来的私臣,虽气又不敢气。
“皇上今个儿的午膳在辰卿宫用,我传口谕,青龙殿这边,不用准备了。”那私臣估计是辰卿宫的人,说罢也没有多看花悔,径自离开。
花悔点了点头,也没有说什么客气话,见他转身离开,她也就又坐回到暖炉旁边,继续她方才的惬意。
辰卿宫?花悔刚准备闭眼睛休息,想到方才私臣说青帝要在辰卿宫中用午膳,她猛地蹦了起来。
赶得好不如赶得巧,既然主人的命令已到,那不妨早日解决。就今日中午罢,她心中想着,省的拖久了夜长梦多。
柳携香让她和浅寂共同制造契机,让青帝在兴头之上将她许配给浅寂。这听起来很不着边际,但花悔一定会做的很好。
花悔自己也知道,这样的事情对她来说,不算难事。
只是今日一过,她的身份就会改变。她不知道,随着她身份的改变,身边其他人和事会不会也因此而改变。
她预料不到,也不敢预料。马上就要执行任务,这时候容不得她多想,更容不得她考虑什么后果而害怕。
她是杀手,为了任务而来到倾城宫的杀手。在这个时候,她不会有感情。
辰卿宫,倾浅寂,花悔来了。